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又在多管闲事了》酉时鸡叫

103、第 103 章

　　他四顾一周，没时间仔细看她：“这里就剩你一人了吗？”

　　“对！”清姑娘刚杀完扑上来的一群，根本顾不上回头便又被新的一轮尸军围住。
　　“别再往前来了，快走！”她朝背后吼道。

　　这一抽神，又一波尸军涌上，生生分开了他们。

　　刀剑厮杀的声音不断在身边响起，前锋尸军大批量地爬上城墙，尸体踩着尸体，层层叠叠，他们感受不到痛，只随着指令而行动。

　　城门口戒备多日的守军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进攻，南城门很快沦陷。
　　城墙被推倒，无数的尸军相继涌进燕王城内。

　　他们中间有齐国死去的兵将，更多的是一路上打过来的死亡的燕国人民，他们在死亡之后，没有自主意识的踏进燕国王都，亲手毁灭了自己的家园。

　　内城军好像也快坚持不住了。
　　车内的世界一片摇晃，妇人阵阵作呕。

　　外头的车夫噗通一声掉了下去，瞬间有一道浓烈的血浆朝她们飞溅来，直直地喷洒在母女二人的脸上和身上。

　　是……是车夫大叔的血！
　　帘子被利爪划开，一双血淋淋的大口朝他们咬来。

　　“啊———”母女二人惊恐尖叫。

　　“夫人？！夫人是你吗———”不远处也传来男子惨痛的叫声。

　　大血口突然被一剑拍翻，掀开帘子的那双手白嫩光滑，有着属于人类的血色。
　　里头的美妇人脖颈已被咬断，仅剩下怀里的小女孩呆呆看着她。

　　“快出来！”
　　少女娇嫩的面容显现，有些着急。

　　刚才发出叫声的男子也冲上前来，一把将车内二人抱扶下来。

　　是刚才那个麻衣年轻人。

　　他一面收起长剑，一面捂着血流不止的胳膊向她道谢：“多谢姑娘救我妻女。”

　　却不想面前的姑娘怔愣地看着他，连后方又冲上来的尸军都忘了去。

　　见她恍惚，那年轻人又叫了她一声“姑娘？”

　　“此处不能待了，王都守备营寻了一避难所，姑娘可随我们一同去。”

　　李……李景之……
　　她在口中呐呐良久，却没能发出声来。

　　这个人长的太像年轻时候的李景之了。

　　厮杀还在继续，她回过了神，将他一推，“你们先走。”

　　“姑娘你……”

　　清姑娘提高声调：“别废话了！带你女儿走，再不走咱们都会死在这。”

　　看看怀里已经断了气的妻子与大哭的女儿，他愧疚地朝清姑娘看来。

　　“走！”

　　陆伐咬咬牙，放开死去妻子的手，两步三回头，最后抱着女儿向着大部队的方向逃走了。

　　“太子殿下。”

　　他身边的蛇妖娇滴滴地开口：“还不下令吗？”

　　束嘉看着下方，眸色更冷了些。
　　“撤。”

　　“可咱们都已经……”

　　束嘉寒声道：“本太子说撤，是听不到吗。”

　　蛇女被这森冷的语气惹得浑身一凛，“是小人多嘴。”

　　她忙低下头请罪，眼里也闪过了一丝羞恼的光。

　　**

　　红衣墨发的男子靠坐在地毯的高椅之上，他脚下是一只巨大的白眼狼王，黑黝黝的皮毛凶煞无比，匍匐在那里任由座上的男子踩着它的脊背。

　　他已在对面的高楼上冷眼旁观了许久。

　　另一边，蛇女正朝他走来。

　　片刻后，他挥了挥宽大的衣袖，从虚空中浮现出一本半透明的无页书。

　　他抽过来翻了翻，笑了。

　　的确是这个人，不过放走也就放走了。

　　他又挥了挥手将无页书收回，抬起头朝对面看去。

　　对面的城墙上站着一个身影，正凝望着狼藉的街道，一动不动地看着同一个方向。

　　下方街道上的白衣女子单手持剑，以一人之力抵挡着庞大的尸军，护送着逃难的人群。

　　他惋惜地看了束嘉一眼。

　　“情爱一词啊，不过是个拖后腿的东西罢了，本殿不需要，也不想了解。”

　　娜古犹豫了一下，试探说：“主子，魔心以后就没用了，是不是可以把它拿出来？”

　　褚弗转头冷眼看她，吓得蛇女忙跪地认错。

　　“娜古，心软对咱们来说可不是好事。”他收回了视线，淡淡地道：“你可别学这个人啊。”

　　**

　　燕国幸存的人们都聚集在一处长长的地道内，
　　靠外间的草垛堆上挤满了人。

　　有个累极了的小女孩凑在清姑娘的肩窝处，靠住她的脖子就那样睡着了。

　　她似乎跟家人走散，刚才躲在墙角哭，清姑娘撤离时便顺手将她带了进来。

　　上方还隐隐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让地道里的人神经都没法放松。

　　陆伐说：“我来守夜，你们睡。”

　　里面的人都在犹豫，或许是不怎么信任这个陌生人。
　　他虽是燕国朝廷的人，但这些官员平常就高高在上，眼下连燕王都不知道是死是活，他们真的会愿意牺牲自己来保护别人吗？

　　但人们又累又困，虽然内心不安，后面还是没能撑住睡意闭上了眼睛。

　　等肩上的小女孩睡的严实，清姑娘将人轻轻放下，朝守在地道口的陆伐走去。

　　陆伐也抱着熟睡的女儿，听到声音回头看见了她，开口说道：“姑娘你还是去睡会吧，明天估计又是一场恶战。”

　　清姑娘摇摇头，在他不远处坐了下来：“我陪你。”
　　陆伐见她执意如此也没有再劝。

　　二人静坐了一会，清姑娘犹豫着说；“你好像……没有特别难过。”

　　陆伐知道她说的是谁，那个不久前在他怀里断了气的妻子。

　　“难过又能怎么样呢。”他说道：“这些天有那么多人在我眼前死去，我都已经麻木了。”

　　“那你还要回去救他们？”

　　陆伐认真地回道：“此间乱世都因男人私欲而起，保家卫国，除暴安良，本也是男儿该做的事，妇孺老弱理应由我们这些男子来保护。”

　　清姑娘扭头去看他，长长的眼睫忽闪。

　　李景之做了一世皇帝，却也是个无后的亡国之君，死后被断福缘，还被无数的臣民背后戳着脊梁骨骂……但这一世的他，却要比当初那个帝王勇敢坚韧许多。

　　可他不该去承受这些，更没有任何一个百姓应该去承受这些苦痛。

　　清姑娘没有再回话，她将脸埋在双膝上，闭上了眼睛。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抬头睁开眼睛，说：“外面天亮了。”

　　陆伐掐指算了算时间：“应该是了，现在连鸡鸣声都听不到了。”

　　燕国王都内的活物，还不知道能剩下多少。

　　他们这些人不可能一直待在没水没食物的地道里，清点了一下人数后，在陆伐这几个官员的带领下民众们又开始往外撤离。

　　他们得想办法逃出城去。

　　刚走到被摧毁的城墙处，有一小部分的尸军团竟循着人味过来了。

　　人群一下被吓地炸开了锅，四散奔逃。

　　“别乱跑！等人集合再一起冲出去——”
　　但官员们的喊声根本管控不住这些疯狂的民众，尸军瞬间将人群冲散，对着落单的人便开始啃咬。

　　陆伐一夜没睡，现在抱着女儿，拖着更加沉重的脚步，根本没力气再躲开朝他扑过来的血口。

　　他已认命地闭上了眼睛，也用手捂住了女儿的耳朵与眼。
　　孩子别怕……阿爹这就带你去找娘亲……

　　一道白光闪过，周围的声音瞬间清净了许多，陆伐感到奇怪，再睁眼一看，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他们在瞬息间，竟从混乱的街头到了另一条街道。

　　陆伐诧异地看向身边的姑娘。
　　她刚才正握着他的臂膀，现在又若无其事地放开，和他比起来这姑娘异常淡定，丝毫没有为何会瞬移到此的惊异。

　　有一群逃难的人正好也冲到这里，突见他们出现在面前更是吓了一跳。

　　“陆兄！”那几个人中的领头先开口喊道，原来是昨夜同在地道的燕国官员带着民众逃到了这里。

　　其中一位官员快速告诉他说：“方才有过去的民众告知西城墙那边破了个大洞，现在无人看守，咱们赶紧去那看看能不能趁乱逃出去。”

　　陆伐的脚却没有动。

　　带头的官员是个子高大的中年人，以为他是担心那一头更不安全，忙又说道：“我军剩下的部署就在城外五里处，郢束狗贼如今在王宫搜刮，来不及管咱们的余军，出了城往北边去，说不定能遇上军队。”

　　陆伐想了想，脚没有动，却将怀里的女儿递给了他。
　　“唐兄，我知道，但我还想在城里待一会，阿碧就麻烦你先带着走。”

　　清姑娘扭过头，静静地看着陆伐。

　　女孩睁着大眼睛，只知道不能离开父亲，开始哇哇大哭。

　　他摸摸女儿的头安慰道：“听话，先乖乖跟着唐伯伯走，阿爹马上就会去找你的。”

　　唐大人有种不好的猜想：“陆伐你可别做傻事！”

　　陆伐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示意：“你忘了我是被国师调入京师府的人了吗？”

　　唐大人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能再说出阻拦的话。

　　安全将一行人送到西城墙出口，陆伐也劝她跟着他们一起走。

　　清姑娘瞥了他一眼：“我比你厉害。”
　　说着又随手劈开一堆倒塌下来的砖块，让另一队逃跑至此的民众过去。

　　陆伐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年轻的姑娘不是普通人，应该也是和他们这些人一样，觉醒了体内那股奇异的力量。

　　他点头道：“我知晓，我不会拦你，但你也不能阻止我。”

　　清姑娘有些发怔，这似乎也是她曾经对谁说过的话。

　　清姑娘问他：“你想做什么？”

　　陆伐紧握着剑愤恨地说：“去杀了那些鬼怪，还有被迷了心智的贪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