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弃的贵妃的一生》闪闪发凉

78、不甘

　　邓太后眼见皇帝落泪，身体整个像是支撑不住的向后倒去，她也哭了出来，“娘……娘不是故意的……”

　　都是自己的儿子，当着自己的面啊……就那样杀来杀去，你死我活，让她怎么办？

　　她选了老二，就伤了老三，可要是选了老三，老二身体那么弱，只怕即刻就会丧命……

　　她那时候已经失去过两个孩子了，她太害怕了，害怕再失去自己的孩子。

　　要是有得选，她恨不得自己去死，也不想自己的孩子自相残杀，先帝倒是开心了，把幼子像熬鹰一样熬了出来，次子的鲜血就这样洒满争储之路，她哭得死去活来，先帝说什么？

　　先帝说，“皇后节哀，咱们还有一子。”

　　这就是男人的心狠之处了，死了不要紧，反正活着的那个更好，更强大，也更能让他满意。

　　现在周焱也怨她，邓太后捂住自己的眼睛，却挡不住泪水顺着手指缝流下，她颤抖着苍老的声音，“手心手背都是肉，你现在也是当爹的人了，让贵妃再给你生个儿子，孩子们争起来，你就知道为娘的当时心里有多苦了。”

　　原来这么多年都满是怨恨，这么多年，要是皇帝对她喊，对她叫骂，一泄当年怨恨也好，可皇帝偏偏要不声不响，对旧事只字不提，他好像是在报复邓太后，他不要邓太后的道歉，只要邓太后愧疚如海，日夜拷问自己的心。

　　直到这种时候，他才终于放开情绪的闸门，任由怨气一泄而出。

　　皇帝鄙夷生母的薄情，所以更加怜惜贵妃的爱子之心。

　　邓太后也的确被皇帝逼着直面自己内心最不堪的地方，除了不想再失去孩子，她也的确想要太子是亲近世家的太子，这样，至少可以保全邓家。

　　这是来自皇帝的报复，他既然耿耿于怀，别人就万万不能解脱。

　　邓太后当着儿子的面“呜呜”哭了很久，她不是个好母亲，她不是，所以她也没资格怨恨先帝，至少先帝把皇位给了幼子。

　　可最后，皇帝没再说过要把孩子从皇后处抱回来的话。

　　有其母必有其子。

　　皇帝明白，贵妃怒而触柱，自己才会冲动之下说出来把孩子抱回来的话。

　　实际上，他由先帝一手教养长大，和太后一样，最会权衡利弊，最知道该如何取舍。

　　连连失去这个孩子，他不会有什么损失，相反，他会得到巨大的利益，这些利益，让他选择忽视了连连的伤心。

　　就是当着连连的面表现得万分同情不忍，也改变不了他不会把未来的太子交给连连抚养的事实。

　　所以连连醒来，再对着周焱哭求的时候，周焱对连连说，“别伤心了，你想要什么，朕就给你什么。”

　　连连苍白着脸，“那我要儿子。”

　　“除了这个，什么都行……”

　　“读了那么多书怎么脑子还是有问题？”

　　连连眼神中的绝望似乎要渗出来，她喃喃的说着，“什么都行的意思就是没有例外，所有事你都能办到……”

　　“要是办不到，就不该夸下海口，你以为你很深情是不是？！”

　　她恶狠狠盯着面前的人，甚至上手去推周焱，“滚！滚！滚！”

　　“你让我恶心，让我恶心！”

　　于守义等人都惊呆了，没有人可以这么骂皇帝，没有人。

　　周焱却垂着眼眸坐在床边任由连连推搡，他认认真真地帮连连掖好被褥，才顺着连连的力道起身，“那朕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周焱藏在衣袖下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曾经救赎过他的爱人，被他一手推进深渊。

　　他觉得无地自容，做些琐碎小事分散注意力，可以阻止眼泪掉出来。

　　他走到门口，才微微回首看于守义。

　　于守义弯着腰小心翼翼，“陛下，娘娘是伤心过度，她不是冲着您……”

　　周焱摆摆手，他还记挂着连连额头上的伤，“承明宫离勤政殿几步之遥，要是贵妃夜间发热，即刻派人来告诉朕。”

　　虽然太医都在承明宫里守着，周焱仍旧不放心。

　　于守义等人这才松下一口气，还好，皇帝不介怀贵妃的冒犯。

　　“还有……”

　　皇帝冷目看着于守义，谁在背后给连连出主意，他心知肚明。

　　于守义心里一紧，只听皇帝声音缓缓，“贵妃器重你，你自己要懂事，譬如这时候，你劝着贵妃看开些，就是给贵妃进了一剂能静心养身的良药，也帮了朕的大忙。”

　　皇权在上，不能反抗，于守义闭闭眼，额角布满汗珠，“臣……谨遵圣意。”

　　连连确实是伤心，她不仅伤心，她还很绝望，祁婆婆上来服侍她，温言劝着，“娘娘，吃些东西吧，奴婢刚刚叫人去凤仪宫那边打探了一下，听说二皇子在皇后那里好好的，没受什么委屈，早早就睡下了。”

　　连连翻身朝里，眼泪顺着鼻梁划过去，孩子还太小了，有奶就是娘，长久被皇后养着，哪里还会记得自己这个生母，何况自己年纪小，没有奶水，周焱是根本不在意这个，看连连着急，干脆多找了几个奶娘来备着，说绝对不会委屈了儿子。

　　连连有周焱的安慰，后来就慢慢放下这件事，也是当时她对于母乳喂养这件事不怎么在意，现在孩子离开她，也没有分毫不舍，都是她自己偷懒了。

　　要是孩子就认准了亲娘那顿饭，看皇后还敢不敢抢孩子！

　　连连心中无限懊悔，闭着眼睛只管伤心自己的，哪有心情吃饭。

　　所以第二天，当周焱接到连连绝食的消息的时候，才会怒到一把将桌子都掀了。

　　“贵妃不吃饭？”

　　于守义跪在地上，“娘娘无心饮食，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都没有吃饭。”

　　他们劝肯定是劝过了，可连连那个状况有些不对劲儿，不像是在赌气，反而好像在真心求死。

　　皇帝身上是绯色大袖朝服，他才从朝上下来，眼看着就是中午了，他今天早上也没有用膳，没别的，夏天太热，没胃口。

　　“传辇，去承明宫！”

　　皇帝撂下这句话，自己三两下脱下身上的朝服，换了藤黄色窄袖圆领便袍就坐了辇去了承明宫。

　　连连原本是躺在床上睡自己的，看到皇帝来了，先试探两句，孩子能不能抱回来，还挤了两滴眼泪出来给皇帝看。

　　皇帝一脸心痛的说着不行，连连瞬间变脸，发疯一样打砸东西！

　　孩子不能抱回来，你来个毛？

　　老娘不陪你玩了！

　　“一脸心痛”的周焱惊呆了——

　　“朕保证，以后都陪着你……”

　　听了这句傻叉话，连连当场爆发：“你胡说什么！我用的着你陪吗？你能管我叫娘？我只要我儿子陪，你想过当儿子的瘾，你老娘在庆寿宫，你孝顺她去！”

　　额上传来阵阵剧痛，连连体力本就不支，又听了周焱的棒槌话，直接被气个半晕。

　　周焱这回总算是清醒了，甜言蜜语在连连这里的效用基本为零，想人笑脸相迎，只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他劝连连吃饭，“孩子就是现在抱回来给你，你也没力气养啊……”

　　连连讨厌拖字诀，干脆抿紧了嘴，恶狠狠瞪着皇帝一个字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