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入之旅》陶夜

22、22

　　对韩寻波来说，感情固然重要，但怎么也不能想像自己会象小夏那样为了情路上的挫折而自苦、伤身。莫非自己天生铁石心肠？韩寻波狐疑。
　　夏婶动作很快，隔天就打来电话，约了当天晚上，还很热心地帮韩寻波挑了一家挺不错的西餐厅，因为对方姑娘是国外留学回来的，看着比较讲究气质情调。韩寻波没想到会那么快，又不能反悔，只得赶鸭子上架，先见了面再说。
　　这次相亲属于传统式，也就是说，怕相亲双方头次见面尴尬，甚至认错人，介绍人也跟着来了。夏婶跟对方介绍人一见面就嘻嘻哈哈聊得火热，倒显得韩寻波和这位叫习淼的姑娘文静得很，介绍完，打过招呼，两人有志一同很认真地听两位大婶就最近天气、服饰、剧集以及双方不争气的儿子进行了热烈的沟通。当然，韩寻波和习淼也抽空打量了对方几眼，都觉得还比较顺眼。
　　夏婶们也不是那么不识趣，聊了一会儿，就相约先走，说是一起去逛街吃饭，让两个年轻人自便。临走时夏婶问韩寻波，“你知道小蹊最近上什么班么？”
　　韩寻波做思考状，“嗯，这周……不是很确定，可能是夜班吧？他手机打不通吗？要不我找找他台里电话……”
　　夏婶挥挥手，“算了，哪天我去他那儿看看吧。”
　　对方大婶深有感触，“儿子就是不省心，成天不着家，哪有闺女听话！”
　　夏婶说：“就是，唉！”
　　两人走了。
　　韩寻波眨眨眼，掏手机打给小夏，说：“你妈最近几天可能去看你……没，我说不太确定你最近上什么班……嗯，你自己有数行了。”他放下电话一抬头，发现习淼有点忍笑似地看着自己，不由自主耸耸肩。习淼笑道：“通风报信啊？”
　　“嗐，那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有时候有点儿不大靠谱。”韩寻波略作解释，然后转移话题，“习小姐是儿科大夫啊？”
　　“确切地说，是儿保科大夫。”
　　韩寻波“哦”一声，不大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习淼抿嘴笑，“我这专业，主要是针对儿童生长发育中出现的一些问题，嗯，最简单的，比如说，宝宝挑食偏食什么的……”
　　“哦，”韩寻波明白了，“就是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病的那些个问题。”
　　习淼摇头，“营养不均衡啦，心理智力障碍啦，也是病的。”她想了想，又笑了，“嗯，你说的也对，就是不是正儿八经的病的那些问题。”
　　韩寻波觉得这女孩子挺有意思，至少性格很好。他顺口说：“你这职业不错，你家小孩儿肯定比别人家长得好。”
　　习淼笑咪咪，“我们家还没有小孩儿呢，我是独生子女，我爸妈也是独生子女，自从我长大，家里就没七岁以下的小孩儿了。”
　　韩寻波汗了一下，觉得这话题进行下去有点儿不妥。
　　习淼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很适时地扯开了话题，韩寻波松口气。言而总之，这次相亲居然还算顺利。不管韩寻波心里怎么想，以他的教养，不可能去故意冷落人家。而习淼算是个比较有亲和力的女孩子，总能找到一些合适的话题，在韩寻波的配合下，让气氛始终保持愉快轻松。
　　吃过饭，其实时间还早，但韩寻波没安排别的节目，硬着头皮提出送习淼回家，甚至连理由都没找。习淼也一点儿没表示出不快，下车的时候，笑着同韩寻波说，“谢谢，今晚很愉快。保持联系？”
　　韩寻波赶紧点头，“当然。”
　　习淼摆摆手走了，风度无懈可击。
　　韩寻波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铁门后，不由叹了口气。他最近发现自己叹气的次数直线上升。
　　何以解忧？惟有工作。
　　韩寻波的手下立刻感觉到老板最近的勤力。要说忙，也是真忙，夏华正在筹备上市，千头万绪，做为高层核心，韩寻波有无数事情要做，无数的班要加。除此之外，还有件棘手的事找到了他头上。韩寻波掌管公司下属的餐饮企业时，因为门店数量不断增加，规模日渐庞大，为了保证质量，降低成本，特意安排采购部门在周边地区寻找一些合适的供货商进行长期合作。邻县的丽源溪地区，特供淡水鱼、本地茶叶、水果、野生山菜和肉蛋禽产品。因为品质好，被韩寻波以“纯天然食材”为卖点在清辉舫隆重推出。搞到最后，本市一说吃“纯天然”大家就想到清辉舫，再贵也大把人去吃。最初居中牵头协调的是丽源区的崔区长，组织农户靠山吃山，也算是走出了一条特色发展道路。
　　可是没两年，人心不足，资讯又发达，就有些农户贪图眼前利益，开始用药用肥。这事儿遮遮掩掩一年多才被发现，还是因为一个采购部员工在别的供货商那索贿被闹开而顺藤摸瓜扯出来的。韩寻波并不认为这是小事儿，一个不好，这可是要砸牌子的，被人发现，说不定夏华属下所有饭店酒楼都会受牵连。他立刻拿着质监报告中止合同，掐了这条供货线，同时保留追究责任的权利。农户们当然大吃一惊，同时心里不忿：不上肥不打药，果子茶叶怎么会长得好？不添营养，鸡鸭猪羊怎么能长得快？这不是故意为难我们吗？于是一状告到区长那里。
　　这位农业大学土壤与植物营养学专业毕业的崔友廷博士，瞪着自己的百姓，怒其不争，简直恨得要吐血。他费了多大的心力，才联系到一个大企业肯支持当地农民发展有机生产，这条路前景广阔，惠及子孙，只要坚持走下去，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谁想到这帮短视的竟只顾着眼前这点蝇头小利，非往死路上走。
　　更可气的是，他现在正顶着压力呢！丽源溪附近的山里发现了温泉，各方关注度顿时高涨，市里已经隐约传出，打算因地制宜搞开发，建高档住宅区、花园别墅、疗养院所。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树木要成批成批地砍掉，山体要大面积地挖开。崔友廷对此坚决反对，其中拿得出手的一个理由就是本区近几年正在发展有机生态产业，成果显著，既环保又富民！
　　谁成想，这帮老百姓挑这个节骨眼儿上给他扯后腿。
　　崔区长几天没睡好，牙肿得老高，想来想去，要想保住他的青山绿水，保住治下百姓的健康快乐民生，一得管住老百姓，行政介入，建正规的有机生态园；二就算要开发，也得找信得过的开发商，按他的构想开发。问题是，他只是个小小的区长，能量实在不够。怎么办呢？找帮忙的。
　　他找的人，就是韩寻波。
　　这两个人之前有过不少交往，彼此都觉得对方为人不错。崔友廷是官场上少见的理想主义者，颇有些书生意气，认定对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他又是官场上少见的实干家，扑得下身子，当初为了给农产品牵线找销路，他可以一家一家跑农户统计品种产量。韩寻波挺佩服他，能帮忙的时候通常也尽量提供方便。
　　可是说到这件事，虽然崔友廷的设想相当美好，但可操作性实在不高。说到地产开发，这里毕竟不是韩寻波的地盘，台面下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不好处理。而建设有机生态园，投入巨大，有些污染严重的地甚至要抛荒几年才能恢复过来，虽然有前景，但目前大笔资金从哪儿来？即使这些年夏华经营不错，韩寻波的红利也丰厚，但以他的资产，也远远不足以撑起这两个项目。更何况，要搞定市里和那些虎视眈眈有关系垫底的竞争对手，必然需要得到更高层面的支持。
　　韩寻波跟老夏提过这事儿，老夏不是太感兴趣，他现在的心思全放在公司上市上。韩寻波想来想去，觉得应该找外援，把这事儿往高里拨，往大里吹，往做善事上靠，反正生意人有不少都愿意做慈善搞公益。他在自己认识的并且有这个能力的人里挑了几个，准备轮流游说，其中一个就是孟嘉仪的男友朱宁和。朱宁和长得五大三粗的，叫谁看也看不出他居然是信佛的。
　　到约好的这一天，崔友廷开车赶过来。谈这件事，论言辞的有理有据，蛊惑激励，韩寻波自认赶不上他。何况，理想主义者一旦激情四射，其感染力不可小觑。韩寻波让朱宁和也叫上孟嘉仪一起，想看看崔友廷能不能说动她，以便搞点义务宣传什么的。既然是谈环保谈有机，自然约在清辉舫。
　　四个人见面寒暄完毕，崔友廷就开始主讲。朱宁和听得挺认真，遇到不明白的还要再详细询问。
　　孟嘉仪悄悄跟韩寻波咬耳朵，“他们公司有一家厂子，前一阵儿因为排放超标被当地农民告了，最近正跟环保部门较劲儿呢。”
　　韩寻波眨眨眼，“啧，那他听老崔上课还听得那么认真，不生气啊？”崔友廷的话里可没少埋汰那些不良企业。
　　孟嘉仪笑，“他是好人么。”
　　朱宁和确乎是个大好人，平时捐款捐物资助教育救灾救难没少干，否则韩寻波也不会想起他来。
　　韩寻波撇嘴，“不用说得那么甜吧？”
　　孟嘉仪抿嘴乐。
　　韩寻波问，“计划什么时候结婚了么？”
　　孟嘉仪的表情有些甜蜜，“秋天吧，等忙过这阵子。”
　　韩寻波点头，“嗯，秋天好。”
　　两人正抽空窃窃私语，韩寻波忽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转头望去，不由一怔，有个年轻女子一个人坐在窗边，歪着头，接到自己的视线，微笑着朝这边点了一下头，居然是习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