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racle》雯玲

5、my sorrow

　　夏陵回到宿舍，把照片存进电脑里，打开照片的文件夹看到了一个被锁住的文件夹，那个文件夹，锁住的是她和陈新的过去。密码，她忘不掉，2月19日，是她和他开始的日子。
　　在键盘上键入219，文件夹解锁，打开，一张张照片，是一张张回忆。让夏陵无法呼吸。曾经那么亲密，却只能说是曾经。现在要以兄妹相称。再多的感情，只能称为兄妹情谊。
　　关掉电脑，锁上那些回忆，夏陵看着桌上的日历，剩下的日子只有18天，18天后，她就要再次消失了。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留在他身边又怎么样?夏陵这样想着。
　　躺在椅子上，习惯性的用手臂遮住额头上，“就算说不在乎，可是自己还是会回忆那些过去，我是不是很傻？”一个人在宿舍自言自语，独自回忆。
　　他们的开始是在冬天，2月19日，当陈新说出要夏陵做他女友的时候，夏陵拿着手机，一直在颤抖，颤抖了好久，最后只有力气回复一句，“我答应你”。因为这个表白，夏陵等了好久好久。
　　第一次的约会，下着小雪。夏陵搭车从学校赶到他的学校，距离很远，接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夏陵觉得在车上她都快疯了，陈新见到她会说什么呢？从前的新哥哥，如今是自己的男朋友。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下了车，撑着伞，寻找着她的新哥哥，一个人走到她面前，背着书包，撑着伞，对着她笑着。
　　“来了。冷不冷？”陈新温柔的问。
　　“嗯，不冷！”夏陵撑着伞的手明明冻僵了。
　　陈新看看夏陵通红的手，收起自己的伞，拿过夏陵的伞，把夏陵的手放到自己的荷包里。在车站，在小雪的天气，在陈新的身边。夏陵觉得一切都美得太不真实。
　　那天陈新背着大大的书包，书包里放的是三朵蓝色的玫瑰花。陈新在夏陵背过去的时候，悄悄从背后送上三只玫瑰花。夏陵看看花，看看陈新，毫不犹豫地扑进陈新的怀里，哭得昏天黑地。
　　窗外突然打雷了，把夏陵从记忆里拉回来。才发现，自己又是泪流满面。
　　“明明是很美的回忆，为什么又哭了。真是没用啊。”夏陵擦着眼泪。走到窗边，看着夜晚的校园，雨中的校园，“原来他的学校，下雨的时候时这个样子的啊。”把身子探出窗口，脸迎向天空，冰凉的雨水滴在脸上，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泪水。

　　如果没有听到这句“她永远不会回来了”，陈新也许不会对夏陵的离开有任何感觉，那是个会立刻接起他过拨去的电话的女孩，那是个会对他解释为什么没有立刻回短信的女孩，那是个会很高兴搭两个小时的公交车来见他的女孩，那是个从小就在自己身边的女孩，那是个答应过他，会一直站在他可以看到的地方等他的女孩。
　　现在，那个女孩下定决心不再回来。现在他回过头不会再看到她了，也许永远都不会了。

　　秋天的雨下得天气微寒，看来冬天不会远了。
　　陈新依旧会规律的起床，然后去自习室，这天早晨，陈新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绕远路去那个池塘边，这个天气，让他想起某些气息，某些事，某些人。
　　泥土是湿的，空气是湿的，手中的伞也是凉的。
　　远远的，看见一个女孩子站在池塘边，绿色的长裙。清新脱俗得却又那么熟悉。
　　那条长裙，陈新见过的，在3年前的雨季。夏陵最后是穿着那条长裙消失在陈新的视线里的。
　　陈新站在不远处，却没有走近。
　　那个穿长裙的女孩，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包，转身准备离开。
　　“夏陵！”陈新叫出了声，在雨中的声音，略带颤抖，却没有人察觉到。
　　女孩停住脚步，回过头。没有打伞，细细的雨水让女孩的长发微湿。
　　陈新走过去，把伞撑在夏陵的头上，“你还是那么不喜欢打伞啊，秋天的雨很容易感冒的。”盯着夏陵的眼睛，没有移开视线，把伞递上去，“你打吧，我没你那么容易感冒。”
　　夏陵接过伞，没有说话，和陈新一起向前走去。
　　“你还是这么早回起来自习啊。”夏陵看着前方，问陈新。
　　“是啊，从小就习惯起早床了。”
　　“那个舞会的事，我想过了。”夏陵平静的说，“你当我的舞伴吧。”
　　陈新也平静的没有反应，但是心中却莫名的一颤。
　　“我还有十几天就要走了，最后走之前，我想要完成这个心愿。曾经在当你女朋友的时候，我就想和你跳一支舞，只要一支就好。”
　　夏陵突然提到“曾经”这个词，陈新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
　　“分手的时候，你对我说，我们分手那天在你看来迟早会来，其实在我看来，我们分手也是肯定的。”夏陵继续说，“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很幸福，但是我却在争分夺秒，我能够感觉到能和你在一起日子在慢慢减少，和你在一起的越久，离分手的日子就越近。你记不记得你说过要和我一起种一棵树？在那个时候，我想到要把树种在我们都能够常去的地方，因为我希望分手之后，偶尔还能去看看那棵树。因为知道你会离开我。所以我每次和你在一起我都不想分开，我害怕哪次分开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就再也不能见你了。”夏陵停下来了，静静地走着，陈新从来不知道夏陵是用这样的心情在渡过着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然后就真的到了这样的日子，你走的很干脆，我的挽留很可悲。从来都是很可悲的不是吗？我的爱情。”夏陵停下脚步，“所以，和我跳完最后一支舞吧，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如果这是你希望的。”夏陵把伞递还给陈新，“我到了，今天在这里有个研讨会。谢谢你的伞。”转身进了一栋教学楼。那抹绿色消失在楼道里。
　　陈新拿着伞，没有撑开，因为伞柄是温暖的，他害怕撑开伞，这温度会散开。

　　秋天的雨，下起来就会很冷，灰色的天空，冲洗干净积满整个夏天的阳光的梧桐叶。温度渐渐散开，阳光渐渐淡去。
　　在陈新心中，5年前的那个夏天已经在模糊了，因为夏陵变了很多，能够笑得毫无破绽。让他找不到5年前的痕迹。
　　现在的陈新，经过那个池塘，想到的不再是夏天的阳光，而是雨季的灰色天空。
　　他的离开，还有她的离开。
　　日子一天天在减少，他们两个像两条渐近线，青梅竹马，曾经的恋人，现在在同一所学校，却似乎注定不能在一起。该说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还是两个人都无法改变的结局。

　　“听说了吗？下个星期Miracle的演唱会会在我们学校开呢！”
　　“真的吗？还是在体育馆吗？啊！好想去看啊！”
　　……
　　学校的生活总是很丰富，夏陵和教授刚刚结束了一次讲座，走在路上，雨过后的天，果然是最蓝的。听着走过的同学的对话，夏陵笑了笑，终于可以在枯燥的交流里找到一点乐趣了，去演唱会开心的嗨一下！
　　虽然不知道这个Miracle是谁，夏陵从来对明星很迟钝。
　　看着代理售票点的人山人海，夏陵望而却步啊……太恐怖了……这排到队就天黑了吧。夏陵还是站到了队伍中间，从来没有听过演唱会，一定要在中国填补这个空白！
　　在队伍中间，夏陵做了很多的猜想，比如，突然下雨了，排到她的时候票卖完了……夏陵的想象力很丰富，再加上从来运气就不好，所以会做这些设想。在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之后，终于快到了！夏陵那时心情是万分的激动，虽然肚子很饿了，但是胜利在望。夏陵已经想好要吃什么了，等到买好票，就冲到食堂，先来一个鸡腿，然后一碗泡菜炒面。
　　突然有个人拍了一下夏陵的肩膀。惊讶的回过头，是陈新。手里提着一个碗，看行头就是刚下了自习，买好了饭，准备回寝室享受晚饭。
　　“干什么呢？你什么时候也追星了？”陈新开门见山就问。
　　“才不是追星呢，我这是在圆我的梦！怕以后没机会在中国看演唱会……”夏陵突然停住，想起自己还没有告诉陈新，自己打算不回来了。
　　陈新也明白夏陵为什么停下来。
　　沉默了一小会儿，陈新开口，“也帮我买一张吧。”
　　“啊？你不是从来都不听这种吵闹的演唱会吗？”
　　“我也想圆一个梦啊！”陈新很随意的就用空着的手准备摸夏陵的头。却突然停下，夏陵也愣住了，这个动作好熟悉，3年前，陈新很喜欢这样摸夏陵的头，而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能再做这种亲密的举动了。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尴尬。
　　“好吧，我帮你买一张，请你看吧。”夏陵扯回话题。
　　“你饿不饿？我帮你买吃的吧，看样子还要排个十几分钟的样子。”
　　“我不饿，你可以先找个椅子坐着吃，等会我买好了去找你。”夏陵摆着手说。
　　陈新看了她一眼，走开了。
　　排了十几分钟的队，终于到夏陵了，买了两张中间的票。夏陵拿着票走出代售点去找陈新，想把票给他，她已经饿得不行了，只想着最喜欢的鸡腿和炒面。
　　找了一圈也不到陈新，拿出回国之后临时用的电话，想打电话给他。拿出电话，却犹豫了，他应该换过电话号码了吧，已经3年了。最后还是拨通了那个她曾经用心背过的电话。几声“嘟”之后，那边电话通了。
　　“喂？”陈新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夏陵拿着电话。那一刻，却有种想哭的冲动。有多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了，有多久没有听到他的那句“喂”了。
　　“喂？哪位？”陈新又问了一遍。
　　夏陵忍住哽咽，“是我，我买好票了，你在哪里？把票给你吧。”
　　“我在你后面。”秋风吹散的声音，吹散的熟悉。

　　夏陵回过头，陈新就站在不远处。刚好看不到自己眼中的泪光。
　　假装整理刘海，夏陵轻轻抹去了泪光。
　　“票买到了，中间的位置。”伸出手把票递给陈新。
　　陈新没有接，提起手中的方便盒，递给夏陵。
　　“我不是说我不饿嘛？干什么给我买啊？”
　　“你每次饿又要假装不饿的时候不都会摆手吗。”陈新又把方便盒往前递了递，“我们找个地方坐着吃吧。顺便聊聊你的国外见闻。

　　静静的在黄昏的校园中走着，时不时飘下一两片树叶。
　　走到那个池塘边，那个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池塘边。夏陵看了一眼，没有打算走过去，而陈新却走到池塘边，擦干净池塘边的椅子，招手让夏陵过来坐。
　　“你怎么有我的手机号的？3年没联系了吧。”陈新问。
　　夏陵没有回答，低头笑笑。
　　“你给我买的什么？我确实很饿了。”
　　“炒面和鸡腿。”陈新递上饭盒。
　　夏陵接方便盒的手停顿了一下。但还是接过来，坐了下来。很想问他，为什么还记得自己最喜欢吃的东西，但是没有开口。
　　“演唱会是下星期2的晚上8点。在体育馆。”
　　“嗯，我会准时去的。”
　　夏陵又笑了笑,吃起鸡腿。
　　“说说国外的生活吧。”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刚刚去的时候，什么都不习惯，除了吃的……你知道我什么都吃的惯……”夏陵看着陈新，对啊，陈新应该知道，他们曾经在一起三个月。
　　“对，我知道，你什么都喜欢吃。最喜欢吃鸡腿。”陈新面带微笑。
　　“对啊，然后一边打工一边上课，每天过的不知道多充实！”夏陵开心的说着。
　　“不错，过得挺开心的嘛。”陈新看着夏陵一边吃一边说。
　　陈新的印象中，从来没有和夏陵这样说过话，虽然从小就认识，虽然在一起三个月，但是从来都是夏陵听陈新讲着发生的事，陈新的考试，陈新的同学，陈新的烦恼，陈新的高兴。这是第一次，陈新第一次听夏陵讲自己不了解的故事。
　　“所以交流还有10天就结束了。”夏陵似乎讲完了，低头吃着面。
　　“什么时候再回来呢？”陈新明知故问，似乎是想听见确切地答案，也似乎是想要夏陵亲口告诉他。
　　“……”夏陵放下手中的筷子，轻轻地说，“不回来了。”
　　傍晚的一阵风吹起，树叶沙沙的响，夏陵的头发飘到陈新的右肩，那句不回来了似乎是被风吹进陈新的耳朵里的。
　　夏陵笑着，“我吃饱了，谢谢你的晚饭。”夏陵站起来，似乎是示意离开。
　　陈新没有动，看着池水。
　　“你回寝室吗？”夏陵问陈新。
　　“……嗯，回去，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现在天还没黑，我一个人走没关系。下个星期二要记得啊。”夏陵笑笑，挥挥手，准备离开。
　　刚一转身，陈新抓住夏陵的手，夏陵愣住了。
　　“怎么？”
　　“……”陈新没有找到好的理由，迟疑着，“嗯……那个……还是送你回去吧，反正我吃完饭，也要散一下步。”
　　“……嗯，好吧。”夏陵笑着。“那一起走吧。”
　　傍晚，秋风，落叶，两个沉默的人，两个人都没有讲话，但是没有尴尬的气氛，一个微笑，另一个看着远方。
　　从池塘到夏陵宿舍的距离不过１０分钟的路程，陈新在心中却有很多的对白闪过。

　　“我到了，你回去吧，谢谢你。”依然挂着毫无破绽的笑容，转身上楼了。但是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夏陵的嘴角终于也挂不住那笑容。一滴泪光，划过嘴角。
　　“为什么又要对我那么好？你知道那样，我会舍不得离开吗？”

　　陈新独自走在回寝室的路上，想着夏陵的那句“不回来了”。

　　在这秋天的季节。
　　让人想起的，不仅仅是寒冷，还有那些无法抹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