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桃花开》玄鹊凝儿

2、桃花几时开

　　“小丫头，你这是要飞去哪？”耳边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有一个人追上了她。

　　“我要去玩啊！”她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道士，正御剑飞行。此人正是百年前的长青子道长，修真者活个数百岁不在话下。

　　“你这样大白天的到处乱飞，会吓坏凡人的。”

　　“你还不是一样！”

　　长青子爽朗地笑道：“我可是隐身的，只有你能看到。贫道一眼就看出你才初出茅庐。”

　　桃妖啐他一口：“乱讲！你不过是个有灵力的凡人，别说得自己很厉害似的！不理你！”

　　“我们来打个赌如何？看谁先飞到十里外的那座瀑布？”

　　“比就比，谁怕谁！”桃妖拼命地往前飞，却发现一开始落后的道长突然像流星一般从她身边飞过，快到根本抓不住、看不清。耳边传来道长的嘲笑：“看来，你的法术还得再练练。”

　　桃妖追上道长后，缠着他追问：“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宝贝？快让我瞧瞧！快拿出来让我瞧瞧！”

　　“宝贝嘛，是有一件。既然你我有缘，送你也无妨。有了它便可以日行千里，是外出旅行和跑路逃难的必备法宝。”长青子从袖子里取出风灵珠，“但，唯一的条件，我想立即看见桃花纷飞的景致。”

　　桃妖的真身——仙品青桃，自从百年前落果后，一直没再开花。长青子是青山玄门的修真弟子，已经近两百岁了。他依照祖师的叮嘱，一直守着青桃树，就为了等待果实成熟之日，食之，助他和同门师兄弟提升修为。可惜百年前，青桃受到浊气干扰，没有结成果实。于是他背着祖师突发奇想，决定造就一只桃妖，只要小妖的功力深厚，便能催生出青桃果实。此法的关键，是要有一个凡人肯折寿施法。所以穆风的牺牲也是关键。

　　在桃妖诞生当日，他便察觉到了。如今现身，是想将桃妖掌握在自己的范围。现在，他要测试一下桃妖的难耐。

　　桃妖两眼冒着星星眼，开心地叫道：“你真的送我！好，我能让方圆百里的桃树在顷刻间开花。等我做到了，你可不许反悔！”桃妖懒得去想对方是如何看破自己的真身的，现在只想得到道长手上的宝贝。

　　“给你了，小丫头。”道长递上珠子。

　　桃妖欣喜地接过，傻笑着打量珠子。运了一些灵力在珠子上，很快便有丝丝力道回馈，果真是仙级的宝贝。立马道谢：“谢谢道长！”话落，她运上法力，刹那间，瀑布四周的山间突然长出许多桃树，瞬间长大，瞬间开花。整个山涧被粉红色的桃花覆盖，微风逃窜在花枝间，桃花雨纷纷落下。

　　长青子道长伸手接住飘落在眼前的花瓣，叹息了一声，看来她的法力还是不够。眼前桃花纷飞，花瓣无法在桃树上驻留，只有这等法力，又如何能让青桃结出果实。他摇头笑道：“你真是胡闹，都四月天了，还让桃花二度绽放，不怕乱了时令。”

　　“不是你想看桃花雨嘛！我做到了。呵呵，还满意吧！你留在这儿慢慢欣赏吧，我走喽！”她说完就要走，身影变得透明，隐隐化作花瓣。

　　“等等！”道长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嗯？”桃妖回过身来，身子重新恢复实体，“没想过。不如，你给我取一个吧！”

　　“陶菲雨这个名字怎么样？”

　　桃妖看了看四周漫天飞舞的花瓣，笑道：“呵呵，还不错。我以后就叫陶菲雨了。”她傻呵呵地问，“道长怎么称呼？”

　　“大家都叫我长青道长。小桃儿，我替你算过，不日便会有一场灾劫，不过幸得贵人襄助，得保真元。你的大劫在六十年后，分别会遇上火劫、雷劫和水劫。能否保全自己，就看你的造化了。我们后会有期。”道长望了望天空，笑了笑，御剑离去。

　　“喂，等一下！你说的这么恐怖，人家怕怕！”

　　空中传来浑厚的声音：“只要你一心向道，潜心修行，实力说明一切，大劫自然可以避过。”道长离去后，远远的有一片乌云紧追而去，可惜桃妖根本没注意到。

　　那朵乌云正藏身着某只窥视青桃果实的妖魔，他生在南山附近，突然闻得桃香，追踪而来，如今却被长青子引开。

　　“现在干什么呢？嘿嘿，玩去喽！”桃妖借助风灵珠御风飞行。可惜飞得太快，没有掌握好力度，落地时“砰”的一下仰面摔在地上，幸好跌在草丛，只是屁股有点痛。她站起来，拍掉衣服上的泥土和青草。

　　“姑娘，你没事吧？你为何从天而降？”一个斯文男子晃着画有桃花的折扇经过，好奇地打量着桃妖，眼中闪亮亮的，像看到珍宝似的。

　　“我……我……”糟了，被凡人撞个正着，还是快点开溜吧！眼珠一转，桃妖一个旋身，身体化作点点花瓣消失在了空气中。

　　男子的折扇掉落在地上，嘴巴张得合不拢，大得都能塞下两个鸡蛋。

　　桃妖这回隐了身，一个人走走停停，来到南山脚下的桃源镇。这里处处亭阁楼台、茶楼酒肆，有人群聚对饮，有人凭栏远眺，廊下有各种新奇小食，街上车来人往，一片繁华。

　　街上的人议论最多的就是刚刚发生的异象——方圆百里的桃花居然在顷刻间二度绽放。大家一致认为是桃花仙子给小镇赐福了。桃妖听得洋洋得意。

　　还有一件众人争议的事，就是：南山寺里的百年桃树，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了。

　　岂料，没几日，麻烦就找上了门。一群飞鹰盯上了桃妖，鹰王向她索要风灵珠。刚刚化形的桃妖哪是这群成年妖精的对手，不但被打得重伤，还被夺了风灵珠。

　　（作者：基于主角的强烈要求，在这儿保留她的面子，省略她被其他妖精修理的经过。因为某只小妖为了宝贝豁出性命，她的无知令她伤痕累累，深刻理解到“拳头才是老大”。而这场斗殴事件的目击者——长青子，也是此事件的策划人，他急切的希望桃妖快速成长起来。所以，打架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自此之后，方圆百里的桃树像得了传染病似的，都出现了枯萎症状。有一个叫舒磊的男子，痴迷桃花，心疼桃树，便上南山寺询问方丈大师，他诉说了前几日在机缘巧合下曾和从天而降的“桃花仙子”有过一面之缘，可惜没说上话，仙子就离开了。一番禅机讲解后，舒公子按照方丈大师的指示，把家传的灵珠（此乃土灵珠）放在了南山寺后院那株最大的桃树裂开的树冠里。

　　这株大桃树正是当日不翼而飞，然后又突然回到原地的青桃树。

　　如此做法果真有效，此后六十年，桃源镇的桃树繁衍得越发快速、茂盛。

　　舒公子当年放的灵珠被世人传成是龙眼石，而南山寺后院的那株桃树被镇上的人誉为“桃树王”，此树被称为全镇的龙脉所在，常有人去拜祭，寻求庇护。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桃树上有了个燕子窝，每年秋去春来，是桃树的房客。当凌晨四点的月白普照在桃树上，满树的桃花刹那间绽放，燕子相公在树梢间的鸟窝里发出赞美：“真美！好香的桃花！时隔一百五十多年，终于又开花了。”

　　桃树在月光下忧郁地说：“姐开的不是桃花，是寂寞！”

　　“哇啊，原来你会说话！”燕子娘子被吓了一跳。

　　“切！连你们都有了灵性，何况我这株天界遗落凡间的仙桃树。”她沉默了六十年，一直在潜心修炼，长青子道长曾预言过她的灾劫，眼看六十年之期将近，她实在是快憋坏了。如今的她借助土灵珠，法力大增，修行已经小有成就。如果现在遇上当年的那群飞鹰，一定不会败得那么狼狈。

　　桃树话锋一转，对燕子夫妻说：“我说你们，别老在我的地盘上违章建筑，树干都快成蜂窝啦！”

　　“有你这样说纳税人的吗？”燕子相公反问。

　　桃树不解地问：“你们何时向我纳税了？”

　　“人家天天为你除虫、施肥，唱歌给你听，还想怎样？别说纳税，连保护费都交了！”

　　“你们随地大小便，还好意思跟我说，那些个苍蝇、虫子都是被你们的排泄物引诱来的！还有你们的叫声，我可分不出高音低音还是海豚音，只知道每天叽叽喳喳的像赶集，烦死人了！”

　　“这叫环保懂吗？我们把好料都奉献给了你，绿色无公害！另外，没有音乐细胞就别随便批判别人！”

　　燕子娘子听不下去了，压低了声音说：“嘘！夜了，别吵到孩子们睡觉，等下还要早起去觅食。”

　　桃树轻哼一声：“才没跟他吵呢！”

　　燕子相公笑道：“我是在跟房东联络感情，难得搭上线的。桃树姐姐，不知道我们两个谁最先修炼成人形？我猜桃树姐姐将来一定是个大美人。”

　　“借你吉言。不过，要在红尘中打滚，还是普通点的好。”桃树心道：姐姐我老早就能化形了，只不过这几十年一直在闭关修炼，不理世事。

　　“你想入红尘？那到时不妨结个伴。”

　　“嗯哼！”这回轮到燕子娘子哼声了，她吃醋了，狠狠地啄了下相公的脑袋。燕子相公怒道：“婆娘，你干嘛？”

　　“你当我是死人啊！当着我的面勾搭别人！”

　　“瞎说什么啊，这会儿打起来好看吗？早过了更年期还这么不可理由。我不还手是宠你，别得寸进尺！”

　　“你敢说你没起歪心？”燕子娘子下嘴猛啄！

　　“够了，不想过日子就给我挪窝！”

　　微风吹过，点点花瓣如菲雨般飘落。桃树收敛心神，决定眼不见为净，任由燕子夫妇窝里反。不一会儿就吵醒了满树的小燕子，叽叽喳喳吵得整个寺庙都闹哄哄的。

　　这一年，有个叫舒笙的书呆子借宿在庙里，过着苦行僧的日子，他被凌晨的鸟叫吵醒了，披了外衣走到窗前，一阵淡淡的花香飘来，微风吹过，带来了一片粉红的花瓣，落在舒笙的手心。他看着花瓣，见它鲜艳粉嫩，又芬芳醉人，顿生喜爱之意。匆匆走出房间，寻芳而去。终于被他在后院里发现了桃花树，树上的那群燕子还在吵闹着。

　　舒笙绕着桃树走了三圈，问燕子：“燕子啊，是你们第一个发现了桃花，都在忍不住赞美吗？”

　　如果舒笙能听懂鸟语，就会听到一声齐刷刷的声音在叫他“白痴”！

　　舒笙站在粉红色的桃花雨下，忍不住吟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出自《诗经·桃夭》）

　　“好美的诗啊！”桃树听罢醉了笑靥，花朵开得越发灿烂，芳香更加馥郁。

　　燕子相公嗤之以鼻：“桃树姐姐，这诗讲的是将要出嫁的姑娘，跟你无关。我看八成是这书生在寺庙里吃了太久的素，开始思春了。”

　　桃树不理燕子相公，继续认真地听着舒笙念诗，陶醉着。

　　舒笙看着桃树，痴迷地说：“太美了！真想永远留住这一刻。”舒笙不知不觉靠着桃树睡着了，在梦里，是一片桃花林，有个穿粉衣的漂亮姑娘奔跑在桃花雨中。

　　“姑娘，你是谁？是桃花仙子吗？等等我！”舒笙气喘吁吁地追着，却总是差了那么一步。“姑娘，我愿娶你为妻，请回过头来看看我。”

　　“你要娶我为妻？”女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她羞涩地用袖子遮住脸蛋，回过头来面对舒笙，柔声说，“可惜你我身份殊途，只能神交，不如做一对知己。”

　　“能得你这样一位红颜知己，此生足矣。”

　　“呵呵，那你愿意常来桃树下吟诗给我听吗？”

　　“好。一言为定。”

　　之后，每当午后，舒笙都会坐在桃树下看书，常常对着桃树读书、吟诗，偶尔吹吹笛子，顺带长吁短叹，诉说着红尘中的种种。桃树常常入梦，在幻境里与舒笙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舒笙对梦中美人的痴迷有增无减，期待着能够时时相伴。“唉”字便是舒笙开始长篇演讲的前奏，舒笙一直从春天叹息到秋末，直至叹息掉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

　　燕子们都去南边过冬了，桃树的日子恢复了冷清。她顶着光秃秃的枝干，对着浩瀚的天空感叹：“姐掉的不是树叶，是烦恼。”

　　燕子相公去而复返，特来转告桃树：“我们就快化形了，妖界已经向我发了绿卡，邀我前去投奔。你我好歹认识了数百年，可愿意一同前去？”

　　桃树烦恼地说：“妖界的绿卡我早收到了，但我原本是想去考仙级，进仙界的。可是现在，我比较想留在凡间。”

　　有一个古老的传说，从前世上没有天地，天地合在一起，只有鸡蛋那么大小，是盘古开天辟地。接着，是女娲创造了人类。后来，几位化外之神来到了这片天地，他们设立了天庭，掌管着天下万物，他们将世界分为六界：神，魔，仙，妖，人，鬼。六界划分明确，一般来说，各界居民不得随意串门，即使办理签证，想去其他界旅游，非得有两界司法机构发放的许可证才行，办理移民就更麻烦了。

　　“你好好想想吧，明年春天再答复我。”燕子相公没再说什么，转身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