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之嫁穷汉》寸金时

23、辅导老师

　　一番好意再次被程小秋拒绝，程书敏彻底歇了多管闲事的心。

　　既然人家铁了心要去做那军官太太，而且大伯母他们也不反对唯一的女儿嫁去千里之外追求那种幸福，自己作为外人有什么可操心的？反而说得多了，对方没准还以为自己不甘心，想坏她好事。

　　路都是自己的选的，她该提的都提了，人家不听不信，以后过得好和坏，都与她没有什么干系，她已经问心无愧了。

　　瞧着天色已不早，程书敏转身往回走。两家隔着不过五六分钟的路程，但程书敏在回去的路上又想起了那段刚刚过去的像梦一样的三年，思绪翻飞间她忍不住放慢脚步，任凭那些孤寂又苦涩的记忆从心头淌过。

　　然而曾经觉得刻骨铭心的事情却渐渐变得模糊，甚至那个让她又恨又怕的老太太都已经模糊到无法再描绘出人家的模样。还有那座看起来热闹，却始终与她格格不入的军属大院，也犹如此时的晚霞一般，热烈却孤寂，最终归于遥不可及的天际。

　　就这么慢慢地走着，等她走到自家楼下的时候，天色又暗了许多。院子里的邻居们忙碌着各自的事情，各种各样的声音交汇在一起，描绘出浓浓的烟火气。

　　程书敏放空了脑袋往楼上走，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空地上停着一辆运货的卡车，一群小朋友们正围着那辆车争相往上爬。直到她踏进家门后，才发觉家中的气氛有些不同。

　　客厅里亮着灯，却不见一个人。大嫂和老妈都在厨房里忙着洗菜切菜，像是要做大餐，而往常只有节日和招待客人的时候，这两人才会一起在厨房里忙活。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厅堂里也没有客人，为什么要做大餐？

　　“妈，今天什么好日子啊，准备这么多菜？”

　　莫春兰在切好的排骨里面放了一勺酱油，抬头看向程书敏：“我们给正勇请了个高考辅导老师，就在你弟屋里呢，你去看看人家教得怎么样。”

　　“高考辅导老师？是那个强化班的王老师吗？”程书敏惊喜道，“你们终于舍得花钱给正勇请辅导老师了，要是能再早点就好了。”再早个两三月，正勇考大学就是三个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了。

　　她记得前世正勇想去报县里的一个强化班，那个带班的王老师教学经验丰富，带的高考生上线率是县里最高的。但他对学生的要求也高，基础差的落榜生想要得到他的指导，需要多付些学费。爸妈却觉得那王老师是在趁火打劫，坚决不想多付钱，正勇就没能去成强化班，只能待在家里自己复习。

　　“不是那个王老师，我们请的是不用花钱的老师。”莫春兰得意道，“那王老师仗着自己教出了几个大学生就坐地起价，这种人放在几年前早就被抓去批斗了。我们给正勇找的老师是个大学生，人家说跟你熟，才答应免费给你弟辅导的，正勇今年肯定能考上大学了！”

　　跟她熟的大学生？
　　爸妈该不会把翟栋梁找过来了吧！

　　程书敏顿感不妙，转身往程正勇屋里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停了下来，耳朵贴在门上听屋里的情况。

　　里面有个男人在说话，那熟悉的自命不凡的语气除了翟栋梁还能有谁？程书敏觉得脚底生出一股寒气。这人终究还是跟弟弟碰上了，甚至因为她的原因，他们相遇的时间比前世相更早了。命运真的躲不掉吗？

　　薄薄的木门并不隔音，程书敏能很清楚地听到翟栋梁正在跟弟弟正勇讲解一道理科题目的解法。讲得好不好她听不大懂，但弟弟正勇却很满意的样子，不时发出“哦，原来如此”、“啊，竟是这么简单”的感叹。

　　这……她现在冲进去把人赶走还来得及吗？可她又该用什么理由把人赶走呢？

　　说看到他就讨厌？
　　一个被爸妈请来辅导弟弟高考的免费老师，她凭什么说讨厌？

　　说他教得不好？
　　恐怕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弟弟正勇吧。

　　说他以后会杀害正勇？
　　空口无凭的谁会相信这种话，她若是敢这么说，大家肯定会以为她疯了。

　　程书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给爸妈上过眼药，说这姓翟的不是好东西，可是才过了一天，眼药不但没起到好作用，似乎还把他们的眼睛药瞎了，不然怎么突然把这人给请家里来做老师了？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门忽然从里面打开，程书敏吓了一跳。待看清开门的人是谁后，她拍着自己胸口，长长舒出一口气。

　　“你杵在这里干什么！”出来的人是程二平，他也被门口的程书敏吓了一跳。

　　“没干什么呀，妈说来了客人，我过来看看。”说完退到一旁，给程二平让路。

　　听到这边的动静，屋里的两个人看了过来，程书敏的视线顿时与翟栋梁对上。她看到了对方眼里掩饰不住的得意，是那种逗猫逗狗时，看着猫狗想逃却又逃不掉的得意。

　　原来在厂门口他说要来迎春路就是来她家。是老头子悄悄去厂里找了他，并请他来做家里做正勇的高考辅导老师的？

　　程书敏大致理出了这么个头绪，只是还有一点想不明白：爸妈对正勇屡考屡败的事已经失望到麻木了，怎么冷不伶仃地又积极了起来？莫不是被程小秋嫁杨卫锋的事给刺激得不正常了？

　　还有，姓翟的性子古怪，没直接告诉她要来她家的事还能理解。可爸妈怎么也防着她、背着她去厂里找来了这么号人？他们真的是在给正勇找高考辅导老师吗？

　　程书敏总觉得这里面透着古怪。她回瞪了一眼姓翟的，一言不发地把房门关上，然后去了厅堂，问正在卷纸烟的程二平：“这人怎么来我们家了？”

　　程二平横她一眼，道：“什么这人那人的，人家有名字，叫栋梁，国之栋梁的栋梁，你在厂里的时候也是这么没礼貌吗？”

　　国之栋梁？他也配？
　　程书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继续问：“那这位国之栋梁为什么会来我们家？你们怎么认识他的？”

　　程二平点上烟吸了一口，颇为自得道：“我好歹在厂里待了几十年，总有点自己的人脉。”

　　程书敏立马想到了工会的刘干事，只有他跟老头子最熟，也对厂里年轻职工的情况也比较了解，人还特别热心肠，于是她跟程二平确认道：“你今天去厂里找刘干事了？”

　　程二平睨了她一眼，吐出口烟圈没有答话。

　　但老头子的沉默一向等同于默认。程书敏便确定他今天的确去了厂里，还找了刘干事帮忙，这才有了翟栋梁登堂入室的事。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她又确认了翟栋梁被请来家里的真正原因。

　　“小翟，来，坐这边。”莫春兰招呼翟栋梁坐到了程正勇经常坐的那个位置，而旁边的位置正坐着程书敏。

　　翟栋梁浅浅点了个头，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并歪头看程书敏：“书敏同志，你好像不太欢迎我来你们家啊。”

　　程书敏还没应声，莫春兰抢声道：“小翟你别介意啊，我们家书敏打小就性子冷，但她对自己人那是掏心窝子的好。”然后对程书敏说，“书敏，快跟小翟打个招呼呀，你们一个厂的同志，算是自己人了，可不能这么生分。”

　　程书敏紧紧地抓着筷子，力道几乎要把筷折断。

　　不能生气，也不能把面前这个会杀人的危险人物气得太狠。但眼下这情况实在是难啊，她要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让这人知难而退，不然他以后以辅导老师的身份天天来家里，正勇跟他日日待在一起，指不定哪天就踩了人家的雷点，再次让人给害了，那她重生得来的这点先知还有什么意义？

　　忍了又忍，程书敏皮笑肉不笑道：“您误会了，我只是不敢打扰你们上课，对于您的到来我们家十分欢迎的，你看这一桌子菜就是证明。”

　　“你说的一家人应该包括你自己吧？”翟栋梁咧了个笑，“既然你们这么欢迎我，那以后每天下了班我就过来辅导正勇小兄弟一个小时，书敏正好可以搭我的车一道过来，你们觉得怎么样？”他问的是你们，看的人却是程书敏。

　　莫春兰听了很是高兴：“那真是太好了，书敏在厂里能有你这么好的干部关照着，我们做父母的也就放心了。还有我们家正勇，等他考上了大学，一定让他好好地谢谢你这位老师。”

　　程书敏不知如何接话，转头问弟弟：“正勇，你觉得怎么样？”若是弟弟觉得这人真能帮助他复习，那还留不留？

　　程正勇的目光来回扫过姐姐和那位突然出现的辅导老师，半晌后他露出了然的神色，笑眯眯地回答程书敏：“姐，我都听你的，你觉得好就好，你若是觉得不好我也觉得不好。”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这哪里是来给他做辅导的，分明是冲着他姐姐来的。

　　而程书敏很满意程正勇的态度，这弟弟真值得她疼。

　　但是程二平不满意：“你自己的高考，问你姐的意见干什么，听她的你能考上大学吗？你以为小翟同志闲得没事干吗，人家是厂里的技术干部，要忙的事一大堆，他不计回报来家里教你这个笨蛋，这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好事，你还不知道珍惜。你若是这种态度的话，就别想着考什么大学了，明天就把所有的书烧掉，省得我们再替你操心。”

　　餐桌上的气氛陷入安静，程书敏更是觉得尴尬。

　　而首先打破这份沉默的人是翟栋梁，他轻笑道：“没想到正勇小弟跟书敏的关系这么好，想必书敏是个很好的姐姐。”

　　“那当然，我姐聪明又漂亮，听她的话我肯定能考上大学。”程正勇借机挽回程书敏刚被亲爹贬低的形象。

　　尴尬突然给到了翟栋梁，他尬笑一声，转头问程书敏：“那书敏觉得我还要不要来呢？”

　　书敏书敏地叫得这么亲切，好像他们关系很好似的。程书敏不着痕迹地抚平胳膊上新起的鸡皮疙瘩，跟他客套道：“我觉得这事太麻烦您了，离高考也就这么些天了，您也没有教学经验，万一我弟还是没考上，您多没面子，是吧？”

　　这话应该说中了翟栋梁的心思，程书敏看到他很认真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但莫春兰却担心翟栋梁听了女儿话后，吓得真不敢来了。他们并不在意人家能帮儿子提多少分数，他们在意的是给女儿制造近水楼台的机会，在意的是程翟两家能结亲，如果这个过程中，还能让儿子得到辅导考上大学，那就再好不过了。

　　若是儿子再次落了榜，但只要女儿嫁给翟栋梁，凭翟家和李厂长的关系，替正勇在厂里谋份工又有什么难的。这样一来，儿子不管考不考得上大学，都能有个前程，他们老两口就彻底安心了。

　　于是她打岔道：“哎呀，菜都凉了，我们先吃饭吧。”

　　然后盛了一碗饭递给翟栋梁，和气地对他说：“小翟啊，你能来教我们家这个笨儿子，我们已经很感谢了。你只管来家里教他，他最后就算没考上也是他自己笨，没有上大学的命，跟你没有关系。”

　　程书敏真拿自己老妈没办法，但她心中知道的事情又没法直接告诉父母，只能闷闷地吃饭，打算再慢慢找机会让翟栋梁知难而退。

　　饭后，翟栋梁又给程正勇讲了会儿课，便提出回家去。莫春兰赶紧叫来程书敏，把她往翟栋梁身边一推：“书敏，快替我们送送小翟，楼道里的灯坏了看不见，你带上这个手电筒，别把人家摔了。”

　　程书敏这个时候若是还看不懂父母在打什么主意，那她真就是棒槌了。她打算跟姓翟的把话说清楚，便接过莫春兰递来的电筒，领着人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