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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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大概是喜欢上了一个人。
虽然说以【人】的称呼来称呼他，或许有些不太合适？
但不管他是什么样子，我都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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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下座跪在阶下的华族高官抬起了头，似乎在好奇什么。
但当这位华族高官的目光在接触到我座前摇晃的红色珊瑚珠帘的时候，又惊惧地低了下去。可怜的人类匍匐在地上，额头紧紧地压在交叠的手背上，浑浊的汗珠不断滴落在地，浸没在木质的地板间隙。
“我想再见她一面。”
我有些苦恼，将手里的红色桧扇抵在下巴，轻声问道：“绫小路，你有办法吗？”
听到我的询问，华族高官粗重的呼吸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就好像是面对密林中不断追逐的猎人，他作为猎物拼了命逃跑，却又忍不住回头看去。
华族高官姓绫小路，是个侯爵，在明治政府里有地位，也有钱。
当然跪在他身后的还有别的有钱有势的人，但都不及他家里人脉广，相比于别的信徒，我更喜欢去找他来帮我做一些事。
“当然.....当然可以！”绫小路带着敬畏与狂喜连连道：“只要大人不嫌弃！”
我当然不嫌弃，并适时地夸奖了他的这种行为。
“那可真是太好了。绫小路，你可真不错！”我笑道。
绫小路跪在地上连声应是，从声音中听得出他也很高兴，就好像我能为他做到什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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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因为我想出去转转，便被绫小路邀请到京都的岛原花街去瞧瞧日本的艺伎。
信徒给我安排了汽车，去的路倒也不麻烦。
春日的京都下了雨，湿漉漉的樱花裹挟着雨水流淌进花街边的沟渠里，里面有时候会投河而死的花街女子的尸体顺流而下。
沉闷的香气弥漫在这条瘦长的街道上，连晚风里都是少女们的脂粉味。
我饶有兴致地瞧着下游的劳工，他们用一根套了网的长竹竿，捞起河里一具已经泡得肿胀的女尸。
女尸已经泡地有平日里的三倍大，曾经光洁动人的面容如今去丑陋如鬼怪，简直令人不忍直视。可偏生是这样一副可怖的景象，却引来了两边的路人围观。
路人议论纷纷，似乎在说着这位少女艺伎生前的身份。
我轻轻收起手里的桧扇，嫣红的唇角微微勾起，就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一幕似的，眼里都透露着促狭之意。
人类似乎格外爱看同类的死。
那群旁人眼中的达官显贵们走到我身边，用一种谦卑讨好的语气对我说：“大人，已经今日的宴会安排好了，您看.....？”
我并不作答，只是笑着以扇指向那具女尸。
“你觉得她好看吗？”我问。
为首的绫小路眼中浮现出一抹诧异，但为了讨我欢心，他还是硬着头皮连连附和：“这位女子是竹花屋的艺伎，生前以扇舞出名，自然是美的。”
他说话倒是也圆滑。
我心里明白，但却并不点破，只是笑的更加艳丽：“原来如此，我其实不太分辨的出来，多亏了你们的回应，不然我都没有办法区分你们的相貌。”
蚂蚁都长得一样，不是吗？
“真是有趣，要多多给我一些暗示啊。”
我说。
只是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几个小时后，我也会被人吃掉内脏、粗暴地拗断脖子，从艺伎馆的三楼给扔下去，泡在那条黑黢黢的沟渠里，随着漂浮着樱花的河水顺流而下。
正应了我为自己起的名字。
【肿胀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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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小路他们带着我到了岛园一家很有名的茶楼。
老板非常殷勤地请我们进去，但在看到我的时候还是不免一愣——确实，我穿着华丽的中振袖，打扮地像个华族小姐，怎看都不像是会被一群达官显贵簇拥着来茶楼会艺伎的样子。
但从小便跟随父亲经营茶楼的老板，反应也自然神速。
老板赶紧低下头，就好像刚才没有在眼中划过那样的神情似的，他依然殷勤在前面为我们带路，直接把我一同视作了男人。
人类，真的是很有意思。
流水般的精致点心一道一道上来，艺伎们手持三味线与小鼓鱼贯而入，在房子的几个角落奏鸣乐声。还有几位专门陪酒的美貌少女艺伎，脸和脖子都漆地雪白，手里捧着装了上好清酒的青花瓷小瓶为我们斟酒。
少女们的训练都很得当。
只是，或许是我的打扮与外在性别，加上将我围坐在那里的是一群政府的高官，少女艺伎们还是下意识先去与我的信徒陪酒。
做东的绫小路自是不满。
“怎么回事？是看不见主位上的大人吗？”
绫小路冷下脸，气场拉满：“那个最好看的，给我去陪大人。”
初花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她呆呆地瞧了我一眼，眼神间似乎有几分慌张：“我？”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回答，只是假笑着看着她。
除了我。
“不要怕，我又不会吃了你。”我老实地说。
此话一出，此间的所有信徒都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他们纷纷哈哈大笑起来，把初花笑到羞地两颊通红。
我不明白我的实话为什么会引起他们的反应，还茫然地看了看周遭的信徒，却遭来了新的一轮笑声。
我不理解。
供奉邪神的信徒，不应该时刻做好成为我祭品的准备吗？
这一届信徒质量真是堪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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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花是个性格温软的年轻人类女性。
她教了我几个艺伎间的游戏，其中有一个老奶奶、猎人和狼的游戏我很喜欢，有些类似于猜拳，是一种凭借运气和心理获胜的小游戏。
就在我玩游戏逐渐上头的时候，忽然传来了几声被拽动的铃响，就像是茶屋每日开张时拉动的那样。
信徒和艺伎们相互对视一眼，似乎后面有什么重头戏要上场了。
初花对我耳语小声：“是暮月前辈。”
或许是因为我的女性外表，她在我身边似乎并不那么紧张，说话的时候也带上了本色的几分天真无邪的气息，也愿意向我解释一些事情。
门外茶屋老板娘苍老的声音像极了拖长了的能剧小调。
“竹花屋艺伎——”
“——暮月到！”
伴随着几声秃们的拍手声与铃声，绘着樱与鹤浮世绘的拉门从两侧拉开，一个梳着天神发髻的乌发女子持着双扇出现在了门口。
“呵呵，这位就是暮月小姐。”
竹花屋的老板娘讨好地笑着，脸上皱纹丛生：“希望诸位大人玩得开心。”
暮月的衣着相比我身边的初花等人要华丽不少。
各色玳瑁质地的发簪插在她的漆色的发髻两侧，粉色的樱花堆叠成绣球模样，呈流苏状的金银发饰在额前摇晃，绯红的绢纱缠绕于发后，美的如雾如电。
更遑论暮月身上的黑底红叶流云与鹤的和服，菱格纹路的红色腰带裹在胸下的地方，步履间摇曳生香，再加上她那副不屑一顾、睥睨浮生的厌恶眼神.....
“真是一位美人啊。”
信徒们都发出了叹息。
可初花似乎有些害怕这位款款进门的舞伎，她甚至不敢与之对视，眼神躲躲闪闪，只是低了头为我斟酒：“大人......您请。”
我注意到了暮月与脸相比，同样白到毫无血色的双臂。
相比于在场的其他人，暮月她完全没有心跳声，血液的流速更是缓慢到几乎没有，就好像是站在屋内的一具活体美艳女尸。
“暮月前辈是我们这里最有名的艺伎之一。”
初花小声对我科普：“她很厉害的。”
哦，业务水平出众。
我瞧着这位冷若冰霜的舞伎走到前面，向我们转过脸来。
在见到她那罕见的、红梅似的美目时，我能明显感觉到男人们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似乎暗地里兴奋了起来，但是碍于我在场，他们全部只能暗地里激动，活像是被母亲盯着的鹌鹑儿子似的，怂的不行。
我叹了口气，看向绫小路。
我想要观察更加真实的人类生活，而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演一出无聊的戏。
与我对视后，绫小路的眼前显然一阵发懵。晃了几下后，他仿佛大梦初醒，对所有人更加急切地说：“大家放轻松！今天是出来玩的，别这么死气沉沉啊！”
气氛这才稍显活跃。
感受到我好奇的眼神降落自己身上，暮月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红如冬梅般的双眸似乎恼怒地瞪了我一下，看起来很可爱。
......很可爱？
我有些疑惑地看向一边的初花，看着她的时候，我就没有这样的感觉。在我看来，这位美貌的少女就如同这里在场的男人一样，对我都是一样的。
但暮月就不一样。
她的瞪视，让我不明所以地兴奋了起来。
我颤抖着放下了手里紧攥的扇子，戴着英吉利进口的黑色蕾丝的手放在心口上，心跳透过我身上高级缎料透了过来，那种兴奋的感觉狠狠地将我的心脏扭曲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我尝试想她露出了一个略显天真的笑容，但暮月却完全不为所动。
......哇，我喜欢！
察觉到了我的表情似乎变得很开心，绫小路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他使了个眼神给附近的侍女，侍女便抬起手里的铃铛，重重地摇了一下。
这或许是表演要开始的信号。
我想。
暮月冷着脸，向我们微微行礼后，就开始了她的表演。
委实说，我看不懂。但是从周遭人们的反应来看，应该是极美的舞姿，应该值得几句盛赞。于是我等着他们反应，反应完了我再有模有样地模仿几下。
这对我没什么难的，只要模仿他们的举止就好了。
而我的信徒也很靠谱。
绫小路对暮月得我心意这一点非常高兴，他让暮月留下来，与我斟酒聊天。
暮月却不是很情愿的样子，但是那种不得不做的屈辱眼神让我感觉十分心动，于是我就随便问她一些事，想让她回答看看。
“你叫什么名字。”我笑着问。
暮月将头偏到了一边，鬓边金饰摇晃，极为不情愿地答道：“暮月。”
她的声音不像那些普通的艺伎，暮月的声线极为低沉，乍一听有些偏中性，但就像是静止于水中的一朵黑牡丹，冷淡，却又舒服。
我倒也不在意她的态度。
“我说你的真名。”
暮月看起来是随口报了个名字，根本不假思索。
我看得出来她在撒谎，只是笑地很温婉：“好的，暮月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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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奇妙，人类说的恋爱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吗？
那种无比心动的感觉，想要将对方拢到自己怀里，想要用力地将对方占为己有，标记上我的印记，让她永永远远地属于我。
我要让暮月永永远远爱上我。
......
我放下笔，在褐黄的牛皮纸信封上用工整的汉字，添加了收信人的信息。
【中华民国上海市租界雨霖南路 128号旧宅】
【易胡桃小姐收】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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