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入之旅》陶夜

23、23

　　孟嘉仪问：“你朋友？”
　　韩寻波难得有点结巴，“呃，算是吧。”
　　孟嘉仪不解，“什么叫算是？”她见韩寻波没动窝，不仅有些奇怪，“你不去打个招呼？”
　　韩寻波迟疑。他本来是想无声无息自习淼的世界里消失，这女孩子看起来通情达理，知情识趣，不像是个会纠缠或是着恼的人。
　　孟嘉仪往后靠一靠，做出审视状，拉长音说：“哦……我知道了，有问题！”
　　那边习淼见韩寻波没起身，似乎也有点尴尬，笑了笑，低下头。
　　韩寻波无奈，站起来，说：“我过去一下。”
　　孟嘉仪捂着嘴坏笑，“快去快去，干脆叫那位小姐过来一起嘛。”
　　崔友廷跟朱宁和正聊地起劲儿，两人都没听清这边的话题，一起抬头看。韩寻波走到习淼桌边，说，“这么巧。”
　　习淼笑笑，“我今天正好到旁边的幼儿园做儿童饮食营养调查，活动量有点大，饿得等不及回家了，要不也不会到这儿来吃饭。”
　　韩寻波这下子是真的不好意思了，“这么辛苦？我以为你只在医院上班。”
　　“这个算是公益项目，我导师领着几个学生在做，自愿参加的，我负责中国这部分。”
　　“公益啊？我们正聊的事儿也跟公益搭点边，过来一起坐会儿吧？”韩寻波怎么也不好意思把她一个人扔这边儿，何况自己那桌一看就不是什么正式场合，无所谓避忌。
　　习淼挺客气，“不太好吧。”
　　韩寻波赶紧说，“没事儿，都是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
　　习淼想了一下，大方地点头，“那好。”
　　见他俩过来，孟嘉义他们三个暂停交谈。然后大家一圈寒暄，重新入座，韩寻波招呼服务生把习淼点的餐送到这桌来。崔友廷听韩寻波介绍习淼正在做公益项目，已经眼前一亮，热情地说，“对啊，其实推广有机生产也可以是公益性的，只不过现在国内做这个的太少。去年我去参加博览会，就发现国外开展这种活动已经很广泛了，是吧习小姐？”
　　习淼点头，“推广有机生活么？我参加过，教小孩子用食物残渣做有机肥，还有用煎过东西剩下的油做肥皂什么的。”
　　孟嘉仪很感兴趣，“这不是环保么？”
　　崔友廷摆摆手，“内涵是一样的，我们现在一听有机就觉得是超市卖的贵得要死的水果蔬菜，其实有机包含很多东西。打个比方，有机苹果一个五块，普通苹果一个一块，营养差不多，就差在有机的里面没有毒素，贵出来的钱就是支持农民发展有机农业，不用化肥农药，逐渐恢复土壤健康度。你实在买不起有机食品，还可以像习小姐说的多做手工，少用化学品，一样的。这就叫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孟嘉仪说，“嗯，这个好！可以做个专题。”
　　崔友廷赶紧说，“别忘了把我们丽源溪也捎上。”
　　“我把拍摄现场放你们那儿怎么样？”
　　“好啊！”崔友廷大喜。
　　习淼笑了，“需要义工的话我可以参加啊。”
　　崔友廷连连点头，“还有件事想麻烦习小姐啊，能不能给弄点国外的相关资料来，咱也了解一下人家的先进经验呀。”
　　“行，我帮着找找，”习淼说，“别那么客气，叫我习淼就好。”
　　韩寻波和朱宁和相视一笑。韩寻波说，“人家出力了，那咱们就出点儿钱？”朱宁和爽快地点头，“这是好事，算我一份儿。”
　　于是这一餐饭吃的皆大欢喜。
　　饭后，韩寻波送习淼回家。没了那三个居间调和，两人之间的气氛略显沉闷。快到的时候，习淼忽然开口，“韩寻波？”
　　“嗯？”
　　“你是不是不打算跟我深入发展下去？”
　　韩寻波看她一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用不好意思，其实你已经表现地挺明显了。”
　　“呃……”
　　习淼侧头看他，“不是我自恋，但我真觉得以我的条件，这肯定不是因为我不够好。”
　　韩寻波把车停在路边，转身面向她，有点惭愧，“当然不是，是我不好。”
　　习淼反而笑了，“也不是你不好，只不过，你肯定是有你的问题。”
　　韩寻波迟疑一下，点点头，“对。”
　　习淼看着他，“其实以我对你的印象，好像很少有什么事让你为难，所以我对于你肯乖乖出来相亲很有点疑惑。你这问题……很难解决吗？”
　　“……有点儿难度。”
　　“那……如果以后解决了呢？”
　　韩寻波想了想，认真地说，“解决了，就老老实实过日子呗。”
　　习淼沉默片刻，点头，“我明白了。”
　　路灯下，她的侧脸宁静美好，十分具有知性美。
　　韩寻波歉意地说，“对不起。”
　　习淼抬头微笑，“你哪有对不起我？至少你没打算敷衍我或是欺骗我嘛，我还得谢谢你呢！”
　　韩寻波讪讪然笑。
　　习淼仿佛释然了。她对韩寻波真的非常有好感，被拒绝了，不管什么原因，总有点儿伤自尊似的。不过想想，这事又不是她的错，认真说起来，也不算是韩寻波的错，左不过是没在正确的时间碰到正确的人呗。她不动声色说，“没关系，当不成情人，也还是朋友嘛，对不对？”
　　韩寻波大力赞成，“完全对。”
　　习淼敲敲他胳膊，“行啦，朋友，送女士回家吧。”
　　韩寻波欣然从命。
　　送完习淼，韩寻波望天叹气。这样的女孩子多好！温柔、体贴、大方、爽朗，再早半年遇上，自己是不是就不会这么为难？可是……真的不会么？仔细想想，他又怀疑起来。
　　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忍不住，韩寻波调转车头，去小夏那里。算算日子，他也有一个多星期没见到小夏了，看来那小笨瓜这次也别扭狠了，居然也一直没打电话来。不过让韩寻波意外地是小夏不在，只有何自明自己在，正在帮小夏修电脑，机箱盖子打开来，线路板什么的摊了一桌子。
　　韩寻波顺口问，“电脑坏了？”
　　何自明还是没什么表情，一点儿没有看见他突然冒出来吓一跳的样子，摇摇头，“没坏，就是太脏了，风扇嗡嗡响，拿出来清理一下就行。”
　　“哦，小夏呢？”
　　“上班去了，新开了一档有奖抢答的节目，让他做，要到十点才能回来。”
　　“这样啊……他身体怎么样了？”
　　“今天上午刚去复查了一下，大夫说恢复得不错，不过还是要控制饮食。”
　　“你陪他去的？”
　　“嗯。”
　　“谢谢你啊。”
　　“没事。”
　　“你自己那工作怎么样，还适应吧？”韩寻波帮何自明找的那工作，面试什么的就是走个过场，肯定能应上，但具体干得如何就要看他自己了。
　　“挺好的。”
　　“那就行……那我走了。”
　　韩寻波快走出房间门口时，偶而回了一下头，见何自明正歪着头看自己，脸上的表情象是困惑，又有点若有所思。
　　“怎么？”
　　“要去接小夏，快到点了。”
　　韩寻波愣了愣，“你去接？”
　　何自明眨眨眼，“你要有时间你去也行。”
　　“天天去？”
　　“这几天都去，以后看情况。”
　　韩寻波不解，“小夏让去接他啊？”
　　“不是，前几天他非要去上班，我看他还不是很好，就接送一下……他自己也没很反对……”何自明迟疑着说。这是一方面。另外韩寻波拜托他照顾小夏，他也怕小夏下了班拐去酒吧什么的。
　　韩寻波想了想，说：“我去吧。”
　　何自明点头，好像顺口似地说：“我看他最近心情也不是很好。他妈妈那天来，他笑嘻嘻的，不过……”
　　“什么？”
　　何自明低下头，放下手头的东西，另拿一件，一边用小毛刷轻轻刷，一边轻声说：“看他那脾气，挺娇气的，家里人原先一直对他好，现在忽然都……他肯定不舒服吧？”
　　韩寻波怔了一会儿，扭头出门。
　　何自明在后面追加一句，“宵夜已经做上了，叫小夏回家吃，干净点儿。”
　　韩寻波应，“知道了。”
　　城市的夜晚，九、十点钟路上还很热闹，车水马龙的。韩寻波条件反射地看着红绿信号灯走走停停，脑子里琢磨何自明的话。小夏一贯受宠，以前夏叔和夏婶偶而还吆喝他几句，从他那次跳楼之后大家连句重话都不敢跟他说，对他真算得是又体贴又宽容了……那么何自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家里人现在忽然都怎么了？大家对他不好吗？不是还跟以前一样？
　　这个事，不去仔细想，真不觉得。韩寻波渐渐领悟了……说起来，可能真的有点不同吧？从小夏那男朋友事件之后，夏叔和夏婶到底是作下了心病。夏叔且不说了，就夏婶，换做以往，怎么可能让小夏还没结婚就搬出来单住？结了婚都不一定能放他出来。就算放出来，按夏婶的性子肯定也要天天往儿子这儿跑，给洗衣服做饭收拾家务，可现在……
　　就是自己，在小夏看来恐怕也变了。
　　自己选那么个时机跟小夏说在一起，虽然当时实在是被小夏搞得气急败坏，但总还是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就好像在说：放你跟那么些污糟人搞一块，还不如在我手心里混呢！固然是因为喜欢小夏，疼他，可骨子里不也还是有点看不起他？还嫌弃顾家伦，自己跟他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
　　因为什么呢？因为自己的心态也变了。做哥哥的时候头脑清晰，全心包容，怎么看都是自家孩子好。到了做情人，无端端生出独占欲来，会嫉妒了，会患得患失了，会莫明其妙发脾气不理人了……
　　最近，小夏肯定觉得自己的态度忽冷忽热，难以捉摸吧？
　　难怪他逃得那么快！
　　韩寻波长长叹气。
　　车子开到广电门前，正看到小夏从长长的台阶上奔下来左右看。韩寻波把车停在他身边。
　　小夏隔着车窗看到他，有点意外，嘴唇动了动。
　　韩寻波见他不动，催他，“上车啊！”
　　小夏嗫嚅，“阿明要来接我的……”
　　“我就是从你家过来的，”韩寻波说，“何自明给你修电脑呢，我说我来接你就行了。”
　　小夏迟疑了一下。
　　韩寻波耐心地说，“你再磨蹭，何自明煮的宵夜就都凉了。”
　　小夏有点放心的样子，拉开车门爬上来，讨好地说，“我们回家啊？”
　　韩寻波装作不解地问他，“你还要去哪儿吗？这么晚了，要不改天？”
　　小夏摇头，彻底放心，“不去哪儿，就回家了。”
　　韩寻波看他一眼，发动车子，“看脸色好多了。”
　　“哎，最近吃得比较好。”小夏摸摸脸，赧然，“阿明做什么宵夜了？”
　　“不知道，我上去就下来了，没来及问。何自明做饭好吃？”
　　小夏用力点头，“相当的！”
　　韩寻波失笑，“看来咱还拣着宝了。”
　　小夏问，“你今天怎么过来了？不说最近很忙吗？”
　　“夏婶说的？”韩寻波瞥他一眼，“是挺忙，今天跟人在清辉舫谈事儿，结束的早，想着正好顺路去看看你。你胃没事了吧？”
　　“没事了没事了。”
　　“好好养一阵儿吧，等你好利索了，请你吃华姿。”
　　“哦。”
　　小夏偷觑韩寻波，觉得他似乎心情不错，也没有那种怪怪的感觉了，心里不由大吁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