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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 91 章 ...

  •   衰帝刚出生时母妃家便犯了事,被华夏天子大笔一挥,封去了阜鲁这沿海贫瘠之地。
      后来帝都朝廷里那些皇子斗的斗死的死,已至暮年的天子才想到这个被发配沿海的便宜儿子来。

      便宜儿子李景之白白捡了个皇位,那阜国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于是李景之继位后又大笔一挥,将阜号去除。

      阜国短短的寿命仅仅只存在景公一代,除了那个年代的老人,很多人都不知阜史。

      清姑娘挑眉看他:“我也不是完全不通历史的。”

      “确实,这本县志听说还是衰帝亲自带过来的。”束嘉眸光忽而愉悦,望着她说:“但有一点姑娘应该不知道,父王之所以能继位,衰帝也在之中帮了很大的忙。”

      清姑娘:不好意思,我可能比你知道的更清楚。
      她不是旁观者,而是参与者。

      心里这样想着,现实却是她乖乖地站着听束嘉讲,毕竟这位贵公子好不容易能跟她正常说这么多话,这体验还挺有趣的。

      “他们两位都是还未出生,就被父亲忽视的儿子。一个远放,一个为质,当年还是阜国景公的衰帝便颇为照顾他们母子,后来束国立嗣,也是衰帝出面力挺父王。”

      可不是嘛,清姑娘在心中默默嘀咕。

      当时辰光也是个没有名字的小质子,娘不亲爹不爱,在遥远的阜宫饱受凄凌。这相同身世之人最容易相惜了,就是两个小可怜互相取暖呗。

      “父亲年少时,得到了很多阜国人的帮助。”他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父亲的称谓。

      束嘉顿了顿,继续说道:“不止是衰帝本人,连他从景公时期一直任用到天子时的宰相,翟狄老先生,也奉衰帝之命前来教化父亲,期间帮了父亲很多。这位天子宰相也是翟太师的先生,按辈分我还得尊称一声祖师公。”

      “……”
      哦,又是个熟的都已经熟透的熟人。

      你把翟老瞎子当你祖师公,那我呢,不成你祖师爷了?
      这辈分乱的。

      罢了,辰光那小子到头来也没承认咱是他先生,如今更是与她一刀两断了。
      清姑娘自嘲地撇撇嘴。

      却听束嘉又道:“还有一位很重要的先生,是我父亲真正的授业恩师。”

      这话一出口,她放在书册下的手缓缓捏紧。

      **

      卜官在一旁听了半天,这才忍不住插言道:“这位先生我也有所耳闻,是王上在潜邸时的那位教书先生吧?听说还与华夏衰帝是至交好友呢。”

      卜官虽才中年,但他是在前阁主的口中亲耳听来的。

      据前任阁主的祖父所说,这位传说中的白衣先生通达四书五经,占星算卦更是无所不能,简直是个十全十美的奇才。

      可惜的是那位先生至今还未找到行踪,连尸骨都不见一具。

      卜官大胆断言道:“若是他还活着,我束国丞相之位怕是非他莫属了啊……”

      束嘉并未训斥他妄断朝事,反而点头应了是。

      毕竟六国内只有束国多年未立丞相,每隔一段时日,尤其是他国新丞相上任时,束国都会被拿出来讨论一番。

      其实立相诏书当年早已拟好,待继位大典后便会宣发,没想到当日那位先生便失踪了。

      父亲虽不明言,但在朝的老臣都知他是为那位失踪已久的先生而空置。

      “清姑娘?”见她一直发着呆,束嘉轻唤了她一声,又笑着道:“你刚才怎么走神了?”

      清姑娘此刻很想跳楼。

      她手贱,没事干要拿这本书做什么!
      清姑娘是真的不想再听人讲以前的事情了,那段傻逼的过往,她一刻也不愿回想。

      这是再把她拿出来再次鞭笞,提醒自己当年就是个识人不清的傻叉。

      华夏朝历八百七十三年,漫天星动,天门大开。那夜阜国丞相之女于阜宫诞下一子,人人都称之为束质子,连名姓都不配拥有一个。

      后来华夏衰帝扶持质子继位,才亲自赐名:沥。

      动滴沥以成响,殷雷应其若警,是一个帝王对臣子极高的欣赏与期盼。

      辰光就这样变成了束沥。

      束嘉说的不假,那时候华夏天子还算有点权威,是能在诸侯国立储一事上说得上话的。可后来李景之一死,束王却率头做了不仁不义之举。

      这件事还是束沥亲口向自己承认的。

      也不怪翟狄一直骂他是个狼心狗肺的小子。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彼苍太子的转世呢……

      清姑娘眸色渐暗,她抬手将书册塞了回去。
      “走吧,再耽搁连天上的星星都要跑了。”

      看着她往上走去的背影,束嘉心中若有所思。

      似乎一提起父王来,清姑娘的情绪就会有变化,自从午间她从太极殿出来之后,这种感觉更外露了些。

      **

      瞻星阁的最上层空旷开敞,每隔一段的平缓地,只横放着一座石碑,上面画着不同的星象图。

      夜间风大,在高处更是不胜寒的刺骨。

      那卜官一眼看去,只见那白袍姑娘的一半衣摆完全被风吹起,上面绣的仙鹤祥云舞动翻飞,飘飘欲仙。

      他仿佛以为这场景是九天仙人下界来了。

      束嘉看了他一眼,“不用你在此伺候了,下去吧。”

      最上层的大门被缓缓带上,束嘉转头去瞧清姑娘,便见她径直走向了正中的梯架上。

      那里还建有一高台,只供一人端坐。

      他看着她开口道:“姑娘想不想去这上头瞧瞧?”

      “这是只有历任太史令才能坐的地方吧。”清姑娘说。

      “姑娘不上去,如何测星呢?”

      “我没说要跟你测啊。”清姑娘站立不动:“我记得之前在窑城县衙就跟你说过,我不会观星的。”

      束嘉浅笑道:“那姑娘怎么又跟着来了。”

      “天下术士都以进华夏瞻星阁为荣,你都让我去扮半吊子假道士了,自然想过来看看。”
      清姑娘厚着脸皮说完,最后还是抬脚爬了上去。

      她在上头待了一会就待不住了。

      “我总觉得这时候天上要是降下一雷,绝对能劈在我头上。”

      她说完忙要跳下来,束嘉就在她下头一步远,见状直接伸手揽了她的腰一把。

      ……谁让你抱了,清姑娘说:“我能自己下来!”

      束嘉放开她之后又在那笑。

      笑完后他收敛了神色,缓缓道:“瞻星阁地位的确特殊,衰帝亡后各诸侯国没能打起来,很大程度上是托了这座瞻星阁的福。”

      当时太史青的祖父占卜出的卦象,便是战,极凶。这件事世人都知晓,但束嘉今日却将真相说给她听了。
      “这种拿不准的事岂是想问便能问到的,君王说战且凶,它便凶,君王说战且吉,它便吉了。”

      清姑娘这就不懂了,“那你叫我来做什么,直接让那个胆小的太史令弄个吉出来呗。”

      束嘉缓缓摇头。
      他的确想知道此战到底是吉,还是凶。

      “你还挺迷信。”
      清姑娘笑骂着,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之前陷害那定远公,不会就是你父王授权做的吧?”

      那时候颜北陵好好的待在大理寺监狱,还未来得及三司会审。虽说颜北陵嫌疑最大但也尚未定罪,定远公还派属下来劫狱,这让谁人来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很多事都是君王说了算,作不作假也就是君王一句话的吩咐,真相并不重要了。

      “不过……”清姑娘反应过来什么,又轻笑一声:“不过无需束王明言,你应该也会这样做的。”

      即使束沥不下狠心,他也会出手,提前为自己未来的王权之路扫清障碍。

      现在稳固的是束沥的江山,但也是他以后所要掌的江山。

      他们眼前想要握住的权力,穷尽一生所追崇的权力,想要坐拥的天下,不都是要经历这些勾心斗角的烂事才能得到吗。

      瞻星阁内空旷又安静,从穹顶而下的漫天星光仿若化作点点芳菲,洒落在他的衣衫上,霎时如星河般璀璨,流光状溢彩。

      但世间之人,却只看得见眼前之事,为这些凡俗物所支配,触不到更高更广的天空。

      清姑娘有些怅然。

      “星辰之光,何其绚烂,这世间没人能配得上。”

      从二公子的角度望去,她的面容白皙秀丽,恬静侧脸面上敷有一层粉色薄绒,甜糯糯的。
      明明是个清清爽爽的姑娘家,那眼里却仿若藏着汪洋深海。

      他父王儿时的名字,就叫做辰光,世间已没有几个人知道。

      父亲那时也是这般一脸怅然地告诉他,却又说自己讨厌这个名字。

      父亲心中想的事情很多时候只会告诉他一半,剩下的又留给自己去猜,累极了。
      或许,他从未猜透过那个君王真正的心思。

      束嘉忽然开口,“我与父王,关系看起来很融洽,又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样平和。”

      窑城瘟疫那时,他与还是县令的李厘找了郊外一处极为隐蔽的高墙院落,将一波波抓来的可疑病人关进去轮流派人看守,是之前就在呈报给束王的那第一份军报中禀明过的。

      束王回信未谈此事,只道让他全权处理。但等到他返宫那夜,却用一副全然忘记的样子质问他。

      质问他为何要如此提升染病风险,质问他所谓的人命重量。

      束嘉心中与明镜一般。
      父王这是都想把罪过推到自己身上啊……
      他在心中涩笑。

      清姑娘问他:“在你心中,你父亲就是这样的人吗?”
      束嘉反问:“难道不是吗?”

      那你也挺像他的。清姑娘在心中默默道。

      束嘉走至台沿,望向前方无尽的宫殿,双手缓缓撑上石杆。
      他说道:“我异常痛恨朝中那些腐朽庸才之辈,但父王总是避而不见,我知他难办,但这么些年,明明有万般机会,他也不曾去试,去做。”

      “不比打仗难吗。”清姑娘听着直接回了一句。

      束嘉摇头:“有时候,单纯的武力要比人心简单得多。”

      自父王儿时的那位先生离奇失踪后,束国既未立新丞相,父王也未去招揽新的心腹。

      中途父王在朝野举步维艰,无人脉势力支持,更无一人可信。前华夏衰帝看不过去,这才派了已年迈的宰相前来友情帮扶过一把。所以过了很久,束国政权才渐渐重掌于父王之手。

      “也不知是年轻时太累了,形成了惯性。如今朝廷富足,官员懒政,父王却觉得这是好事。”

      他不想再看到官员那种雄心勃志,会觉得他们有异心,妄图再次把持朝政。

      这个理由清姑娘不能苟同。
      不想让官员弄权,难道就这样养一堆酒足饭饱之货,来壮哉他的雄图伟业吗?

      她想这对父子也是一模一样地冠冕堂皇,满嘴违心之言。

      烦死了。
      凡人的这些弯弯绕绕,真的是烦死了。

      一直不愿去刻意深究,现在全被他们扯到了明面上。

      既然不想整顿吏治肃清朝纲,那你们要打仗干什么,要这天下干什么?就为了满足那可笑的私欲吗。

      清姑娘没有问出口,她觉得很没意思,最后只笑了笑,朝束嘉摊手。

      “占星这种事我不懂,贵国随意吧。”

      她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去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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