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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大学前两年，韩寻波把全部的精力用来学习和打工，学习是为了提高自己以便找到更好的打工机会，这段时间对于活计他是不太挑剔的。不过从大三开始，韩寻波开始认真规划自己的未来。
首先，他把考公务员从自己的计划中剔除，一是没有雄厚的背景与关系，另外就是，这门职业虽然稳定，但一开始挣不到足够多的钱，除非你费心思长期经营。大三下学期，有青睐韩寻波的老师提点他关于考研与留校方面的资讯，认真考虑过后，也被韩寻波排除了，原因依然是时间和钱。盘点自己的长处，韩寻波认为最突出的有两点：专业过硬、人际交往能力强。有了这份自信，他把就业范围定在了外企。
本市外企最多日资，其次是德资与韩资，韩寻波选修了日语与德语。
给几家企业兼职时的接触经验让韩寻波明白，销售在一家企业中是最牛气的部门，但最终的目标当然还应该是领导销售。他又选修了营销与管理课程。
他上大学的这几年，正是城市经济飞速发展的时期，本市冒出很多中小型贸易公司，外资企业也纷纷前来落户，对外贸易人才正当其时，大学里的相关专业成了热门。韩寻波根本不想等到毕业才找工作，到时人山人海一扎堆，别人认得你是谁？
他看中的是手里已有的资源。以前毕业的校友或是转弯抹角的亲戚朋友自己开公司，人手又不够，就托大学老师找学生来当廉价劳动力。碰到这种机会，韩寻波不像其他同学那样计较薪酬微薄，他在乎的是实习机会，跟人家混熟了，有时也义务帮着做一些翻译以外的活儿。他腿勤，常来常往，又会说话，连某公司财务部著名的更年期大姐都愿意笑着跟他聊聊天。舍上一些时间和精力，换来的是好人缘和业务知识。还没升大四，已经有两位老兄拍着韩寻波的肩膀叫他毕业一定到自己公司来。
韩寻波很高兴的答应着，但是他的目标其实更高一点儿。在他大四这一年，德资L.S公司在本市落了户，这是一家世界知名的专门制造和经营电子通信器材设备的公司。韩寻波准备将它作为自己的第一个目标和起点。
他辛勤地为将来耕耘着，完全没想到在最后收获的季节里会种瓜得了豆。
说到这，就得倒回来说说韩寻波与夏家的关系。
他刚跟夏家认识的时候，夏守翰经营着一家海鲜酒楼、一家川菜馆和一座体育休闲中心。这座体育休闲中心的原址是湾东的一处大型厂房，据说当时因为经营不善，工厂倒闭，地方一直闲着。湾东区的区长也是有压力的，后来通过时任市刑警大队队长的老夏一个战友从中牵线，由老夏将此地包下来，开了这家全城最大的体育休闲中心。最出名的是里面的保龄球场，此外还有桌球、乒乓球、羽毛球等等一些杂七杂八的项目。老夏的海鲜酒楼在城里也数一数二，因为有个以前的老战友在最近的沿海经营渔场，每天有专门的冷藏车送各色海鲜过来。这地方装修豪华，价钱更豪华，偏偏大家趋之若鹜。至于那家川菜馆，虽说是老夏当初开门第一桩生意，却显得很不起眼。地方也不大，就在夏家附近，档次中等，买卖不错。夏婶和一个小姑娘轮流坐镇前台当帐房，家里不开伙时，夏成蹊就到店里去吃饭。韩寻波开始给他补习后，对这里也逐渐熟悉起来。
夏婶没有别的嗜好，就是喜欢跟几个姐妹搓麻将，曰小赌怡情。忽有一天小姑娘生病请假，夏婶约好麻将搭子人却走不了，未免着急。正好夏成蹊和韩寻波下楼来吃饭，夏婶灵机一动，就叫他们来顶自己的班。这前台帐不难算，韩寻波听了一会儿也就明白了，反正有小夏在，也不怕对方不放心，于是两人一本正经顶起班来。后来他才发现，其实只有自己在干活儿，小夏既不感兴趣，也不耐烦，在前台坐了一会儿，索性跑到小包间里去唱起歌来。
有一就有二，夏婶完全不拿韩寻波当外人，见他胜任愉快，干脆把他当成固定替班，但凡有什么事儿，就毫不客气地打电话叫他来帮忙。时间久了，他在店里成了一个很特殊的存在，伙计们都把他当成老板家的一员来看待。走动多了，韩寻波也逐渐发现，老夏此人交游广阔，应酬极多。宴请一些有头有脸的官商高层、重要客户时，多半是在海鲜酒楼，而常常到川菜馆来的，则是老夏几个关系极铁的老战友，有时他们也会带来自己看重的关系不错的朋友。能被请到川菜馆来的，都是被看作自家人的，相处更亲切随意。逢到这种时候，老夏常会叫夏成蹊下楼来一起吃饭。夏成蹊毕竟还是个孩子，又没有共同语言，如何耐烦跟一群叔叔伯伯一坐就耗两三个小时，但他性子软，父亲一叫不敢不去，以往这绝对就是苦差。后来有了韩寻波，小夏就硬拖着他一起去陪自己，老夏也很爽快，说一起去一起去。
韩寻波开始觉得有些尴尬，但两次之后，就很享受这样的机会。所以说，甲之熊掌，乙之砒霜。老夏的朋友，包括他自己，都是走南闯北颇有见识的，现如今有的从政有的经商，在自己的领域内也都算是人物。每听他们谈话，韩寻波都觉得受益匪浅。老夏喜欢叫夏成蹊来，也不过是想他受受熏陶，以后能在这些方面有所成，可惜这个儿子对此完全没兴趣，有了韩寻波在场顶缸，老是找借口溜出去，甭管是上厕所还是催催饭菜，总之必是一去不回。反而是韩寻波，虽然年轻，却落落大方，求知若渴，给人印象不错。
老夏从没有明确地说过自己对韩寻波的观感。开始，是爽快又客气，略有点距离地审视；慢慢地，儿子和太太先跟这年轻人亲近起来，老夏的态度也变得亲切许多；到韩寻波大学最后一两年，跟小夏因为繁忙而来往渐少时，反而是老夏时常叫他出来吃饭，把他当作子侄辈介绍给朋友。
但是直到这时，韩寻波也没有想过把自己的事业跟夏家联系起来。
他已经基本敲定了一家出口蔬菜与兔肉家禽的小公司作为他去往L.S的跳板。这将成为他履历上的第一份工作。这家公司的情况做兼职时他就已经有所了解，到大四时实际上已经正式在这里开始工作了。公司小有公司小的好处，所有的工作流程全都要学习熟悉，从跑厂家到联系客户再到办理货运，通关，收帐报帐，每个环节都要亲历亲为。毕业半年，韩寻波已成为公司业务主管，他自己的销售提成已够还夏家的借款。
正当他干得如火如荼，渐入佳境之际，老夏那边的生意出了点问题。
此前卡拉OK在本市一直比较流行，但第一家真正的量贩式KTV却是这一年由夏守翰引进的。他到外地跑了一圈，回来便动起了这个脑筋，租下一处楼房进行装修，由外地请了一个有经验的经理，敲敲打打开了张。之后几年虽然同类店面在本市遍地开花，可老夏这家因为规模和经营够档次，牌子始终不倒，这是后话。KTV经营了半年，生意红火，收支却只是堪堪持平。老夏多精明的一个人，早觉得不对，暗里一查，查出经理在做暗帐。要不要打官司追偿是一回事，开除掉的几个牵涉其中的人都是管理层，店里一下子群龙无首。
韩寻波当时正陪一外国客户去厂家，刚回来就接到老夏电话。
等晚上赶到夏家，老夏直截了当，问他愿不愿意到KTV来代管一段时间。韩寻波一时有些发懵。
等到坐在一边的夏婶慢慢说了发生的事情，韩寻波的表情才脱离迷惑不解的样子，而改为沉默。夏婶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想打麻将的时候，把韩寻波叫过来帮她收收钱结结帐，这是一回事，这就好像叫自己的孩子帮自己洗一下碗。可是把一个年轻人从自己的事业路上拖出来，让他走另一条路，就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回事了。
老夏说，“先帮我管三两个月，等我另外找到可靠的人就行。”然后他看看韩寻波，补充，“你先干干看，以后要是喜欢的话，就在我这里长干也行。”
说实话，韩寻波不知道老夏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他只好诚恳地说，“帮忙是没问题的，但是这一行我从来没接触过，怕给您干砸了。”
老夏笑笑，“三两个月而已，总不可能比现在更糟。我主要就是找个人压压，别让底下的员工乱了套。”
也就是说，韩寻波想，老夏并不指望自己能将这家店管理得多么蒸蒸日上，他只是要在自己忙乎他事的时候，让底下人都明白，有个老板家的人在看着你们呢，别给我太过分！对自己的前途有何影响，还很难说，但，老夏是恩人！韩寻波沉吟一下，点头，“好，我试试。”
抬起头来，老夏爽快的笑容里有丝高深莫测。
韩寻波也笑，笑得人畜无害。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