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又在多管闲事了》酉时鸡叫

102、第 102 章

　　春天早已随着大军迁徙的脚步来临，北地小楼外的垂柳飘絮，院子里的桃花也开了。

　　树枝似乎承载不住这么多的花瓣，被挤得纷纷掉落在青石板路上。

　　白衣红裙的姑娘坐在窗前，她望着树枝上三三两两的艳红，有一缕风吹过，发丝拂在脸上，遮住了她眼前的画面。

　　有人站定在她身后，轻手将那缕发丝挑起。

　　清姑娘下意识偏过头，入目便是一双幽黑深沉的眼睛。

　　被束嘉这样看着，她的呼吸突然乱了一拍。

　　他很自然地松开手，说道：“姑娘倒是很有闲情雅致。”

　　清姑娘静静地看了他良久。

　　她说：“束嘉，你能再穿件白衣给我看看吗。”

　　他笑了笑，说：“好。”

　　一如去年夏日在窑城县衙后院内答应她的那般，不问缘由。

　　在窗前坐的无端心闷，清姑娘想了想，起身出了门，一个踮脚跃上桃树。

　　束嘉很快就披了件白狐裘出来，里面也换上了白衫。

　　白，入目是满眼翻飞的白。

　　清姑娘坐在树枝的分叉处看着他，桃花飘落，洋洋洒洒的散了数花瓣在他的衣襟处，桃花映目，让她心驰神遥，一时间无法平定。

　　彼苍太子殿下冰清玉润，眉眼如画，皎如玉树临风，清姑娘一直固执地认为，全天下只有他才配得上那一袭白衣。

　　白绸水袖，天人之姿，不染人间半分纤尘。
　　白衣胜雪，白衣也能染血。

　　清姑娘心中瞬间波涛汹涌。

　　她倏然抬手，用手掌遮住了自己视线。

　　“你别笑了……别这样笑。”
　　别这样，穿成这样对她笑。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强忍不住的颤意，连自己都听得出来。

　　面前的白衣男子眼睫微闪，显得有些莫名。
　　“这不是姑娘让我穿的吗？”

　　清姑娘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她早知道束嘉不是个善良的人，他有自己的心思，背后不知道沾上多少条人命，他甚至不用自己动手，就有无数臣属前仆后继地替他去杀人。

　　“我讨厌你。”清姑娘说。
　　“我好讨厌你啊。”

　　为什么你是他，还要那么像他。

　　清姑娘的眼睛湿润，却没有一滴泪落下。

　　因为束嘉，她情绪起伏太大了。
　　可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她理应保持清醒。

　　她知道，这个让自己牵挂惦念了这么久的人，现在应该要放下了。

　　紫玄师兄上回送她的仙丹还揣在她的暗囊中，清姑娘取出，一口气全吞了下去。

　　束嘉这才感到不对。

　　他用那张清冷孤傲的脸看着她：“你吃了什么？”

　　清姑娘说：“当然是能让我重新站在你们面前的东西。”

　　瞬息后，她顺利离开了城主府。

　　城外的山坡上，她遥望良久，寻不见大军身影才转身回眸。

　　她低头，本想反手将掌心这堆缚住她多日的烂绳毁掉，但想了想，还是藏进了袖口的暗囊内。

　　正在城墙边巡视的符添领着一堆人马看见了她，他分不清是什么状况，在那犹疑着要不要近前。

　　清姑娘已举手放在唇边吹了声口哨。

　　哨音清亮，震人心神。

　　赤红血蹄马从草丛边钻了出来，她一个翻身骑上，朝那大傻个轻抬下巴。

　　“回去跟你家主子说，我能离开一次，就能离开第二次。”
　　“你们，是困不住我的。”

　　“清姑娘——”符添在后面惊慌大喊，喊声渐远，片刻后，已不见身影。

　　**

　　燕国都城。

　　天空中阴云翻腾，似乎即将有一场大雨临盆。

　　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已经在马车内等了大半天，一直见对面的京师府门口不停进进出出一些人，外面也伫立着不少的侍卫。

　　“京师府今日是怎么了？平日不见这么多人啊。”过路的人小声议论着，从马车旁边走过。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神秘兮兮地说道：“咱们王上已召集了燕齐两国所有的除魔师与道士，正在秘密商量阵法呢！这次定要将那束国贼子打的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听的人喜道：“这么说来是有法子了？”

　　马上便有另一个书生打断讽刺说：“齐国都被灭了，这些道士若真有这等能耐，怎么还会从齐地逃过来？落荒而逃的怕不是……”

　　“嘘！”同行的书生忙用手捂住他的嘴：“你小声点，这种话可不能乱言，国家危难之际你还在这灭自己家威风，等下被抓起来去当祭品了！”

　　那人吓了一身汗，拉扯着同伴快步走远了。

　　齐国灭了，不仅是燕国朝堂，整个天下都人心惶惶。

　　这时京师府内有一年轻的美妇人走了出来。

　　“大人不在里头。”妇人焦急地说道：“可能在南边。”

　　国都危在旦夕，最后一刻，他们一家人得在一起啊。

　　车夫忙说：“夫人快上车。”然后帮着掀开车帘。

　　“娘亲！”三四岁的女孩甜甜叫了一声，钻进美妇人怀里。
　　“阿爹呢？娘亲你怎么没和阿爹一起出来？”

　　美妇人忙安抚女儿道：“阿碧乖，咱们这就去找你阿爹。”

　　车子转了个弯，便直接向南城门颠簸着行去。

　　路上全是急急忙忙准备返家的民众，不多时，车窗外的声音突然慌乱起来。有妇人呼唤着自己的孩子，小贩也开始慌忙地收拾着自己的摊子。

　　“怎么了？”她探出半边头去问道。

　　“外头开始攻城了。”车夫说道：“不用担心，夫人您坐稳点，咱们这就往南城门去。”

　　南城门有国师带着天下最强的道士在，一定是最安全的。

　　车夫也没回头，使劲地用皮鞭刷着驴屁股，催促着它快跑。

　　车外已经开始有了哭喊声，“啊——来了！他们来了！”
　　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却又突然中断，后有身体被撕裂的声音。

　　“西城门被破了！”

　　“城破了！”

　　“夫人！”车夫惊慌回头，他们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春二月，束郢联军入燕，惨烈的屠杀就此开始。

　　前方的男子的背影犹如天神一般威严，他负手站立在城墙之上，冷眼望着下方。

　　蛇女的心不由也被牵动。

　　这个凡间太子外表冷漠，性子也冷，面对这样惊心动魄的场景还不为所动，按常理这天下还能不是他的吗？

　　若不是少主子……

　　一想到他将来的下场，蛇女发亮的眸光稍稍变暗了些。

　　还真是……可惜了啊。

　　**

　　魔气，满城都弥漫着通天彻地的魔气。

　　清姑娘握着剑站在满目疮痍的长街上，她面上装的镇定，却心急如焚。

　　燕国的国师正带着十几名道士围成一个法阵，形成一幅巨大的太极阴阳图作防，守护着最后一道城门，抵抗着尸军的进攻。

　　他们已经同尸军殊死搏斗了很久，但个个脸上都保持着兴奋激动的状态。

　　他们跟着祖师爷照着先师相传下来的只字片语学习了大半辈子，直到今日才能做出那纸上所描述的神奇一幕。

　　“真的能行吗！”国师朝她吼道。

　　看着弟子们青筋暴起的手筋与涨红的脸，他越来越担忧。

　　“我不知道……”清姑娘呐呐道。

　　数日前，她逃出军营后便想直接往神域去，但行至最上空，才惊觉通向外界的那条道居然不见了。

　　当年撤走时仙人们用巨大的罩子将这里盖住，结界上只留下唯一一个出入口。但现在这片天空由内往外全部被缠丝线死死缝住，以她现在的实力根本没法强行破开。

　　她在那里徘徊了十天，才悻悻而返，又朝燕国来，路上正好看见燕王正在昭告天下招揽降妖除魔的道士，便顺势加入了他们。

　　这些曾经修仙门派的后人们虽还留存着秘法，但还是没有实战的经验。

　　清姑娘皱紧了眉头。

　　红绸呢？
　　那边是还没有收到红绸的消息吗……

　　能将时间拖延到现在已是极致，终于，太极阴阳图宛如碎瓷一样密密麻麻地裂开，道士们支撑不住，在图破裂开的那一刻，他们的身体竟也跟着爆开。

　　人的身体被贯穿，血被魔气吸收成养分，膨胀成更加强大的魔气。

　　那些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和尸体一般森然惨白。

　　“失……失败了……”
　　看着危墙将倾的南城门，后方仅剩的道士都露出了绝望的目光。

　　清姑娘咬咬牙，从腰间的剑鞘上抽出长剑朝他们怒喝。
　　“拿起剑啊！光站在这里等死吗？！”

　　道士拿剑的手都在颤抖。
　　“没救了……没救了啊。”
　　话音刚落，他们已被扑上来的尸军吞没。

　　又一个穿着麻布衣的年轻人闯进尸林来，他咆哮一声，便提着剑上前来帮她周旋。

　　他身上几乎没一处好的皮肉，是从血海肉林里杀出来的，看着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练就了一身好武艺。

　　砍杀之间听他喊道：“是过来增援的道士吗？我乃京师府通判陆伐，来带你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