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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织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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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稷今天为了缠着裴□□功夫,骑了一天的马,一到晚上就嚷着腿疼。往宁王妃床上一摊,打都打不走,宁王妃也向来溺爱他,让丫鬟给他捶腿,还泡了止痛的药草茶来给他喝。
魏嬷嬷看了都好笑,问他:“小世子这么怕疼还想学功夫呢?”
“就是怕疼才要学呀,学了没人打得过我了,不就不会疼了?”萧稷振振有词。
周围人都笑了,萧毓本来拿了本书在旁边看,也忍不住笑了。宁王妃见状也逗他:“毓儿读书怎么不去你父王那里?”
宁王府进京,一路上有许多书信要回。驿馆狭窄,好不容易收拾出一间小书房来,给宁王爷看书信写回执,萧毓却不去那里看书,是有点说不过去。
但宁王是不太喜欢自己这个长子整天琢磨这些事的,之前还是跟权术有关,现在是连看书也不太支持了。之前路上大家都取笑萧稷想学武功,萧毓说了句“学文是治人,学武是受制于人”,宁王听了,笑道:“其实毓儿也可以学学武功,十几岁的年纪,怎么跟个老儒生一样了。”
聪明人听话听音,萧毓哪有听不懂的。顿时连看书也避开了,装得这样乖,难怪宁王妃笑他。
宁王妃笑完他,倒也疼这长子,叫魏嬷嬷:“去催下王爷,好容易全家人出来一趟,躲着看书是怎么回事?”
据说京中亲王婚事都要皇上指婚,还要通过宫中宗府册令,所以虽然是高门贵女,却很多貌合神离的。当然也有那种虽然是指婚,却也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到底是隔了一层。但宁王府跟这种都不同,王爷王妃感情好得很,萧毓虽然不是在京中长大,却也觉得自家父母的情形,跟谁都不同,倒像是意趣相投,感情好得很,没上没下,所以也有许多不合礼法的事。
比如王妃这话,多少带着点戏谑的意思。萧毓隐约觉得自家父母应该和寻常的亲王婚姻不同,况且宁王妃仿佛是没有过去一般,外祖一脉从无往来,也难怪萧稷整天做梦,幻想宁王妃是什么武林隐士家族的后代,隐姓埋名在这,他好继承了遗志,练了绝世武功去报仇。
魏嬷嬷也习惯宁王妃这样取笑王爷了,所以也笑着答应了,准备去催宁王爷,但就在要踏出门的瞬间,忽然神色一滞。
房中其他人都毫无察觉,只有萧稷身边一个穿着黄衣的侍女皱了皱眉头,抬起头看向房顶,魏嬷嬷却更老成,神色不动,只是快步出门,门帘落下的瞬间,指间闪过一道微弱金光。
魏嬷嬷一闪身就出了房门,驿站人多眼杂,不方便暴露形迹。所以她只是贴着墙根一路疾走,被人撞见也不要紧。眼看着已经追得离那不速之客越来越近,她绕过一道矮墙,却只觉心神一凛,一道劲风从左侧袭来。
魏嬷嬷裙下腿脚快如风,闪身躲过。虽然来人似乎并没有多少杀意,只是警告。魏嬷嬷还是三道金针出手,黑暗中金光一闪,意料中受伤的声音却没出现,而是如泥牛入海一般。
她心下惊讶,仗着身手,索性往黑暗中一探,两人在漆黑中交了两下手,简直是鬼魅一般的招数,像是有意隐藏路数,魏嬷嬷却觉得隐约有点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她未认出来人,来人却认出了她。
“扬州一别,已经是十七年了。”那声音暗哑苍老,虽然隐藏了本音,也听得出沧桑感慨来:“当年的沈织女也老了。”
魏嬷嬷心中惊涛骇浪,一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面上仍是声色不动,道:“岁月不饶人,天下哪有不老的人呢?”
她鼻子极灵,闻到了一丝微弱的血腥味,况且这人虽然功力高深,却隐约透着中气不足,像是有伤在身。来得这样匆忙,又带着伤,显然是被人寻仇追杀。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快逃离此处,还在这停留。
她这话说得圆滑,那人显然也知道她并没认出自己,于是沉默了下来,魏嬷嬷不敢放松,只是僵持着,忽然听见黑暗中响起一点微弱的声音。
这声音极年轻,微微吸气,像是有伤在身,这呻/吟声一出,老者的气息就一乱,显然极为担忧。自己要是要出手的话,这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但魏嬷嬷的金针还来不及出手,就听见黑暗中叹息了一声,老者的身形一动,在光下露出半张脸来。是个相貌平平的老人,眉目清癯,面目模糊,像是抹了一把泥一般。
虽然乔装改扮,但这身形,这气度,还有刚刚交手时的细枝末节,魏嬷嬷还是瞬间认了出来。她只觉脑中轰的一声,无数往事全都涌了上来。当年江湖的往事,恩怨情仇,似乎连舌尖都能尝到当年刀口舔血的滋味,心中百感交集,一时说不出话来。
“贺六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自己也察觉了,然而被她叫做贺六哥的老者却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眼中只是担忧,魏嬷嬷眼尖,瞥见他袖口露出的半只手,上面已经是莹莹蓝色,显然是中了毒。
江湖凶险,光是中毒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但这毒看起来毒性猛烈,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也不过桑子红和褐色的阎王泥,这毒药却让人皮肤发蓝,在黑暗中带着莹莹的光。魏嬷嬷是认识的,再一见他护着身后人的神色,就猜到,这跟江湖上那个传言脱不了干系。
谁不知道贺六当年受过狄门门主的救命之恩,从此投身狄门。宁王府虽然地处偏远,但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都说狄门的继承人要入世了,到时候又是一番风云变色。魏嬷嬷再一看他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眼睛瞟了一眼那边院落的方向,显然已经猜到端倪。
世人只知道项牧然将军是战场上的大英雄,大豪杰,不知道项家虽然是公侯之家,也沉寂了百年,与不少江湖世家有私交,项牧然少年时更是和已故的狄门门主狄元驹一起猎过老虎,还结为了异姓兄弟,世称江东龙驹。
主院和这边的驿馆不过一墙之隔,所以有点异动就能觉察道。魏嬷嬷这话音一落,就听见驿馆门口传来喧哗声,似乎就有押送项牧然的
顿时脸上神色变幻,是下定了决心。
“这地方不方便说话,六哥随我来。”
但贺六却没有随她而动。
“恕我直言,这事重大,不是九娘担得起的。”他说话仍然是像当年一样,直来直往:“老夫只有一句话,问你家小姐。”
“什么话?”魏嬷嬷心头一跳,仍然装作不知道。
贺六站在黑暗中,清癯面孔半明半暗,几乎是带着杀气的。
他问:“百年前铁网山打围,狄门先祖折箭为誓,南沈北狄,永为兄弟,以淮河为界,守望相助。请问沈家小姐,如今狄门仍然是狄门,沈庄还是不是当年的沈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