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羽北夏》sorry·L

2、第二章•警此疏彼

　　即使刚才路上遇到了一点小变故，Winter到「THE TUBE」的时候也不过刚刚六点，离上班的时间还有整整两个小时，今天这么早来的原因是打算要蹭林淬一顿饭的。她推开「THE TUBE」的招牌旋转玻璃门，向迎宾的侍者报了预定的包间号，就跟着对方上了电梯。
　　一路上她注意地打量着室内的装潢，完完全全已经是「THE TUBE」所有连锁店的风格，其中的几幅壁画还是出自她们公司的设计，整个店里再也找不到一点高中毕业来过城的时候原先那家小酒吧「OH！BINGO」的影子。
　　「Miss季，这里。」
　　Winter走出电梯，就看到走廊开头的第一个包间门口，另一个侍者对她作了一个请的姿势。Miss季？！她听闻这个称呼，不由头皮一阵发麻。推门进去，又听到那个侍者在背后轻声道，
　　「Boss.」
　　她转过头，对方微微欠身示意，然后就带门退出了房间。
　　「Hi, Boss！」
　　Winter走到林淬面前，伸手在小吧台上敲了敲，
　　「你恶不恶啊，还来这一套！……对了，不是说请我吃饭么？」
　　「喏。这里啊。」
　　林淬努了努嘴，把手边的一个纸袋推给她。
　　Winter打开袋子，从里面掏出一大一小两个一次性餐盒，接着又抖出一双一次性的筷子。
　　「天啊，你堂堂大老板一个，居然请我吃快餐？！」
　　林淬翻了个白眼，把快被坳断的筷子从她手里抽出来，
　　「拜托，我们这里是酒吧哎！你想能有什么东西可以当饭吃？！这快餐还是我专门去买的，一下汽车就赶过来，居然还这态度对我……」
　　「得得，知道你傍晚才到过城的——但是我又没说不吃！你怨念个什么劲啊！」
　　Winter打开饭盒，在吧台的另一侧坐下来，刚吃了两口，又抬头问道，
　　「这次打算待几天哦？」
　　「我半夜就得走了，明天上午还约了病人。」
　　「明天早上？」
　　Winter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扒了两口饭，
　　「你人气这么高啊？」
　　林淬对她摊了摊手，
　　「不是，你也知道，读我们这个专业的本来就少，现在整个省内持有执照的心理医生更是严重不足，所以物以希为贵嘛。」
　　「那……不会是专门跑这一趟来请我吃顿快餐？」
　　「感动吧？热泪盈眶吧？…其实是一个多月没来酒吧这边了，也不太放心，所以赶过来看一下咯。」
　　「好了，我现在得去工作了，老板，这里你处理掉吧。」
　　Winter扣上饭盒，把擦嘴的纸巾也往吧台上一丢，转身就出了包间，留下林淬枯坐在那里，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什么态度啊！看我不扣你工资！」

　　下楼到了一层，Winter从电梯下来走到大厅的吧台，一路上都有人跟她打招呼。
　　「阿Kar! 来了喔。」
　　「恩。」「小璃。」
　　那个叫小璃的女生对她笑了笑，就接着忙手边的事去了
　　「Hi，戚戚。」
　　她走到舞台旁边的，拍了拍正在埋头调音响的DJ。
　　「Kar哦.」
　　有些不太相熟的，便点点头算作问候，其中有些能叫出名字的，也会多说几句。
　　最后她坐到吧台后面自己的位置上，趁着顾客还不太多，跟一边的收银员Ben聊了起来。
　　从八点开始一直到十点半，今天两个半小时的上班时间，一直到十点还是一如既往的正常。然而到十点快十分的时候，一个已经喝得半醉的人跌跌撞撞地向这里冲过来，还没说要点什么就半身倒在吧台上没了动静。
　　「Sir！请问你要喝什么！」
　　Winter耐着性子问了数遍之后终于失去了耐心，凑到对方的耳朵边上大吼一声，声音之大引得周围好几桌的客人都转头向这边看过来。
　　「诶。凶什么啊，你没看到人家醉了么。」
　　Ben摇摇头过来拉开Winter，然后招手欲叫来服务生把他抬走，那个人却在这时慢一拍地被叫醒。他支起手肘然后眨了眨眼，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吵什么」，然后头一歪又要趴下去。
　　Winter膛目结舌地瞪着他的脸，直到他整个头马上就要触到吧台的大理石台面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伸手硬是把他撑起来。
　　「后……后翎？！」
　　她使劲拉着他的头发阻止他躺回去，不可置信地出声。
　　「呃…呃…你怎么会…会认识…我……」
　　可能是头皮上传来的痛觉终于刺激到了他被酒精麻痹的神经，他挥挥手想要挣开抓住头发的束缚，却徒劳。他瞪大了眼睛，视线在Winter脸上来回扫了几次，居然咧开嘴笑了两声，然后大着舌头吐出一句，
　　「喂…美女。你今晚陪我好不好…？」
　　「恩？……你知道我是谁么？」
　　Winter的脸一阵的发绿，拼命深呼吸了几口才忍下来问道，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松了下来。
　　「干吗不知道。你是Winter嘛。」
　　这次倒是回答得干净利落，只是因为失去了支撑，后翎整个头终于又得以贴上冰凉的吧台，说完这句，便又没了声息。
　　Ben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Winter的脸由青转白，他挥手摒退了过来帮忙的服务生，在后翎再次倒下之后才饶有兴致地在一边说道，
　　「哎呀，免费偶像剧偶像剧耶，阿Kar，他是你的老情人喔？」
　　然后又假装对着一摊烂肉状的后翎，
　　「哎呀这位帅哥，真是对不起了，我们TUBE的规矩是像Kar这样的调酒师是不能出台的……」
　　Winter转过头对他咬牙切齿了一阵，突然后翎又从吧台上晃了起来，这次是一手捂着胃一脸难受状。
　　「偶像剧个毛，马上就给你变成呕吐剧。」
　　她嘴里这么说着，眼睛瞄向墙壁上个挂钟，手上却毫不犹豫地把后翎拖起来，拐过吧台拉进后面的员工休息室里去。当他还在休息室的卫生间里抱着马桶拼命吐的时候，Winter又回到吧台前抓起自己的包，
　　「喂，Ben，十点三十一了哦，我下班了，拜。」
　　回头看见接班的调酒师琉从另一侧的员工通道进来，便放心地背上包离开。听说琉是同在「THE TUBE」工作的小璃的姐姐，只是姊妹两性格迥异，长相也不尽相似，所以很多人都并不知道两人的关系。

　　Winter绕了一圈回到员工休息室，后翎已经转移阵地又躺上了里面的沙发。她走过去想要把他弄醒，摇了半天一点反应也没有，又想到他这样子根本不可能回过大的宿舍去，只得放弃。
　　「模范学生，不好好待着跑来喝酒，还弄成这样，有病啊你！」
　　她愤愤地骂道，边走到一旁掏出手机给兄长打电话。
　　「喂？淬，还在楼上么？你是几点的班车回日敛？」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
　　「真是难得，你是来关心我的么？」
　　「去，你有个醉死的顾客赖在你妹妹这里，快点想办法给我解决掉，譬如在上边开一个包间给他弄上去……」
　　「凭什么啊？平白无故地，你难道不知道TUBE的包间多贵啊，除非你出钱…我看那还不简单，叫保安把他拖走，一了百了。」
　　「不管，不然我就给他弄到租的公寓你房间里去，正好我回去顺路一起——」
　　「这也忒狠了你……那好吧，你给我一个理由，我就免费送一间包房，怎么样？」
　　又来理由，真是撞鬼了今天。
　　Winter腹诽了几句，然后恢复了平时慢悠悠的语气。
　　「理由啊……那倒是有，这个人叫后翎，你听过的吧。」
　　不等林淬开口，她又补上一句道，
　　「不管你怎样，总之必须给我解决掉，人在休息室…015房间，否则我就让他到你的房间去吐一场——再见 哦！」
　　她迅速地按下挂机键，长舒了一口气，回去看看后翎在沙发上睡得还算平静，便带门出来，把门上的牌子翻到了「请勿打扰」那一面，接着离开了「THE TUBE」。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凌晨时分，Winter进了门就倒在沙发上，拿出手机正在犹豫这么晚是不是还要给单若回电，正好一个电话打进来。
　　「喂，还没睡……」
　　她按了接听，然后话说了一半突然被打断。
　　「Winter，我是林典哦。」
　　阴阳怪气刻意扭曲的声音，与五年前的那个越洋电话里如出一辙。
　　她握着手机的手僵在那里，心中快速的闪过「又想怎么样」、「找我有什么用」、「我是不会让你再搭上单若的」和「有病啊」几句话，最后身体作出的反应却是把手机从耳边拿到眼前想要看来电显示的号码。
　　「我昨天刚刚回国。」
　　Winter张口结舌，干脆放弃了质问的打算，而对方似乎也早预料到这些，对着静默的话筒那端不紧不慢地说着，
　　「不用惊讶，我打电话给你，是想邀请你来一起叙叙旧，跟我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位你的故人噢。」
　　「鬼才相信。……你到底什么意思？」
　　「相不相信由你，总之明天晚上8点到北三环271号来——」
　　「我不可能会去的。」
　　「哦？那随你啊，不过我想你一定不希望单若知道我回来的消息吧。八点在北三环271号，记住了？那明天见。」
　　听筒里传来挂机的两声嘟嘟，Winter移开听筒，盯着屏幕发了一会儿呆，酝酿着的咒骂还来不及脱口，很快又一个电话打进来。
　　「Win啊，你刚刚在打电话喔？」
　　单若熟悉的嗓音，这时听来却有一种莫名心安的感觉。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转移了话题，没有把刚刚林典的一通电话讲出来。
　　「…废话。我跟你说，今天晚上在我哥的那家酒吧碰到后翎了诶。」
　　「真的？那之前你挂我电话是不是也看到他咯，发生了什么什么，快说——」
　　「就是我在街上看到他和崔微啊，然后……」
　　「哇！八点档！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吧！」
　　单若以一种突然提高八度的亢奋的声音打断了她，边自顾自地描绘出一幕肥皂剧的场景。
　　「喂。你到底想不想听啊，我看你真是电视剧看多了…」
　　「好啦好啦，你说你说。」
　　Winter尽量言简意赅地把整个事情平淡无味地说了一遍，即使是这样单若还是不时惊叫着插一两句进来，等到好不容易说完了，Winter本以为她要再发表一段高见，结果对方突然说，
　　「诶对了，差点忘掉重点，我们过几天有高中的班级聚会，你得帮我通知几个人。」
　　单若是Winter高中时班上的班长，不过毕业了快四年这还是第一次她动手组织聚会。
　　「是按原先通讯网上的那样是吧？没问题啊。」
　　「还有，帮我想想第二级通讯链除了你、后翎、安静、樊之趋之外还有谁？我记得有六个的。」
　　「女生还有一个是林湛迤吧。……男生想不起来了。」
　　「算算，先这样，具体的再说吧。我们接着刚才的哪里——」
　　交代完事情，单若的兴趣又回到了Winter晚上两次碰到后翎的情节上，似乎是不满意Winter敷衍的叙述，她开始不断追问起各种细节起来。Winter躺在沙发上，听筒被歪着头夹在肩膀和沙发靠背之间，开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对方，接着疲倦一阵阵的袭来，她不由地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单若在耳边的聒噪开始混沌起来，其中慢慢衍生出过去那个令人生厌的腔调和喋喋不休的声音。她无意识地甩甩头，想要摆脱这个声音的纠缠，却在接下来的话里辨别出自己的音色：
　　「……林典。我知道你根本没有给过单若你应该履行的任何承诺，所以你怎么花心也都不应该关我的事，但是我现在请求你，看在她对你一片痴情的份上，就让她好过一点吧。」
　　单若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最重要的一个。
　　我希望她快乐，希望在她需要的时候能够帮到她。
　　所以我请求你。让她好过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