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又在多管闲事了》酉时鸡叫

115、第 115 章

　　清姑娘抬了抬手，连着姓刘的一箩筐的全给它们收进了金络袋中。

　　村子里的人劫后余生，这会纷纷围上前来跪地朝她磕头：“多谢女侠，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清姑娘点点头应答几句，便急匆匆地往旁边一户篱笆房走去。她推开门，没有看见应该看见的那个人，心里顿时一凉。

　　“李大哥，他去哪儿了？”

　　昨天带她来的李大壮早已认出她来，见她呼唤忙跑上前道：“早上我家婆子去送饭，叫了半天都没人应。”汉子说完才反应过来：“咦？姑娘不是你带他走的吗？”

　　清姑娘摇摇头，想了想对村民们说：“这里也不安全了，大家等屋里人回来后与他们商量一下，先去哪里避避吧。”

　　清姑娘说完也觉得牵强。
　　他们还能去哪呢？

　　她看了眼周季沅，他也在平静地看着她，仿佛也懂她的无奈。

　　“这里不能久待。”清姑娘说：“我们也快走吧，别再连累到附近的山民了。”

　　魔物死在这里，随即就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气味，气味会引来他们的同伴，她得带着这些魔物尸体走，给村里人留点逃跑的时间。

　　“清姑娘。”周季沅鼓起勇气叫住了她：“我现在什么也不是了，姑娘这次还能带我一起走吗？”

　　**

　　昆山一带与中原不同，即使是林中常见的树木和灌丛都长相怪异，更别谈一路上路过的奇花异草。

　　眼看着周季沅要踩上一株沉睡着的食人舌，她马上伸手拉了周季沅一把。

　　“小心，它们也很危险，毒性得当不会动的魔物看。”

　　可他也曾是一个养尊处优长大的富少爷啊。

　　清姑娘在心中微微叹息，主动走到了前面，她柔柔地说：“跟好我，跟紧点。”

　　怕自己走得快顾及不到周季沅，清姑娘后来一直拉着他的手腕没有放开。

　　周季沅有些无措，另一只手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放，尽量不拖累她的速度。

　　清姑娘一回头，便看见他一步步紧贴着自己的步伐，就像早年寄养在师父那儿的一只小白泽，乖乖巧巧的，总爱跟在她后面跑。

　　**

　　晚上的寒风在山谷中吹得哗哗响，根本没有夏日的气息，昆山顶端终年银装素裹，昆山脚下也没有四季。

　　荒废已久的山间小庙内微微燃起一束火光，点燃柴火，因气候干燥一下烧的旺盛，给周遭添了一丝暖意。

　　清姑娘已糊好了那扇破的窗，她抬头又朝远处的山顶望了一眼，然后关上窗走回柴火堆前坐下。

　　周季沅的故事也讲到了一半。

　　“……陛下已崩，还疑似是被刺客杀害，太子殿下又忽然失踪，那时群臣无首，便是要推甄国舅出去成为郢国的傀儡。朝野如此动乱，更无人会处理那夜的真相了。”

　　清姑娘在齿间咬牙切齿，“真是没出息，做什么不好偏要当那遗臭万年的卖国贼。”

　　周季沅想说些什么，忽的干咳了一声。

　　清姑娘这才注意到他的嗓音比以前沙哑，唇更有些干裂，应是一天都没有饮水的缘故。

　　清姑娘忙道抱歉，“是我疏忽了，让你跟着我走了这么久。”却没考虑到他是个需要正常吃饭和休息的普通人。

　　她手心上生出一汪清水，解开腰间的水囊灌了进去，然后递给周季沅。
　　周季沅愣愣接过。

　　入口的水香甜凉爽，比他前半生喝过的水都要好。

　　清姑娘微微颌首示意他慢些喝，然后又出去，在庙堂后面摘了些野生的山菇准备进去烤食。

　　弯腰起来时，她忽然停步又朝远方望去。

　　她的视线停留在最高的那一座山脉，那一座雪山从中部就入了云层，看不见顶更看不清里面，只觉得白的反光。

　　清姑娘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转身拿着山菇进了小庙。
　　手上拨弄着炭火，她心里也是一片乱麻。

　　束嘉也不知道去哪了，他在离境虚待了那么久，出来后又是一天一夜，若不是现在有聚魂珠的庇护……

　　担忧着，又听见周季沅正将方才未说完的话续上。

　　“想当卖国贼的也不止甄国舅一人。”周季沅叹息道：“战争投入的越来越大，后来连在帝京的文官都派了出去，分在各个军营里，宫里只剩下了他的人和听他话的人。”

　　清姑娘问：“都有谁出去了？”

　　“高阶武官里除了太史氏一族的人几乎都留了下来，文官……连齐大人都免不了，齐大人愤怒得很，连夜打包行囊去投奔了定远公的余党。”

　　周季沅说：“定远公死了，齐曾大人在朝堂上闹得最厉害，哭的也最厉害。行刑之夜，齐大人在殿前跪着为定远公守了一整夜的灵，直到劫刑场的消息传来，他在那又哭又笑了好久才起身回家。”

　　这事清姑娘已听李大哥提过，定远公的几个手下本想去劫刑场，不知怎的迟迟没有动手，最后只抢回了一具尸体。

　　周季沅说起后面的事，眼眶已经有些发涩。
　　“定远公的那些部下虽没有打着他的名号起义，但很快那边便注意到，于是派兵前来镇压，城守了一个月被破，齐大人也随城殉亡。”

　　平日最不对付的人反而在他死后最难过，清姑娘心中极不是滋味。
　　那个胖胖的总爱对着自己笑的齐大人，居然就这样没了。

　　心愈发沉重，她的手无意识地在柴火堆前拨弄，被火束碰着了也没有发现。

　　周季沅忙起身将她的手拨开。

　　清姑娘回过神来，笑了一笑，拍了拍手上的炭灰，她问周季沅：“那你呢？不是跟着玄羽营的军队吗，怎么会被派到这里来？”

　　面前的人怔怔地看着那双白嫩干净的手腕，才意识到自己又是在多操心。

　　“我回了一次帝京。”他说：“殿下失踪了，回来的只有郢国的人，符添将军一直带着人在山里寻找，我需要回去向陛下报信。”

　　这一路路程遥远，还没等周季沅踏进京都城门，宫内早已变了天，连主人都换了。
　　“一群郢国的走狗。”
　　这是周季沅第一次说出这么难听的词，可见是被气狠了。

　　清姑娘后来便没再说话。

　　夜已近半，周季沅似乎很不好意思在她面前睡觉，他说：“姑娘若是信我，就睡吧，我在外面守着。”

　　清姑娘刚想闭着眼小憩一会，便又听到外面隐隐传来一阵喧哗。

　　清姑娘倏而睁开眼，朝庙外走去。
　　周季沅听到动静也赶了出来。

　　山对面的悬崖边立着一尊如小山般的凶兽，它的背脊包裹着一道坚硬的螺旋黑壳，整个体型高大，面相丑陋可怖，一双血盆大口张开，坚利的牙伸在血红的唇外，发出阵阵腥臭。

　　它一声咆哮，直冲云霄。

　　这样浑身煞气的凶兽，定然是从远海深处的蛮荒大陆中带出来的，它们最爱吞食人肉，而且是直接生吞。

　　即使前方是悬崖，那些被逼退过来人都慌不择路地选择跳了下去。
　　他们宁愿活生生的摔死，也比被这些可怖的东西消磨皮肉来的痛快。

　　“是深海巨鳖……”清姑娘看着山对面呐呐出语。

　　周季沅也皱紧了眉头。
　　“是另一波出城搜寻的队伍，居然这么快就搜到这里来了。”

　　“你怕高吗？”清姑娘突然转头问他。
　　周季沅抿了抿唇，“不怕。”他说。

　　清姑娘点点头，轻声唤出了赤红血蹄马。
　　赤红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小主人了，刚要兴奋地打转，便被清姑娘的眼神喝住。

　　赤红从没有过载凡人的先例，她想了想还是拔出软剑将周季沅的腰身环绕了一圈。

　　嘱咐周季沅让他抓好马鬃毛，清姑娘翻身骑上马，赤红假装长鸣一声，直接驮着他们一跃就往山崖对面跳去。

　　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周季沅紧闭着双眼，仍能感受到从高空的坠落感与下方的吸力。

　　四只马蹄稳稳落地，感受到后面的人翻身下马拍了拍自己，周季沅这才睁开眼睛。

　　凶兽仅离他们十丈远，因前面隔了一大片一人高灌木丛，清姑娘又巧妙地掩盖住了人类的气味，在狂躁中的巨鳖根本无法发现。

　　见食物纷纷自杀，凶兽又暴躁地咆哮了几声，甩着黑色长尾朝后看去。

　　后面屁颠屁颠跑来几个穿着郢国军服的兵将，然后又着急又兴奋地对凶兽冲后方挥手示意，带着它往旁边的林子走去。

　　她无法确认自己能否迅速解决掉巨鳖兽，如果不小心让鬼兵跑走一个前去报信，得不偿失。

　　“嘘。”清姑娘示意周季沅别出声，“别惊扰到他们，先悄悄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