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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NO.7 Thin wire ...

  •   “……从出血和四肢痉挛的程度来看,显然死者是在生前肋骨就被折断,心脏也同时被挖出。”老法医边洗手边阐述案情,语气沉重,“你们知道我并不惊讶,因为之前所有的被害人都曾有这样可怕的遭遇。”
      “肋骨上留有的齿痕……”
      “我们已经拿去和其他死者以及顿姆的齿模进行比对。”法医吹干双手,回头看着我,“警官,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我斟酌片刻,明知非常愚蠢还是提出疑问,“艾默森……我是说死者,和其他人比,他有没有,恩,有没有什么异常?”
      法医眉头皱起,显然对我的问题很不理解,“你指的是什么?就我看来这种死亡方式本来就已很异常。”
      “不,我是说,他的……,嗯,他死亡大概有多长时间?”
      “从肝温来判断应该在十一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他应该是今天凌晨两点四十分左右遇害的,误差不会超过十五分钟。我刚刚已经说过。”
      “我的意思是,”我有些迟疑,还是提出心底的疑问,“他有没有可能在死亡之后还有些自然反应,好像……”
      “一个人在失去心脏后还会有什么自然反应?”老法医不客气的反诘,很有些不以为然。
      我一时语塞,发现身旁柯林斯的视线移了过来,目光象锥子一样刺透我的伪饰,
      在这种注视下我有点的不安跟法医打声招呼便走出法医室。

      法医室位于警局的地下一层,通过一段曲折盘旋的扶梯与警局主楼相连。
      秋日的阳光穿过深埋地下的铁窗洒落节节木梯,映出栏杆斑驳疏淡的影子。我听到自己脚步踩出的吱嘎声,在沉寂的空间中回荡出单调枯涩。柯林斯和我并肩而行,慢悠悠的一步三晃,却始终没有被拉下。
      “刚才那个问题是指什么?”踏上最后一节楼梯时,一直缄默的人忽然开口。
      实际上话一出口我已经后悔,这个家伙好像纳米探测器一样敏锐机警,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点漏洞,也不会被轻易欺瞒。
      “私人原因。”
      柯林斯无所谓的耸耸肩,“对你的回答我并不失望。”他停住不再前行,转过身斜倚上铁栏,目光自下方投来,棕色的眸子深沉难辨。
      “肖恩,说真的,你相信人会有灵魂吗?”
      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我是说――灵魂。”他用手指点点额头,声音拉得很长。
      我飞快的掩饰住吃惊,从鼻子哼了一声,“我相信牛羊是撒旦的化身,因为它们头上长角。”
      他摩挲着光洁的下巴,好像在品味这个答案,嘴角渐渐挑起,“看起来我的问题似乎让你感到意外。”
      这种交流真是荒谬透顶。
      “对不起,对这种事我没兴趣。”
      “你这种反应我可不失望。”他的眼神有一点晶亮,如同正在指尖燃烧的烟蒂,而身上宽松的衬衫被穿堂风鼓起噗噗响,一头半长的头发迎风飘散。
      “世界很大,我们知道的事这么少。”
      这种咏叹调令我大脑有点混乱,眼前这个人和记忆中的那个杀手大相径庭,这也未免太……诗意。
      ――瑞克.柯林斯什么时候成了哲学家?
      我甩甩头,决定不再纠缠这个难题,转身想走开时手机忽然开始震动,掀开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嗨,你好,我是埃德勒医生。杜克警官吗?”
      眼前跃出年轻女医生的身影,“是的,我是。”
      “嗨,我打电话是想通知你,血液化验报告没有检察出任何药物的痕迹。”
      “……”
      “杜克警官?”
      “对不起,不过是否存在药物代谢得过快以致不能被查出的可能?”
      “当然也不排除这点。”
      “谢谢。”
      我放下电话,在别回腰间的一瞬,不由自主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那掌间残留的力道依旧如此鲜明,挥之不去。

      终于从一大堆繁冗的法律文件中拔身而出时,时钟已指向下午四点二十分,忙碌的一天又将过去。我搓搓眼睛,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忽然发现宽广的办公区内有人正端着咖啡杯和女警低声谈笑。
      那位NCI高级探员神态优雅,缭绕的白色烟圈中他半敞开棕色衬衫,现出形状优美的锁骨与胸膛。印象中那个叫丽莎的警员一向是强硬派的禁烟先锋,可此刻在周身烟雾中她居然笑得如此温柔动人,真令人惊讶。
      也许我该纠正自己的偏见?
      从一开始我就对面那头名叫瑞克.柯林斯的动物没法产生好感,他仿佛随时随地都能发情,有时火大起来甚至会产生把他塞到北极去冷却他荷尔蒙的冲动。然而此情此景不得不令人承认,这个家伙的确有他足够厚颜无耻的本事。比方说眼下他斜斜的靠在桌边,大庭广众之下俯在女警耳旁低声细语,仿佛穿梭不停的警员与嫌犯都是活动道具,而他与情人在午夜的酒吧里约会,身边还有小提琴在伴奏。
      我吐口气,理齐手上的文件,忽然间他毫无预兆的回过头,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后者挤了挤眼,笑了。

      “很早,与人有约?”当我锁好办公室的门准备转身离开时,柯林斯忽然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
      猎犬的嗅觉。
      他手上的咖啡热气袅袅,散发着丝绸一样润滑的气息。
      我掂着钥匙杵在门口,脑海里彼此相悖的念头互相冲撞,犹豫了足足十秒,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士兵,选择最有利的局势,最大限度的利用它。
      “晚上没有安排?”我摸出车钥匙。
      他啜口咖啡,点点头,“可以推掉。”
      我把钥匙丢过去,“去亚宁恩,你来开车。”

      艾默森的遇害让媒体再度哗然,NCI于今早派出大队人马入驻警局。局长向我发出最后通牒,勒令必须把全部案件移交国家罪案调查组,规定期限内不能再接触此案。
      我必须承认,看到那些忙忙碌碌的NCI探员心情很糟。这并非完全由于被排除在外的愤懑,更深的则源于因为胸口那不能停止的隐痛――他们中,早晚会出现下一个受害者。
      这近乎诅咒的想法让我呼吸一紧,忍不住皱了皱眉,然后发现作为司机的柯林斯正用余光打量着我,唇角扬起一个轻微的角度,“手怎么样了?”
      我看了看仅缠着一层纱布的右手,摇摇头,“没什么。”
      “虽然现在是和平环境,不过神枪手的神经还是需要高度保护,如果有什么问题当局会很心痛。”柯林斯懒洋洋的开着玩笑,左手抚住方向盘,悠闲垂下的右手夹了支香烟。
      我沉默不语,只是慢慢活动手指,心里沉甸甸的,五脏六腑纠结在一起。
      “不用担心,她会没事的。”
      “什么?”
      “行了肖恩,”他喷出个烟圈,伴随一声嗤笑,“你知道我指什么,那个小姑娘,黛西。”
      我没有回答,不动声色的转过头看窗外的车水马龙。
      他掸了掸烟灰,“还是那句话,肖恩,不,是杜克?”柯林斯从后视镜看向我,视线夹杂了丝轻蔑和好笑,“你依旧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
      “开车的时候集中注意力,我可不想再出一次车祸。”

      入夜后的亚宁恩充斥着大量外国游客和本地人,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些形色各异的女人。有些在彼此谈笑,有些在跟客人讨价还价,更多的人则随意的观望四周,搜寻着自己今夜的目标。
      我解开安全带,向柯林斯交待此行目的,“我查到有个修女可能与这个案子有关,据说她曾在亚宁恩出现过。”
      车已熄火,柯林斯对我的话兴趣盎然,“有趣,我想见见这位富有献身精神的修女,她和这个案子有关?”
      这件事要解释起来实在很麻烦,何况我也并不真的了解内情,“先找到她再说。”
      然而事情并不象当初想得那样简单,即使我对这片暗藏无数凶险的区域相当熟悉,却也没有发现有关这位修女的蛛丝马迹。连续盘问几个地头蛇仍旧毫无头绪,几个家伙都表示的确听说过这么一个奇怪的修女,然而她到底长得什么模样,现在住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区并没有人清楚,仿佛这修女不过是段缥缈的传说,只能留下影影绰绰的痕迹。
      我竭力不让自己表现得过于失望,然而并不成功,几个□□分子望着我的眼神都渐渐畏缩。我从沉思中抬起眼睛,发现柯林斯正审视着我,目光炯炯有神――整个过程中他几乎是一言不发。
      看起来此路不通,在交待几个家伙要仔细打听关于这神秘修女的一切信息之后,我挥手放他们离去。几个人忙不迭的离开,背影差不多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柯林斯看着他们的背影揶揄笑出声,“看来你在本地名声不大好。”
      我没心思与他说笑,口袋里那张纸几乎能把衣服烧出个洞――其实它已不再必要,因为上面每个字都清晰得仿佛凿在心上一样。

      圣开斯特修道院,朗.霍夫曼院长。

      ============================

      圣开斯特不仅是多伦森最大的修道院,也是本区最久最重要的教会基地之一。它典型巴洛克风格的建筑物每年都吸引大量的游客纷纷前来。然而修士们却象树梢上的风,只能够隐隐听到他们在枝桠里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能够领导这间举世闻名的修道院,朗.霍夫曼院长的地位毋庸置疑,不仅如此,他还是极少几位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红衣主教。每当朗.霍夫曼出现在公开的场合时,教徒们总是蜂拥而上,人人都希望自己的头颅能被他神圣的手摸上一摸,狂热的场面比当红明星秀更甚。如果不是主教侍卫队尽忠职守,主教一定会被沸腾的人群吞没。
      一个警察,顶多再加一个NCI,恐怕也不够分量被主教接见。
      “西赛多修道院的大火,没想到有一天会和这个案子搭上边。”驾驶座上的司机开口打破了渐渐绞紧的气氛,“看起来你对这种神话故事很感兴趣。”
      路上我已交待过大致情况,柯林斯脸上专注凝重的神情显示出对这个黑暗传说的浓厚兴趣。
      “这种传说并不常见。”我的目光扫过疾驰而过的江心,忽然有些烦躁,抽出张CD塞到唱机里摁下播放键。

      这是张法国女歌手的专辑,我记不住她的名字。她的嗓音很厚,高音处百转千折,低音脉脉颤动,仿佛镶了道银边的天鹅绒。这样的音色是寂寞泛起的浪花,它于阳光下消散,却是夜行者的珍品。
      苏珊对我的兴趣颇不以为然,她总是希望我能多听些象I Run For Life之类的励志歌曲,好让整个人更高昂,更有生气些。
      她总是充满热情,毫不畏惧。
      我记不清上次掉眼泪是什么时候,也许是母亲葬礼上。父亲的手一直摁住我的肩膀,力道刚硬,看着我的眼睛说,要想掉眼泪,就先把你的头仰起来。
      我仰起头,眼眶火热。
      有个声音突然打破这寂静,“蕾瑞妮.莎贝尔”
      “什么?”
      柯林斯稳健的驾驶着车,目视前方,“歌手的名字,你不知道?”
      他用的是疑问句,然而语气笃定,“她并不出名,可能是因为她的歌曲让人觉得孤独,有个评论家说她的歌声令人联想到死亡。”
      他转头向我笑了笑,“你的表情看起来很惊讶。”
      应该是极度惊讶,我不自然的移开视线,曾一度以为了解这个人足够深刻,深刻到从骨子里厌恶,但现在看显然不是那么回事,“的确有一点。”
      “我的优点很多,我建议你深入了解。”
      “我很忙。”
      他无所谓的撇撇嘴,“她的歌声让你想起了谁?”
      这次我没有出声。
      柯林斯的脸孔掩在明灭不定的流光中,剪出的侧影忽隐忽现。

      圣开斯特修道院坐落在多尼森市海拔最高的山区,正中的讲经堂构成它最宏大高耸的部分,两侧回廊一径延伸开去,在夜幕的枫林中隐约现出巍然的轮廓,仿佛雄鹰扬开的双翼。
      乔纳斯减了速,车子沿着盘山道车缓缓而行。车轮碾过鹅卵石,发出错落有致的动静。这样行驶了仅仅一小会就到了尽头,灰色的石阶开始绵延伸展。停好车后我们沿着石阶逐级而上,四周风声盘旋,甚至可以听见到鸟儿的翅膀在拍打风脚。踏上最后一级阶梯,越过重重叠叠的灌木丛,修道院终于近在眼前。
      小径入口处两个卫兵挺立得笔直,之前我从未见过教堂里居然会有值勤的卫兵,看起来红衣主教的派场果然不同凡响。两名卫兵显然对我们的深夜拜访非常惊讶,看过来的目光也充满疑问。在反复核对我们的证件并且盘问此行目的后,其中一个打开对讲机,跟里面的人汇报情况。
      这里防卫得实在太严,就在我以为自己要吃闭门羹的时候,那卫兵已关闭对讲机,向我们微微点头,“好的,我带你们进去见执事。”

      教堂内部远比我能想像到的更为惊人。月光透过玫瑰圆窗洒在宽敞的回廊中,两侧壁画和浮雕鳞次栉比,就连地面也是由颜色不同的大理石铺就而成,这一切让人迷惑此刻究竟是身处梵蒂冈还是现代化的多伦森。
      “是不是感觉很神圣?”并肩而行的人用葡萄牙语轻声询问。
      “这建筑的确不错。”我回答得几乎不含任何敬意。
      侍卫带我们拐进一个宽大的凹室,看里面布置应该是间书房,有位身穿白色教袍的教士正坐在办公桌在那里,看到我们站起身来,神情谦和而温顺。
      “你们好,我是文赛米.普拉多教士。”

      教士大概五十四五岁,个子很高,举止高雅风度不凡,一头卷曲黑发说明了他的血统,可眼睛却是拉丁裔中少见的浅绿色,当它们向你凝视时,好像整个世界刹那间变得水晶般透明,再无秘密。见面不超过一分钟,我已充分理解为何他会深得教民爱戴。不过我还是隐藏了真正的来意,毕竟这种传说过于匪夷所思,难以取信于人,只说自己无意中启动了西塞多火灾的档案,发现某些不解之处,特意向当年的修道院院长当面核对。
      听完我的请求后,普拉多教士重重叹了口气,眼神因悲哀和迷惑越加晦暗,“这场火灾是一场巨大的劫难,对主教尤其如此,我不知道警方还有什么可调查的。”
      “对不起,我知道这会勾起霍夫曼主教的痛苦回忆。”来的路上我已经想好了借口,现在只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真诚可信,“但是十四个月以后距当年的火灾便将满二十年,也就意味着超过了法律所规定的追诉期限,虽然这场大火早有天灾的定论,不过……”我抱歉的看向他,“我还是希望能做到百分之百的确定。”
      “百分百?”教士眼睛中隐藏着忧郁,头缓缓摇了摇,“警官,人类永远只能最大限度的接近这种极限。”
      也许是想多了,但这一刹那我的确感到这句话中深藏某种叵测的言外之意。
      “对不起,神父,”我平视他,脑海里急剧思索,“对于西塞多的火灾您又了解什么?”
      教士眉头突然缩起,眼球紧紧贴上绷紧的眼睑,瞳孔中射出与他自身文雅气质截然不同的凶狠粗野,象是猛兽从牢笼中将要扑出,可仅仅一瞬,他又再度恢复了温雅忧伤的常态,“不,对此我几乎一无所知。了解内情的是霍夫曼主教。”
      我的视线锁住他脸上的每一丝神情,“神父。如果有可能,我们想找霍夫曼主教面谈。”
      教士垂下眼睛,眉宇间飞逝过一缕奇异的神情。一瞬间我觉得他仿佛要泄露什么,然而最终他只是严肃的点头,“当然,主教正在等你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NO.7 Thin w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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