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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皇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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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太爷的车先来，他先走一步，熊思贤和杨信站在宫门口，目光沉沉对视——
还是熊思贤先开口，“陛下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但也绝对不是一个寡恩绝情的人，他看不惯世家是真，但只怕并没有清算世家的意思，咱们想要安享富贵，还是容易的。”
这是一种猜测，皇帝只想削弱世家，让他们没有资本在朝堂之上盘踞，至于清算，皇帝今天对杨老太爷的风度，就可以验证很多事了，就是他们退下来了，富贵也是可保的。
杨信却是摇摇头，苦笑道：“一代两代的富贵容易得，若是长久优待，只怕就是国蠹了，那时候，咱们的子孙还有还手之力吗？”
今上可以不清算世家，那他的子子孙孙呢？
面对一群手无缚鸡之力却白食国禄的鼠蚁之辈，难道也不动手？
那可就太难了。
“再说了，大丈夫处事，当立志报国，要是咱们的子孙只能就此沉寂，只怕是辱没了先人名声啊。”
杨信轻声说着，皇帝想要世世代代江山在我家，他们做臣子的，也想要世世代代家门荣耀，他们都没有错。
他们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另外一头，君臣之宴，那么多服侍的人，这个消息想要瞒住后宫根本就不可能。
连连粗听这个消息，吓得腿都软了，立刻就要去找皇帝，她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宝贝，为什么要交给皇后来养？
夏天天气热，她身上穿的衣服少，只能匆忙替换，还没有换完，皇帝自己上门了。
“参见陛下。”
“好了，好了，快起来。”
连连一着急，差点双膝着地给皇帝跪下去，皇帝眼疾手快，一把把人扶起来。
日常行这么大的礼，很明显就是被吓着了，皇帝扫连连一眼，只见她鬓角微湿，眼睛中盛满了慌乱与害怕。
“陛下，我的孩子不给皇后养，我……我舍不得！”连连急切的在门口就抱住了皇帝，她哀求周焱，“您，您知道的，我天天跟着鲁尚宫读书认字，我不会耽误孩子的。”
她已经很努力了，就是这个孩子来的猝不及防，她也竭尽全力想要做一个好母亲。
“不会的，不会的，朕没有答应他们。”
皇帝安抚着连连。
“杨太师是老糊涂了，为了孙女儿，说出这种不着调的话来，原因本来就不在你，朕只要不搭理她们，这件事很快就不会有人再提及了。”
这件事的关键点根本就不在连连身上，所谓身份低微，不过就是一个借口，当初他皇祖母，也就是温皇后，以二嫁之身入宫生子，谁又敢说她不配养育皇子？
“真的吗？”周焱的话宽慰了连连的心，她抬头小心求证。
“真的。”皇帝很肯定的说着，他把连连从自己怀里拉出来，温声道：“太热了，咱们先进屋，你别着急，小心伤身。”
皇帝并没有在常宁宫停留多久，等连连表现的没有那么不安了，他就对连连说勤政殿还有政务要处理，今天恐怕不能留宿了。
其实以往这样的事不是没有，五月里青州发大水，皇帝彻夜加班加点，三五天都没有来自己这里，就是来了，也是深夜，打个招呼，倒在床上就睡着。
可是今天，连连格外不安，还有政务要处理，是什么政务呢？
把孩子放在自己的床上，连连摸摸那藕节一样柔软白嫩的小手，看着孩子恬静的睡颜，她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没过一会儿，听到消息的徐婕妤和冯婕妤上门了。
“这是怎么着？”冯婕妤脸被暑气蒸的通红，她一进门就先声夺人，“你都是正一品贤妃了，如今才来说这些配不配的？有些人是越老越想着积福，有些人则是越老吃相越难看，陛下还要如他的意不成！”
阿欢躺在床上有些不安的动动，连连赶紧叫祁婆婆把孩子给送出去，经过冯婕妤和徐婕妤时，她们两个不约而同的后退了两步。
她们不是不喜欢这个孩子，而是宫里如今局势紧张，她们越少接触这个孩子，越能避免有人借她们的手加害这个孩子。
连连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她只是对着徐婕妤和冯婕妤把皇帝的话说了。
徐婕妤道：“如今陛下站在你这头自然是好，可只有陛下站在咱们这头是万万不行的，刘恕，于准，还有燕国公主府……”
她看了冯婕妤一眼，冯婕妤点点头，“你们放心。”
徐婕妤这才继续道：“咱们都该通通气才是，只听陛下的，咱们势单力孤，还不被她们算计个底掉！”
她们不愿意结党营私，可这种时候，结党营私的好处就出来了，免得朝上没有两个给自己说话的人，杨老太爷还以为自己可以乾纲独断呢。
冯婕妤接着许婕妤的话往下说，“我这就把话递出去。”
连连根基不深，徐婕妤往常猫着不争抢，她们都没有对外的通道，只有自己，手里还有当年燕国大主留下的旧人。
连连对她们两个感激不尽，“这件事一出来，我慌得魂都没了，没有你们两个帮我打算，我……真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她到底没有经历过真实的宫斗，等她发现居然连朝廷大臣都掺和进来，一下子就六神无主了。
周焱一口一个“你放心”，实际上比兔子溜得还快，能让她放心才怪。
这头连连一边感激小姐妹，一边生气皇帝的不作为。
她不知道另一头，皇帝已经快要和元清和、陈洄他们干崩了。
元清和，陈洄不屑杨太师赤膊上阵抢孩子，但有多反对，那倒是没有。
孩子给皇后，先把世家们浮动的心给按下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是陈洄的意见，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他就不觉得杨皇后能把二皇子养歪。
想当初先帝把嫡幼子抱来自己养，那时候周焱都已经五岁了，已经是认得亲娘的年纪，你看周焱，他特别亲近太后，还是特别亲近邓家？
邓家除了莒国公的爵位，人都没几个了好吗？
“你说的倒是轻巧，贤妃在后宫吓得不轻，她是亲娘，孩子生下来才一个月，就要管别人叫娘，她能受得了吗？”
这是真正心腹的臣子，周焱想怎么耍浑就怎么来了。
陈洄试图安抚暴怒的皇帝：“陛下，您千万别为了女色耽误大事啊，贤妃娘娘伤心是一时的，您的江山才是万世基业，您可要想清楚啊！”
柏春年在一边帮腔，“就是啊，陛下，您掌国十年，现在局面正好，熊思贤，杨信等人都是干吏能臣，多少利民大事都是他们在推行，要是他们的心乱了，朝廷也一定会乱的，陛下，您可千万不要自断臂膀啊！”
“那不是杨太师先妄想要挟君上的吗？熊思贤和杨信但凡有一点忠君的念头，也该知道不能掺和进来，和杨家一起瞎胡闹啊！”
于准看着皇帝一个人势单力孤的和陈洄等人对线，自己跳出来试图帮腔皇帝。
“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柏春年听了于准的话，当时就暴了，“于小眼儿，知道你家和贤妃结干亲了，你不开口老子还体谅你三分，这时候你鼓动陛下偏私，他妈的，你还记得自己是辅政大臣吗！”
皇帝给他们高官厚禄，对他们礼遇备至，就是等到今天听你怎么徇私情，轻国家来着？
平时想拉拔拉拔自己子弟没什么，这种紧要关头，皇帝昏了头，他们就该赶紧让皇帝清醒过来啊！
不然，他们穿朱着紫，史书上一身骂名，这一辈子又有什么意义？
皇帝在上首黑脸撑着头，“于准说的不无道理，说到底是杨家逼朕太甚，朕难道还真要做他们家的孝顺女婿？还有贤妃，她是为国立了大功的，朕怎么能这样辜负她？”
“陛下，容忍只是一时的，您和贤妃娘娘两个患难与共，终究是会有柳暗花明的一天……”陈洄试图打感情牌，“您和娘娘情深似海，好好同娘娘说，她说不定就愿意体谅您呢？”
不就是个女人吗？
当皇帝你还这么讲道义，怎么之前我没有看出来。
陈洄心里吐槽一大堆，但是面上还是唱着红脸儿。
至于贤妃，坑已经挖好了，你不答应，就是不体谅。
皇帝对你这么好，你都不体谅，这……
“她妇道人家，也是可怜，”皇帝挥挥手，并不上套儿，“朕不指望她懂这些国家大事，只是觉得她生产不足一月，就要面临母子分离，实在是太苦了……这件事能不能缓缓？”
缓缓，至多一年，他一定把杨家搞掉。
被询问的众人则是有些沉默，实际上他们是被皇帝的厚颜无耻给惊呆了……
皇帝在想什么，他们能不知道吗？
他们都能想到，皇后和杨太师能中招吗？
这一副撕破脸的架势摆出来……竟然是为了个女人？
这不就是……宠妾灭妻吗？
陈洄不说话，但眼中多了不赞同。
柏春年嘴巴张张合合，最后轻声叹息，“陛下，大丈夫何患无妻啊……”
勤政殿里的他们，哪个不是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
可纵使他们已经有了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涵养，此刻对着骤成情痴的皇帝依旧无可奈何。
真是没想到，强势冰冷的皇帝，会对一个娇弱无知的舞姬软了心肠。
情关，就这么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