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搜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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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稷的衣服都是宁王妃和身边侍女亲手做的，江南好织造，他自己不知道，其实第一天就被裴九和崔四看在眼里了，魏千岁权势滔天，手下几个义子都去江南巡过盐办过织造局，崔四就是其中之一，裴九虽然因为年轻，只陪着下过江南，但久居大内，对江南织物锦绣还是熟悉的，况且净卫无所不知，瞒也瞒不过他们。也难怪宁王妃并不怕留下狄鸿会暴露她自己的身份——也许在他们眼中，她的来历，也许早就昭然若揭了。
对这些，萧稷是一概不知，他听了萧毓的话，真就一门心思要完成任务，兴冲冲跑出县衙后院，前衙的小院地方倒不小，就是有点破败，种着些歪脖子枣树，内外都有穿着锦衣的净卫把守，裴九挎着刀，手扶着刀柄，正跟个人在说话。
“裴九大人。”萧稷立刻屁颠屁颠跑了过去，等到近前看见和裴九说话的人是谁，顿时吓得一顿。
崔四倒是笑了起来，他这人向来阴狠，笑起来也是阴阴的，要随驾的内侍都选得漂亮，魏喜收义子也要人才出众的，他长相自然是没得说，但性格使然，再漂亮也让人不舒服。何况他说的话也吓人。
“小王爷今天怎么来得晚了。”他一副对萧稷了如指掌的样子：“往日不是早就过来找小九缠着‘拜师’了吗？”
萧稷虽然警惕他，其实只是畏惧，不是怕。听了这话，顿时挺起胸脯道：“我今天起晚了，不行吗？”
“当然可以。”崔四笑得意味深长，看了裴九一眼，裴九冷着脸不说话，萧稷聪明，顿时明白他的意思是对裴九说“看吧，我果然没说错，宁王府跟刺客有猫腻”，于是连忙打岔道：“还有，我不是小王爷，我哥才是呢。”
“世子这么聪明，想做小王爷也不难吧。”崔四意有所指地说。
崔四这人，真是对得起京中给他起的“尾后针”这种诨名，但凡说话就带着刺。萧稷虽然聪明，但不往深里想，自然不懂他这话是挑唆萧稷兄弟相争的意思，倒是裴九终于不沉默了，道：“四哥不是要去搜城吗？怎么还不出发。”
“这不是过来跟你打声招呼吗？”崔四仍然笑盈盈的，和裴九说话，眼神却看着萧稷，看得萧稷浑身不舒服。
好不容易崔四走了，萧稷立刻朝他背影拳打脚踢，道：“坏东西。”
裴九和崔四，也不知道关系到底是好还不好，见了萧稷这番做派也不生气，只是不冷不热地道：“你就这么讨厌他？”
“当然，他一看就是个坏人。”萧稷还倒打一耙：“好啊，你怎么忽然跟他关系好起来了，你变了！”
“他和我都是替干爹办事，有什么关系好不好的。”裴九并不上套，仍然冷冷的，扫了一眼萧稷，萧稷还是有点怕他的，而且心里藏着事，难免有点发毛。
“看我干嘛？”萧稷记得萧毓教他要一切如常，立刻得意地反问裴九：“你终于发现我是练武奇才了？”
裴九被他逗笑了，伸出手来，揉了一把萧稷的头。
“就你这根骨，还练武奇才，南山库搬东西都轮不到你呢。”
萧稷顿时不干了，一别头甩开了他的手。
“哼，你别小看我，我可聪明了，难道高手只有根骨厉害的，没有靠聪明的？”萧稷信心十足地道反驳。
其实他根本不用想什么伪装，只要和裴九一探讨起练武的事，他自然就跟以前是一模一样了。他自己都分不出差别，别说裴九了。
但乐极生悲，正当萧稷以为万无一失的时候，却听见裴九道：“世子，听说旅途中你和小王爷都是一起住的？”
萧稷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为了不露出马脚，还是道：“那是当然了。”
他想到萧毓让自己一切如常，又补充道：“不过昨晚我跟我爹睡的，我娘嫌他回来得晚，把门关了，我爹跟我在外室睡的。”
其实是因为狄鸿睡在萧毓那里，萧稷跑去跟宁王睡了一夜，至于宁王妃，关上门筹谋了一夜，萧稷还想半夜去偷听，被他爹按住了，后来也只能睡着了。
他这番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可惜裴九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
“我今天刚好没事，世子带我去你们那院子坐坐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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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鸿是个聪明人，渐渐也看出萧毓这个小王爷表面温润如玉，其实并不是和人多亲近的性格了。所以魏嬷嬷送了早饭来，两人一起用过后，却各自干各自的事，一个看书，一个坐在床上继续琢磨着金针的诀窍，一时间安静得很。
正在这时，狄鸿忽然起身。
卧房门是关着的，他十分敏捷，一闪身就到了门侧，侧过头去从门缝中观察外面，皱着眉道：“萧稷怎么把阉狗带到这来了。”
萧毓从窗口一看，果然，萧稷把裴九带过来了。
他早猜到有这番探查，魏嬷嬷早上就说了，流沙城的县令特地准备一台酒戏，请王爷王妃过去，胡大人做陪客。宁王府在凉州二十年，谁不知道宁王不喜欢这些攀炎附势的把戏。显然是崔四在其中安排的，还好宁王妃说让萧毓和萧稷留下来看书，就是知道他们是在调虎离山，等王爷王妃一走，一定会趁机探查他们有没有在驿站藏匿昨晚的“刺客”。
留下萧毓的用处立刻显出来了，净卫名声在外，魏千岁的义子们更是跋扈惯了，裴九长驱直入，王府仆佣虽多，还真是没人能拦。
狄鸿十分紧张，剑都握在了手中，萧毓却拍了拍他肩膀。
“不用紧张，剑收起来。”他十分淡定：“我出去就行了。”
“这就是我们家住的驿馆了，旧吧，你那个四哥真是坏东西，抢了县衙住，下次到天水渡，我们也抢他的……”萧稷看似在抱怨，其实背上汗都出来了，尤其裴九压根没在听他说，只是沿着走廊一间间看房子，往里面瞥。
其实相比崔四，裴九算是守礼了，宁王府并非炙手可热的王室宗亲，算起来不过是如今幼帝的叔叔而已，还外放了二十年，他一路上态度还是尊敬的，安排好院子后，自己就没进来打扰过。
王府入住，清空驿馆，大半屋子是空着的，眼看就到萧毓和狄鸿住的那间，门却被推开了。
萧毓手上拿着书开的门，看见裴九，倒也不惊讶，而是道：“裴大人？”
“小王爷。”裴九垂手行了个礼：“下官有件事要找王爷，所以寻过来了。”
“我父王在县丞的酒宴上，怎么，裴大人不知道吗？”
“王爷赴宴，不便打扰，所幸，下官的事也简单，只要把驿馆的房子看过一遍就行了。”裴九淡淡地道。
“真是抱歉，要耽误裴大人的事了。”萧毓比他还淡定一些。
裴九抬起了眼睛。
“怎么，小王爷不方便？”他说着，眼睛却瞥了萧毓身后的卧房一眼，就算知道他看不见自己，狄鸿还是觉得心中一颤。
这个净卫的眼神，太锋利了。
但萧毓站在他面前，竟然八风不动，连语气也平静得像身后根本没藏着什么人似的。
“也不是不方便，就是不想被净卫搜查而已。”萧毓淡淡道。拿着书的手指十分修长，肤色如玉，整个人站在上午的阳光里，虽然没有一个傲慢的表情，但整个人却傲气得如同庙中高高在上的神。裴九没想到，自己在京中王孙身上都少见到的气质，竟然会出现在一个边陲王府的嫡子身上。
狄鸿只当裴九要硬碰硬，谁知道他的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狄鸿生长在江湖，还是第一次听到内侍独有的这种语气，看似甜蜜谄媚，又似乎带着威胁的毒针，正应了口蜜腹剑那句话。
裴九笑着道：“那看来小王爷是不愿意坦诚相待，与下官方便了。”
就在这时，狄鸿忽然意识到一件严重的事。
萧毓让他搜查，固然会被他发现自己，书童的谎还没编圆，裴九经验丰富，盘问几句容易露出马脚。但如果萧毓不让他搜查，净卫阴狠的名声在外，又已经出言威胁，萧毓顶着他的威胁，仍然不让搜查，难道不是更昭然若揭——连江湖人都知道，谁会为了一时之气得罪魏喜的干儿子呢？肯定是有不敢被搜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只想出声提醒萧毓一句，放这阉奴进来，就算露了马脚，大不了自己杀了他，再劫持萧毓出去，也就洗脱了宁王府的嫌疑了。
但萧毓根本没给他出声的机会，直接回答了裴九。
狄鸿藏身在门后，看不见萧毓脸上的表情，但那瞬间，他觉得萧毓身上似乎有种非常漂亮的东西。
那感觉像他在练剑的时候沉下心入了无人之境的感觉，每一剑刺出去，都如同自己身体的延伸，他清楚地知道，没有比这个角度出剑更好的答案了，这就是最完美的剑招。萧毓此刻身上就有这种东西，他仿佛手持利剑，在跟裴九进行某种高明的对决。
他说：“能与人方便固然好，不过世上的事都是相互的，不如裴大人也与我个方便，告诉我咱们为什么要赶着进京吧。”
裴九的脸色有瞬间的震动，但立即恢复了正常。
“小王爷怎么忘了，咱们进京，是奉太后懿旨，进京给圣上贺寿啊。”
他说得好像萧毓问了个很傻的问题，但狄鸿知道，萧毓那句话一定击中了他。不然他不会在萧毓平静地“哦”了一声之后，就有些色厉内荏地道：“好吧，既然小王爷十分不愿意，那我只好等王爷王妃回来，再过来说话了。”
萧毓笑得温和：“那就麻烦裴大人了。”
“不敢。”
狄鸿惊讶地看着裴九就这样落荒而逃了，萧毓重新进门来，萧稷跟在他旁边欢呼雀跃：“哥你好厉害，几句话就把裴九打发走了。”
萧毓并不自傲，仍然温和笑着，又坐回窗边读他的书，狄鸿在萧稷的欢呼中看着萧毓，说不出是什么心情，直到魏嬷嬷拍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魏嬷嬷问他。
“没什么。”狄鸿道。
他只是感觉，萧毓跟他，好像真的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搜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