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狮的森林》太空斑

4、让我将你心儿摘下（四）

　　寂静的夜里，奴隶们住的地方连个灯都没有，艾希理只能借着月光看身侧之人。

　　或许是因为两人先前已经同生共死过一次了，而先前他也见识过了云忆的实力，所以现在再看到他，艾希理心底油然生出来一股子安全感。

　　艾希理在衣服上搓了搓自个儿手心的汗，缓解了一下紧张，才开口问云忆：“这里是哪里啊？安全不安全的？”

　　“奴隶们的家，他们现在都出去搜捕你去了，至少今晚是安全的，天亮后克里普提结束，他们就该回来了。”

　　艾希理一听，又有些后怕，想要起身，却觉得头晕目眩。

　　“别乱动，你中了毒，这会儿没力气的。”云忆不咸不淡地说。

　　“哦——”艾希理只得老实坐下，又觉得无趣且尴尬，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那个，你不是死了吗？”

　　“没死，跑了。”

　　艾希理：“……”

　　他竟然觉得这才合理，这才像是云忆这种人会有的下场，想他当初被缚之后也依然多次设法逃跑，在面临猎手追击的时候也表现出极其顽强的生命力，自然不该那么轻易就死去。

　　只是，明明跑了，也不告诉自己一声，害得自己为他难过这么久。

　　但是，仔细想想，他又没有非要告诉自己的必要，自己是他的谁？一个将他关起来的恶人而已，他虽然骗了你，但是他本来也没有对你保持忠诚的义务，真要说起来，本来这人就一心想要逃跑，后来他趁乱跑了还要告诉自己一声那才叫奇怪。

　　艾希理又扭头看了一眼云忆，发现这人也正看着他，黑色的眼珠子在这夜色下显得格外深邃，一时间竟有些承受不住地扭过了头，望着地面，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云忆没吭声，只将腰间的符咒提了提，那似乎同他先前给艾希理的是一对。

　　艾希理登时明了了，先前自个儿以为在对一个死人自说自话的时候，其实已经全部被云忆听进去了，想到自己先前说的那些话，艾希理登时血冲至顶，他本来肤色就白，这会儿脸一红，格外明显。

　　他结结巴巴的：“那，那你是听到我说的那些话才来的？”

　　你是来阻止我杀人，还是来阻止我自杀的？

　　不管怎么说，都谢谢你能在我这般迷茫的时候来这里。

　　“克里普提是很危险的。”云忆的语调平淡。

　　艾希理心下大震，霎时间竟有些想哭。

　　在来这里之前，艾希理一度不知道这事的难度，只晓得身边经历过的人都将这事讲得跟杀鸡宰羊一样轻松，这让他一直以为这事就跟打猎一样，至少危险性不大，谁成想到，这里的奴隶不像猎物，他们也是会反抗的，而且，下起手来还挺狠的。

　　对哥哥，对猎手他们来说可算是入门级别的任务，对艾希理来说甚至完全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中途几度遇险，差点死掉。

　　这样的危险，哥哥会不知道么？

　　可他明知这事危险，还硬推着自己来，他自然是知道哥哥是想看他成长，见不得他现在这般窝囊，可是，他有几斤几两哥哥会不清楚吗？这样揠苗助长，是根本就没有将他的安危放在心上么？

　　但是身边这个人，在听说自己要行克里普提后，便连隐藏都不顾了，来救自己，不得不说，艾希理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艾希理低下头，将脸埋进膝盖里蹭了蹭，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泪，悄声道：“谢谢你能来救我。”

　　“你也放过我一次，这次咱俩算扯平了，以后两不相欠，对了，符咒还我。”

　　艾希理：“……”

　　艾希理：“你来该不会是专门来拿符咒的吧？”

　　云忆道：“这东西十分珍贵，放在神州也是宝贝，魔界更是见都没见过。”

　　艾希理：“……”拿符咒的手悄悄往后缩了缩。

　　云忆的眉头一皱。

　　“逗你玩的，喏，还你。”艾希理将那符咒还回了云忆手心。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云忆问，“是要杀死那些奴隶，还是要杀死逼你做选择的哥哥？选一个。”

　　艾希理一下又从自我感动中被云忆拉回来现实，他觉得云忆这人实在奇怪，要说他有洞察真相的眼光吧，确实是有，总能一眼找到问题症结的所在，但，他找到症结后的解法，永远都是将利刃向着他人的。

　　艾希理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想，我还是要跟哥哥好好谈谈，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我，我……”

　　“你怎么样？真去送死，为那些人陪葬啊？”

　　艾希理想，其实他还真有这样的打算，只是云忆现在语调里的嘲讽意味太重，激得艾希理一下子便想要反抗一下：“当然不是！我，我其实还有别的打算！”

　　“哦。什么打算？”云忆声音淡淡的，似乎根本不相信艾希理还有别的后招。

　　“我……”艾希理挣扎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低头，扣起了手指。

　　云忆叹了口气，道：“这样吧，我去为你杀掉一半的人，你要记着，你欠我一个人情。”

　　艾希理一拍大腿：“这怎么能行呢？！”

　　“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的，小孩不杀，女人不杀，老人和男人就用来换他们妻儿的性命吧。”

　　艾希理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云忆又道：“老人对整个族群已经无法再贡献，女人还可以生更多的孩子，她们活着是对这个族群贡献最大的，你就算出去，将这件事对他们说明白，他们也会自愿留下女人和孩子的。”

　　艾希理脸上神情痛苦：“……这不对。”

　　“确实不对，但是我们必须要做选择。”

　　艾希理的手插进了泥土里，他突然发现，云忆咄咄逼人起来，比起哥哥更甚，都让他毫无退路，毫无逃避的余地。

　　他只觉得现在命运留给他的处处都是死路。

　　忽而，艾希理的手碰到了一样硬物，那是一根箭，箭头上还带着血，应该是从他身上拔下来的。

　　艾希理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伤口，已经被云忆包扎好了。

　　忽而，艾希理的眼睛亮了。

　　他取掉自己身上的绷带，冲云忆道：“不对，不一定非要做选择的。”

　　云忆：“？”

　　艾希理兴冲冲道：“你说过，我刚刚还中了毒对不对？”

　　云忆点头：“对你们魔界人来说，毒性还挺烈，我已经替你吸出来了，不过可能还需要清理一下余毒——”

　　“没必要了！”艾希理兴奋道，“这不是很不合理吗？这里的人武器都只有那些农具，连铁器都找不到，是怎么制作得出能够在高空中射中我的箭的呢？”

　　“除却奴隶们，还有一股势力混在其中想要你的性命。”云忆心念一转，“而且，那个人箭术很不一般，看起来像是——”

　　“一定是猎手！”

　　“你又是为何得罪了猎手？”

　　艾希理回忆了一下，首先，他曾多次对罗洛不敬，天下人都晓得猎手有多尊敬罗洛，其次，猎手一直想让罗洛推翻艾希理的父王做金狮的新国王，罗洛却一直没有做，如今，要是艾希理成功完成克里普提，成为真正的战士，那罗洛的王位怕是越来越远了，猎手想要罗洛做国王，所以想借这次混乱杀了艾希理。

　　艾希理尴尬挠挠脸道：“那可能就实在太多了……”

　　云忆点点头，也没细问，似乎是默认了猎手那四处惹事的德性，只问：“所以你方才想说什么？有什么法子可以救这里的人？”

　　艾希理捡起手中的箭，咧嘴笑了，似是身上的伤都在此刻半点不痛了一般：“就靠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