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幸福的苹果树

44、落选

　　44.落选

　　寒流突然不期而至，一夜之间，北风吹走了所有有热气。突然降温那天，默然在图书馆呆了一天，中午只是在贩卖机上喝了一杯咖啡，晚上走出图书馆的时候，才发现天气突然变冷了，他给冻得一个哆嗦接一个哆嗦，最后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然后，他看见穿着大衣的莫志，竖着大衣的领子，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

　　莫志见他穿得并不厚实，连忙脱下大衣给他披上。大衣上还有莫志身体上的暖意，可是也把原来就绕在默然身体周围的寒意压紧了，默然一时半会还缓不过来，继续剧烈地打着哆嗦。他看到莫志期待的目光，知道他想什么，只好对着他摇头，为难地说：

　　“今晚不行，明天就是面试了。面试地点在总校，等会儿凌叔叔就来接我……如果今晚不住过去，明天早上准赶不及。”

　　他看到莫志失望的眼光，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心里挺难受的。他一直不想让凌雄看出他俩的关系，但又明明知道凌雄也是个GAY，所以就觉得特别对不起莫志，有一种把他当成见不得人的东西，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感觉。

　　自从上次莫志连夜加班，帮他把数据库生成完毕，为他解了一个大围以后，他俩的关系陡然又再次拉近了。

　　那件事发生后的第二天，天刚亮，默然不肯起来跑步，还在床上蒙头深眠时，外头就有人喊：“俞默然，有人找你。”

　　接着同屋的同学跑完步回来，一边乒乒乓乓地拿起洗脸盆，冲进浴室，再出来的时候看默然还在睡，就伸出冰凉的手去摸他的脸，生生把睡眼惺松的默然给刺激醒了。他茫然看着同屋，听见他说：“还不赶紧起来，人家等你半天了！还睡！这大冷天的让人站外头等这长时间……”

　　探出头，看到莫志在门外，冲他伸出手，手心里放着一个崭新的U盘，默然心里一下子格外感动起来。

　　“对不起啊，你干嘛不叫醒我呀？”默然一边洗脸刷牙一边探出头对莫志说，看见他正在帮自己整理床铺。

　　“想让你多睡一会儿。”莫志回过头含笑说道，温柔万分。

　　“昨晚你弄得很晚吧？”默然收拾好自己，出来坐在床上，看着莫志帮他把毛巾、漱口杯一一摆好。

　　“一夜没睡。弄完的时候看还早，干脆送过来给你，没想到你还没起来。”莫志也坐下来，让默然看自己的红眼睛。

　　“那……你等了很久吧？”默然觉得有些脸红。

　　“你在意吗？”莫志把双手抱在胸前，往椅子上一靠，盯着默然的眼睛看。

　　“嗯……哦，不……”默然低下头，脸更红了。

　　“默然，抬起头来，看着我。”莫志的声音很坚决，“仔细听着。默然，只要是你需要的，不管有多困难，我都会帮你完成。所以，不管什么你都可以放心交给我，一切。”

　　默然很感动，觉得自己认识莫志，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在他妈妈去世以后，默然觉得世界上一切都是不可信的，他以前习惯于把一切都交给妈妈，心里知道，妈妈永远不会害自己，而且她一定会把事情打点得稳稳当当，没有任何纰漏。

　　这种安全感，他已经好久不曾有过了，今天在莫志身上，他突然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安心和放心，仿佛正在四外飘荡的灵魂，突然找到了可以安放的所在。

　　“谢谢。”默然看着莫志，认真地说。

　　那天，默然按时把任务交到姚明手上的时候，很是自豪了一把。他欢天喜地之余，特意请莫志吃了一顿晚饭，饭桌上他特意把自己以前收藏的一块叫作“天长地久”的琉璃挂饰送给莫志，上面还配了一首英文诗，叫《永远》。他没有用语言来表达自己对莫志的感情，只是亲手把挂饰系在莫志的背包上。即使是在以往他和莫志如胶似漆的日子里，他也没送过如此意味深长的礼物给莫志，他希望莫志能理解这个礼物的意思，理解他心里隐蔽的期望。

　　莫志果然不负他所望，两人吃完饭，送他回宿舍的时候，在树丛的遮掩下，莫志狠命抱住默然，用力地吻了他。

　　于是，再次陷入情网的默然忘记了自己手上有一大堆东西要做，也忘记了自己答应过凌雄，一定会把他列出来的问题全都准备好，面试上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人一松快下来，几天就又在呼朋唤友花天酒地或和莫志情深意重你侬我侬中混过去了，等顾飞来问他功课时，他才想起目前要对付的是期末考试。然后又是一阵昏天黑地的复习，默然好歹把该看的内容都半生不熟地过了一次，悬悬乎乎地把考试对付过去。说实话，直到考试结束，默然也不知道自己考得怎么样，反正他有印象没印象的，都按自己的想法，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东西上去。

　　考完试的当晚，图书馆竟然不开门，同宿舍的阿卡之流死活拉他去唱K，默然在经历了一场思想斗争以后，就又跟着去了。第二天，在全宿舍的同学都在呼呼懒觉的时候，默然手脚忙乱地爬起来，一头扎进图书馆，开始查找资料，寻找凌雄列出那些问题的答案。

　　第二天的面试在校本部举行，凌雄说好了来晚上来接他和静儿回去。默然算着凌雄应该已经来了，就把衣服从身上扯下来，非要塞回给莫志，一边塞一边抱歉地对他说：“对不起对不起，你赶紧走吧，不然凌叔叔来接我的时候，会看到你的。到时候不好说，弄得怪怪的。”

　　莫志委屈万分看他，默然给盯得心软，就放软了声音说：“等明天一面试完，我就去找你哈！”然后还匆匆在他脸上印了一下，笑着推他走。莫志想把衣服留给他，他拒绝了：“我一会儿就上车了，路上都不会吹到风。你一路上上车下车倒车的，在户外的时间长，穿这么少小心冻死你。”说着用力推他，看着他下了图书馆大门前的高高的那排楼梯，越走越远，然后狠狠地打了个寒噤。

　　其实凌雄的车子早已经等在图书馆外边，他看着两人在台阶上拉拉扯扯，特意地不出来，等莫志走远了，才把车开到门口。看到他的车，默然跌跌撞撞地跑下台阶，冲进车里，这才发现自己的嘴都给风吹得僵了，连话也不会说了。

　　车里的的温度只勉强比外面高一点点，因为没有风，倒不觉得特别冷。凌雄没穿大衣，只是穿了件厚毛衣而已。

　　可是默然在车上却越抖越厉害，牙齿相互间颤得格格乱响，凌雄皱了皱眉头，打开了车里的暖气。昨天顾飞特意给他电话，说他听到另一个学生说起明天的面试，而且还显得很有把握的样子，凌雄留了个心眼，特意去查了一下，发现那个学生，原来和一个副书记带点亲戚关系。他知道默然不求甚解的毛病，对于他能否通过面试，很担心。

　　车开到女生宿舍，接上静儿，向市区疾驰而去。

　　可是，当晚默然就开始打喷嚏、流鼻涕了，到了上床的时候，两只鼻子已经堵得无法呼吸了。凌雄和静儿急得上窜下跳，找药、灌姜汤、热蒸……闹了半天才让他休息，对于明天的面试，忧心忡忡。

　　夜里凌雄看了默然几次，见他有一点微微的发烧，还特特地弄醒他，让他吃了一次退烧的药。第二天一早，凌雄把默然从床上挖出来，发现他精神萎靡，摸摸额头，果然还有些发热。凌雄清楚，这一天，只要天上没有下刀子，抑或是病得神智昏迷，默然都得去过这一关。幸好默然自己也觉得还好，就被裹得有如一颗粽子，送到系里。

　　静儿的面试很顺利，因为凌雄自己就坐在评委席上，评委们的都很客气，问题很常规，也很大众化。可是到了默然，果然就有些麻烦，因为第一个问题回答得就嗑嗑碰碰的，第二个、第三个问题就全冲着他话语中的漏洞去了。

　　最后，那感觉就是默然的观点整个就站不住脚了。默然在生病，本来就头脑不太好使，被人逼问了几下，他干脆就板着脸不说话了，台上台下一起僵住，空气跟冻结了一样，最后才有一个主考教授打了个哈哈说，这位同学要没什么补充，就面试到这儿吧。

　　答案不言而喻了。

　　默然下来的时候，觉得自己额头烧得厉害，头痛的不行，像有谁拿着针在里头用劲扎一样。他身上没办气，也没心情听后头人的答辩，就坐在那儿，看着自己面前的那迭论文稿，专心致志地感觉着自己身体上的灼烧感和疼痛感，直到二十几个学生都面试完毕，会场上的人走得一个不剩。

　　默然看着自己眼前厚厚的打印稿，悲从何来。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认真的治学者，如果不是凌雄一步步鼓励自己，他断然不会有这种耐性、毅力去进行这么深入的学习和研究，更没兴趣去协调兼顾所有人的论点和观念。

　　他气坏了。这种学者间的争论，根本就不是他一个大学生可以解决的问题，为什么大家都对他这么严苛，非要向他寻求一个答案呢？

　　这一瞬间，他抬起头，看见只有凌雄还在台上坐着。默然突然对凌雄怨恨万分，从前凌雄鼓励他的时候，感觉上已经万无一失了，他以为凌雄什么都安排好了，这种面试不过是走走过场。如果不是为了他，为了他的包容，为了向他证明什么，为了让他觉得欣慰，为了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努力和争取……默然的委屈，像潮水一样翻滚起来，让他的内心，越发的没有了平静。

　　抬起脚，他狠狠地向身前的茶几踢了一脚。没想到那茶几很不牢固，竟然就这样倒了，桌上自己花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苦心积累的研究成果，就这样撒开了一地。

　　默然冲过去，恶狠狠地在散乱的稿子上使劲儿踩了几脚。想想不解气，又踩了几脚。几脚踩完，竟一发不可收拾，一脚接一脚地不停地踩了下去。因为太用力，胸口给扯得生疼，连喘气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终于，他疲倦地停了下来，软软地坐倒。一张，两张，他缓缓地拾着地上的稿纸，一边把这些稿子小心迭整齐，一边小心奕奕地擦去上面的脚印。

　　这时他感觉到，凌雄也在旁边。他猛地转过身，看见凌雄正从地上拾起一张稿纸，他凶巴巴地从凌雄手里抢那张稿纸，“嘶”的一声，因为凌雄没有放手，两人把稿纸撕成了两半。默然再也忍不住了，发疯一样把手里的半张纸，朝凌雄身上砸去。那纸只是很没有气势地飘了几下，落到了地上。

　　两人对视了半晌，默然终于委屈地移开了视线。他突然把手里已经收拾好的稿子往空中一扔，双手捂着自己的耳朵，尖叫起来。

　　凌雄从后面抱住了他，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可是一接触到他的身体，默然就激烈地扭动身体，想把他甩开，凌雄固执地不肯放手。默然于是放下双手，试图掰开他的手臂，可是力量上相差太多，无计可施之际，默然越发大声地尖叫起来，双手左右乱摆，疯狂地扫开落在眼前的稿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默然终于停了下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情绪很不对，这又不是凌雄的错，如果自己好好听他的话，也许今天就不会这么被动。他默默地靠着身后的凌雄坐了一会儿，慢慢转过身，用双臂搂着凌雄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

　　“对不起……”默然低声地说，声音带着少许的哽咽。

　　凌雄知道他是想自己抱抱，就趋身向前，让默然的额头靠在自己的脸颊上，依然很烫人，那温度直烫到凌雄的心里，灼得他一阵阵心疼。

　　凌雄稍稍用了点力，让默然和自己贴得更紧，然后笑了，“没关系，默默。失去了这次机会，也没关系。我们一生中，不可能抓得住每一次机会。我自己也错过了很多东西。”

　　默然腾出一只手，用右臂更紧地绕紧凌雄的脖子，左手却伸到前面，捂住了凌雄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

　　他额头上的温度很高，手却是冰凉的。凌雄轻轻哈出的热气，似有似无地流过默然的手。他轻轻噙住默然的手，用舌尖拨动他的手指。他不由自主的充满暧昧的动作，默然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他的神智越来越糊涂，然后就昏了过去。

　　先给个BMN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