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幸福的苹果树

15、借宿

　　15、借宿

　　房间并没有浴室卫生间。默然跟着莫志到公共浴室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他从小就没试过在旁人面前脱得精光，当着别人洗澡，他觉得不可思议，即便是有过亲密关系的莫志，仍然让他犹豫不决。

　　正为难着，却看到顾飞也挤了进来。默然不再迟疑，借口没带浴液，转身回了房间。莫志没多想，自己和顾飞说笑着进了浴室。默然在房里等着他们回来，正要自己去洗洗，收拾停当的静儿却跑了进来，非要拉着他们一起出去，想整个庙里转转，顾飞也扯着外套跟了上来。

　　暮色中，整座庙宇像笼罩在一层薄雾里一样，显出几分飘摇的幻觉。高大的绿树和浓密的草木，呈现的颜色不再是深深浅浅的绿，而是轻轻重重的灰。每个殿堂之前，未熄灭的烟火，偶尔还有几缕香烟飘升起来，让安宁的灰更为层次分明、意境非凡。远处的庙宇里，有时会有几声若隐若现的钟鼓声，本来就安静得像空无一人的古庙，显得更加神秘和静谧了。

　　四个年青人在大殿前遇上了郑彬、凌雄和李清。他们正和一位同样是借宿的妇人闲聊，听那妇人讲解各殿堂供奉的神像。什么这一殿供奉的是观音，专司送子；这一殿供奉的是弥勒，专司求财；这一殿的菩萨，专司父母身体健康，那一殿的菩萨，专司自己健康……一会儿，庙宇传来鼓声，妇人合什说要去跟着晚课，匆匆走了。

　　大家四散各处，时不时在殿堂前跪拜一番。郑彬和凌雄坐在庭院中的石凳子上，看着几个人忙前忙后，找相应的大殿求佛。静儿和李清在婚姻堂前跪着，非常虔诚地低头祈祷。莫志干脆地选择了财神，顾飞和默然看起来没打算求什么，所以站在院子里看热闹。

　　“这姓莫的小朋友，倒是一个爽快的人。有企图心，而且丝毫不掩饰，不矫情，我喜欢。”郑彬点着了一只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来。

　　“佛门跟前，功利心太强，也不好。”凌雄心不在焉地看着这些前后乱窜的年青人。静儿跪完姻缘，又去跪父母，忙得不得了的样子。

　　默然靠在雕着石刻的栏杆上，盯着看莫志诚心求财，正财求完，还要求偏财。终于等他三拜九叩地弄完，默然嘲笑他：“人家说佛不能乱拜的，你弄清楚应该怎么祈祷了吗？就乱求？”

　　“我根本就不信这些东西，我信自己。谁要拦了我的路，我就遇佛杀佛，遇鬼杀鬼。”莫志走过来和默然并排一起靠在栏杆上，又从口袋里抽出一条口香糖来，剥了一块扔进嘴里，把剩下的再塞进裤袋。他边咀嚼边把嚼过的糖胶顶在舌头尖，试图吹出泡泡。

　　“要是我挡了你的道呢？”默然坏笑着望着他，伸手从他的裤袋里抽出口香糖来，也剥了一块放进嘴里。

　　“照杀不误！”说着莫志还用双手作势去掐默然的脖子。默然笑着缩成一团，躲避他的骚扰。

　　静儿兴奋地跑过来，拉着默然说，“默然，快过来，我发现一个地方，你一定得去参拜一下。”说着把手里的背包硬塞到莫志手里，腾出双手来用力拉默然。默然被动地随着静儿一溜小跑，莫志也随手把手袋放在栏杆上，跟了过去。

　　默然被动地给静儿压到了一个蒲团面前，非要让他跪下。“别闹了，静儿，你干嘛呢？”默然有点不快，正在扭着，凌雄走了过来。

　　“静儿，别闹了，你为啥非得逼着默然跪拜啊，礼佛最要紧的是发自内心，你这样能有什么效果？”凌雄不露痕迹地拉了静儿一把，把默然从她的手里解救出来。

　　“听那个阿姨说，这儿是专求保佑身体健康的。人家这不是看默然成天生病嘛……”静儿还想劝默然，一只手紧紧拉着默然的手腕，不肯放开，另一只手到胸前去取默然送的生日礼物，那只琉璃做的金鱼：“我要去求大师，为我把这条琉璃开光……”

　　“笨小孩。”凌雄忍不住苦笑起来，“我虽然不懂佛学，但也知道，佛教里最讲求‘命自我立’，一切福报，都是要靠自己前世修来。跪这儿跟佛说，求你保佑我什么什么的，实现了我就回来怎样怎样，这不是贿赂菩萨吗？你想菩萨能接受吗？”

　　“爸爸，你既然不懂佛学，就不要在佛前乱说哦。”静儿眯着眼对凌雄笑道：“再说，我让默然求个心安，反正也没什么坏处。”

　　“你就不明白琉璃的寓意了吧！”凌雄继续说：“据说，佛教有七宝：金、银、琥珀、珊瑚、砗磲、琉璃、玛瑙。得三宝而国泰，得七宝而民安。琉璃能成为七宝之一，贵在其纯粹不含杂质，寓意的是内心的坚定专一，所以佛经里说：愿我来生，得菩提时，心似琉璃。”

　　“凌叔叔，你说得真好。”默然觉得自己解救了，眉开眼笑地躲在凌雄的身后不肯出来，静儿也无可奈何。

　　天完全黑了以后，借宿的庙宇，竟然停电了。僧人给了他们几只蜡烛，凌雄建议大伙儿早点睡觉。可是李清说，黑漆漆的怪闷的，大伙儿不如一块玩玩儿好啦。商量来商量去，决定玩杀人游戏。为了加强效果，特意把蜡烛都熄掉，只借着窗外的明亮的月光开玩。抽到做法官的人，则故意装出阴森恐怖的声音来吓人。

　　玩了两轮，七个人百无聊赖。因为人实在太少，去掉一个杀手，一个法官，通共只得五个平民，第一轮杀掉一个，如果再误杀一个，基本就接近尾声了。要么就是杀手一开头就暴露了行径，要么就是平民还没来得及观察到杀手的蛛丝马迹，就全都给杀死了。年青人都说没意思，郑彬就说，现在正是月黑风格杀人夜，不如我们来讲鬼故事吧。

　　原以为女士们会觉得害怕，谁想到李清和静儿一中年一少年，比谁都热心高涨。李清神色亢奋地率先说：“你们看过当年很流行的日本恐怖片儿《贞子》吗？其实现在想想也没啥好恐怖的，可当年我看完电影在卫生间沐浴的时候，我家浴室墙上的镜子就和贞子的一样，是椭圆形的，当场就给吓得不轻，怪叫着跑了出来……”

　　莫志抢着说：“那个电影还好，他看过的最恐怖的片子是《死神来了》。那个女人开的车被一辆装着树枝的车从后面撞到，她被困在车上，那手腕粗的树枝就在她的后脑。那个时候惊得混身冒汗之余，还庆幸得不得了。谁想到救她的人用锯子锯开车门的时候，突然弹开了车上的安全气囊，把她的头一下子撞到后面，生生被树枝从后脑穿过，正正地从眉心出来……”

　　顾飞也看过那电影，不住地点头：“就是啊，明知道一个个都是同样的结局，却无能为力地看着他们向着那个结局走，就是没办法，那种压力太可怕了！”

　　郑彬说了一个电影，叫GHOST SHIP。最恐怖的是一开始，船上热闹得很，然后突然一个绞链铰着的铁缆慢慢向人群拉过去，结果就一切寂静了。铁缆滴着血停下来的时候，人们都静止着，然后突然就分开了，有些从身体上分开，有些从头上，原来都被铁缆从中间割成了两半。

　　更为变态的是，那些被分成两半的人还没死，上半身还在试图拉自己的下半身……

　　默然真的被吓坏了。他几乎没看过什么特别恐怖的电影，妈妈从来不让他看那些恐怖片，怕他心脏受不了，以至于他也不太喜欢看电影，更提不起兴趣买碟买带子了。可是他真看过这出GHOST SHIP，当时真的吓到他了，因为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就看绳子划过人群，心里还在纳闷怎么就划过去了，那些人就开始断开了。他吓得大病了场，还不敢告诉妈妈，原因是和同学去看恐怖电影了。一直不提也就罢了，现在提起来，真的让他后背出了一身的毛毛汗。他下意识地向人群中间靠了靠，却不敢回头看自己的身后，只是下意识地向旁边的莫志身上靠：“别说了吧，怪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