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弃的贵妃的一生》闪闪发凉

14、昔年旧事

　　杨皇后便道：“是御药院总管严守规进的谏，他三月份不是被陛下派出去巡视边事了吗？八月份跟陛下的御驾前后脚到的京城，一回宫就听说了王美人的事。”说到这儿，杨皇后脸上出现一点笑意，“严公是先帝留给陛下的人，又一贯喜欢直言，当时不表露什么，先恭贺了陛下纳妃之喜，接着就当众请陛下给邓美人进位，说功勋之后，太后亲族，怎么能和平民出身的后妃一个待遇？干脆就进位四妃，以彰孝道吧！”
　　吴国夫人听得入神，连忙问了句，“然后呢？”
　　“陛下被堵得半天说不出话，后来就让人在王美人的宫档里记载，江宁王氏，初封才人，再进美人。”杨皇后接着道。
　　“对对对，”吴国夫人听得心喜，直道：“陛下做得对，唯有此法，才能警告后世君王，不可将后宫尊位随意与人。”
　　她高兴半天，想到一事，又问：“那王美人难道不和陛下闹？”
　　宫档胡乱更改，就会造成这个人的生平经历混乱，到最后可能后世的子孙都不会承认这个人曾经存在过，这算得上是耻辱了。
　　杨皇后听了这话，表情有些古怪，好像不知道是怎么描述连连的反应才好。
　　吴国夫人依旧专注的看着女儿，杨皇后便道：“王美人对陛下说都是小老婆，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吴国夫人张大了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皇后的话，这个王美人，怎么好像是个缺心眼啊！
　　她这么说话，皇帝会怎么想，后宫嫔妃岂能与平民百姓之家的小老婆相提并论？
　　杨皇后这才笑出来，对吴国夫人道：“要论相貌，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就是这个个性，实在还像个孩子，就是太后也说，怪不得皇帝喜欢，心眼子粗，不计较，好过日子！”
　　“我看娘娘也挺喜欢。”
　　吴国夫人端着一杯茶，看着面带笑意的杨皇后。
　　杨皇后点点头，“来个心眼好的，不惹事的，我自然喜欢。”

　　吴国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后宫四妃全部空缺，除了皇后，太后，没有第三个可以拿得出手的人，她对后宫的嫔妃印象整齐划一，全是服侍女儿的人，要不是王美人入宫得高位，她一样不会对一个舞姬感兴趣。
　　和女儿聊完了后宫的新闻，吴国夫人进入正题，“你舅舅打算上折子，让陛下为安王殿下赐婚。”
　　“娘！”杨皇后听母亲提到“安王”这两个字，语气一下子就激动起来，“这样的事，我们家就不要再掺和了！”
　　她真的不明白，难道一定要皇帝废后，杨家才能安分下来不成？
　　吴国夫人却是继续道：“你父亲，打算跟着你舅舅一起上本。”
　　“什么？连父亲也要掺和进去！”杨皇后怒而失笑，“你们是非要给陛下废后的由头吗？”
　　“这怎么可能呢？”吴国夫人面上有些不赞同，她试图说服女儿，“安王可是元懿太子的独子，是太后唯一的孙儿，是陛下的亲侄儿，他到了年纪不成婚，咱们提醒一下陛下难道有错吗？”
　　杨皇后只是苦笑，“娘，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安王管我叫什么！难道您忘了？”
　　邓太后一生三子一女，嫡长子秦怀王五岁就没了，元懿太子是她二十五岁生下来的嫡次子，一向体弱多病，十岁立为东宫，十五岁成婚，十六岁就急病暴亡。
　　国朝无储，人心浮动，帝后膝下又只剩下幼子周焱，先帝只能将幼子再度册为储君。
　　可世事难料，周焱登基，宋昭仪生的皇长子却在八岁时一病而薨，反倒是元懿太子身边的一个侧妃为他生下的遗腹子平平安安的活到了成年，周焱封这个侄子为安王，安王十五岁，正值婚龄。
　　“是，林妃是你的表姐，是你舅舅的庶女，安王该管你叫表姑母……那亲上加亲，你给安王作母亲，到底有什么不好？”吴国夫人也很迫切，当今无子，太后就只有安王一个独孙，那他们为了安王争一把怎么了？
　　她口中的林妃，就是为元懿太子生子的侧妃。
　　“母亲！”杨皇后语气十分无奈，她对固执的吴国夫人毫无办法，“安王今年已经十五岁了，这么大的儿子，你让陛下怎么认？”
　　“这和年纪有什么关系？”吴国夫人反问女儿，又道：“太后就这么一个孙子，陛下不过继安王，难道要过继陈王的儿子不成？太后肯定是不愿意的！”
　　“您现在还在相信太后！”杨皇后更加愤怒，“当初就是太后狠狠地坑了咱们家一把，难道你忘了吗？”
　　乾宁三年，宋昭仪的皇长子薨逝，追谥为章怀太子，此后三年，后宫再无婴啼，前朝大内人心浮动，众人这才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自隆兴三十八年三公主出生后，皇帝的妃妾已经足足八年无人怀孕了！
　　后宫流言渐起，怀疑是皇帝的身体出了问题，此时，年满十三岁的安王进入众人的视线，先帝与太后的亲孙，又是杨皇后的表侄，这样的身份，正好接进宫抚养，以待将来。
　　这事本该由邓太后打头，只是邓太后顾虑母子关系，不肯自己主动去向皇帝明言此事，便找上了儿媳杨皇后，杨皇后在皇帝面前无宠多年，知道此事必定引得皇帝暴怒，却也不敢得罪了邓太后，只能硬着头皮上阵，将表姐林氏请进了宫里，想先看看安王的资质。
　　况且她也并不是真的十分不情愿，对她而言，对整个杨氏而言，若是皇帝无子，也只有安王上位，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这事刚起了个头，就不知道被谁私底下泄露给了本不知情的皇帝。

　　皇帝得知此事，当时就暴了！
　　养子！
　　我养你个妈卖批！
　　老子才二十六岁，你就想着给老子过继？！
　　是老子听错了，还是你杨家活腻了？
　　他立时就跑到了杨皇后宫里求证，又正好一头撞见林氏，也就是元懿太子的侧妃正带着儿子安王进宫向皇后请安。
　　皇帝原本的七分怒火直接井喷似的爆发出来，好啊！这可不就抓着实证了吗？
　　按国朝律法，男子四十无嗣，方才说过继的是事，他才二十六岁，皇后就想着给他过继儿子！过继的还是她自己的表侄！
　　一个已经整整十三岁，分得清谁是爹谁是娘的儿子！
　　他惊怒非常，指着杨皇后直接喊出了“废后”二字！

　　这惊天动地的一喊，着实是吓到了杨皇后，废后，为何废后？
　　她是先帝亲赐，拜过祖庙嫁进周家的皇后！
　　没有任何错，皇帝怎么能随意就把这两个字说出口！
　　不顾林氏与安王在场，杨皇后直接开始和皇帝对骂。
　　杨皇后说皇帝无辜废后，她要请太后和前朝的大臣们为她做主。
　　皇帝就说，朕才二十六岁，你帮朕把新君都选好了，这难道不是谋反？谋反可是族诛之罪！别说废后了，连杨家都能一锅端了！
　　皇帝这话来得又狠有毒，这样的罪名杨皇后根本就不敢接，当时就分辨道：“安王是臣妾表侄，臣妾难道连接见自己表侄的权利都没有吗？”
　　周焱立时便道：“要是朕有儿子，当然由着你随便接，可是朕没有儿子，你把与自家有亲的宗室接进宫，就是意图谋逆！”
　　皇帝说的斩钉截铁，转身就吩咐随侍身边的严守规去中书宣宰相元清和入宫，他要拟旨废后！他是来真的！
　　杨皇后看着皇帝洞若观火的眼睛，就明白所谓的接见表侄根本糊弄不了皇帝，她吓得当场就给皇帝跪下了！
　　这时候已经不是废不废后的事了，要是皇帝把谋反这个罪名用圣旨公诸天下，那整个杨家都会遭难的！
　　她当即供出邓太后，表示安王是邓太后的独孙，安王是邓太后叫她接进宫的，左右皆可作证。皇帝这么有本事，干脆把母族，妻族一块儿薅光算了！
　　皇帝当然不可能杀自己的亲舅舅，指着杨皇后就说她是污蔑。
　　杨皇后便把自己的近身侍婢全部聚集到一起，对着她们问话，问是不是邓太后让她接安王入宫的。
　　侍婢们全部点头说是，她们也不敢说不是，别说这事儿本来就是真的，就算不是真的，她们也会说是的，皇后要是真的被废，她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死！
　　周焱根本就不可能相信这些人的话，指着皇后就说，一家之言，不可以取信众人。
　　杨皇后也是被逼上梁山，当时就道，不如请邓太后过来对峙，她就不相信了堂堂太后，难道敢做不敢当？
　　周焱不想请，抓了杨皇后的心腹就要杖毙，治他们欺君之罪，杨皇后赶紧上去拦着，这些都是人证，杀了他们，倾族之祸就在眼前啊！
　　两口子正拉扯，宰相元清和和邓太后都到了。
　　杨皇后见邓太后来了，立时就跑到邓太后面前跪倒，哭着就喊：“母后救命！皇帝说我和安王谋反，要废了我，再杀安王！”
　　邓太后被这话吓得一个倒仰，从刚刚一开始就在哭的安王也赶紧一头栽进祖母怀里求庇护，说自己害怕。
　　皇后随机应变，皇帝眼瞅着这一幕，简直是怒发冲冠！他指鹿为马，皇后这就是活学活用咯？
　　他当即就要表明自己没有杀掉安王的意思，戳穿皇后的谎言！
　　邓太后已经哭着开腔了，她说自己已经年老，唯有一子一孙，希望皇帝手下留情，饶了安王。
　　皇后还在邓太后的耳边讲，皇帝对她让独孙入宫有多不满，这让邓太后哭的更加厉害，直说老妇糊涂，与他人无关，希望皇帝放过邓家，放过孙子。
　　“母后，儿子何曾要杀了安王？”
　　皇帝正对着亲娘束手无策，勉力解释自己绝无杀掉安王的意思，听得一知半解的元清和开口了，他表示无故废后，自己才疏学浅，这样没有依据的诏书实在是写不来，皇帝不如另请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