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闷骚枉少年》兮游

33、第三十三回 局势突变

　　“教主，各地分教的贡品已经送过来了。听过这次抓来的都是上品，您要不要去看一看，挑出一个今日享用？”

　　“退回去。”

　　“教主，请恕小人多嘴。你若想维持容貌……”

　　容貌？

　　她甩出了手中的茶杯。

　　容貌就是一张白纸。

　　“快滚！”

　　她怒不可遏地指着那个无辜的教徒。

　　茶水泼了一地，来人忙不迭后退一步。

　　“您……小人告退。”来人话中蕴含着丝丝愤意。

　　高贵的雕花棕门关上了，寂寞地发出一声“吱呀”的声响。

　　泠琬来到镜前，失神地轻抚自己微痛的面颊。镜中的自己，妆容娇艳，姿态妍丽，衣着光鲜。然而……

　　纵使她把那白纸涂抹得绚丽妖娆，也无法画出绵长的温度。

　　二十多年前，她成为了紫云国呼风唤雨的人物，人称拘魂巫女。

　　女人，是美丽的动物。为了让自己更美丽，她们总会用尽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方法。而泠琬的方法，近乎血腥与诡异。

　　她暗中成立了一个教派“圣明教”，以“长生不老之术”为诱饵，在各地收纳了众多教徒。她宣称：纯洁少女的血液是永葆青春的秘方，若想习得长生不老之术，需要有足够的诚意。要想表达足够诚意，每名教徒需要献上十名纯洁的少女。

　　然而做到这件事，又谈何容易——紫云国的百姓们不可能把自己的女儿贡献出来。无计可施之下，无知的教徒们决定在人口流动频繁的边境地区下手。尽管他们这么做了，全教每年累计也只能献上二十来个。每名教徒献上十名纯洁少女的目标遥遥无期，近二十年来没有其他人习得长生之术。或者说，这本身便是一个谎言。但是这些都无关紧要，因为这数目，对于泠琬来说已经达到了目的。

　　——喝血是会上瘾的。

　　她以为，沉迷在血池肉林中可以减轻心中的痛苦。

　　她以为，拥有这副如花容颜可以让渐渐的老去的他后悔。

　　过强的自尊心，蒙蔽了她的双眼。她像盲人一般，在爱情的悬崖前摸索，徘徊。一失足，便坠入万丈深渊，永世得不到救赎。

　　“咚，咚，咚。”

　　三声不轻不重地敲门声，扭曲了镜前的素手娇颜。

　　“混账，不是叫你滚了吗？”泠琬气得站起了身，踢翻了凳子。

　　只听屋外的人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国师，今日火气不小啊？”

　　泠琬闻声，收敛了怒气。她轻哼一声——原来是刘开那老滑头。按理说，老家伙应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这回亲自上门，绝非好事。

　　她红唇一抿，极不情愿地来到了正厅。

　　“进来，有事快说。”

　　刘开颇有气势地推开了门，可想他心中憋了不少闷气。但他还是和颜悦色地开口了：

　　“泠国师，小臣有一事相求，不知国师能否一听？”

　　“哎呀，你堂堂紫云国丞相居然也会有自称‘小臣’的一天？稀奇，真是稀奇呀。”泠琬自顾自玩弄着自己的指甲，没正眼瞧刘开一眼。

　　“咳，”刘开面色不佳地捋了捋胡子，继续说道，“国师能否施展巫术控制皇帝那小子，封小女惜樱为后？说来也好笑，那毛头小子听说我把皇后关进大牢，脸都青了。看他那副孬种样，竟当着全朝大臣的面昏过去了。哎，我现在倒是开始担心惜樱嫁过去会不会太委屈她了。”

　　他与泠琬合谋伪造遗诏，按理说，他们互相都有对方的把柄，应是栓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泠琬没有理由拒绝他。

　　但是他想错了。

　　“哦？然后呢？”泠琬睥睨着他，“然后你的地位就更加牢固了么？说实话，我没有空来管你的闲事。”

　　她自信，并且过于自信。她会一口回绝刘开的请求，因为她认为一切按照她的计划进行就可以了，帮助刘开根本毫无必要。

　　“你！你难道不怕我把真相公诸于众吗？”刘开用力一跺脚，整个屋子仿佛都在震颤。

　　“呵呵，你倒是说呀，”泠琬优雅地笑了一笑，眼神瞬间冰冷，“那时你也在劫难逃。”

　　刘开怔住了。泠琬啊泠琬，这个女人竟然狠绝至此。

　　“我早该料到的……早该料到的啊！”他低声念叨了几句，忽然又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泠琬，算你狠，算、你、狠！那就让我们来看看，到底是你绝，还是天绝！”

　　说完，他留给泠琬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甩门而去。

　　“天？”她挑眉。

　　如果上天决定一个人的宿命，那么她所做的一切，早应该触怒了上天。可是相反的，她还活着，如此恣意放纵地活着。上天哪里比她绝？她又怎么可能害怕天谴？

　　“天算个什么东西。”她轻蔑地一笑。

　　次日，丞相府。

　　“爹，你到底怎么了啊？自昨日回来，你就没个好脸色。您自己不吃饭就算了，您还动不动就朝下人们发火，弄得全府上下人心惶惶的，”刘惜樱捧起一碗饭，命令式地说道，“给，吃饭！”

　　刘开推开了饭碗，转身离开了餐桌。

　　“爹的事情，你别管。唉，你就别再待在这里了。看到你啊，我就心烦。”

　　“真的？”她小心翼翼地发问。

　　“嗯。”刘开看了她一眼，沉声说道。

　　“太好了！这可是你说的。这回我去玩蹴鞠，你可不能再拦着我了。”刘惜樱高兴地拍了拍手，转身便大步朝门口走去。

　　“慢着！”

　　只听刘开一声喝令，刘惜樱转过身，给她爹一副臭脸。

　　“你还不明白吗？爹都是为了你的事，才气成这样的，你还净给我惹事。你身为女儿家，整天跟着你哥哥们跑出去喝酒、看戏，已经不成体统。如今还要去参加蹴鞠那种容易受伤的活动……将来怎么母仪天下？唉，都怪我，惯坏了你。”

　　“得了得了，我不去了还不成吗？但是您千万别让我母仪天下。您要是真那么做了，万一我哪天也被您一道指令关入大牢……”

　　“你这猴孩子！说什么话呢！这天底下有害自己女儿的爹吗？”刘开横肉一颤，指着刘惜樱怒声大喝。

　　“我说的是‘万一’。”刘惜樱想也不想地顶撞了回去。

　　“你，你你你你……”

　　刘开气结，眼看着就要破口大骂。这时宅子外头传来了一声通报，让两人愣是半天没了反应：

　　“宁王驾到——”

　　宁王的来到，令刘开措手不及。昔日太子亲自寻上门来，莫不是他和泠琬的旧谋走漏了风声？

　　“玎玲，玎玲，玎玲……”玉石的撞击声由轻变响，暗藏着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直入厅堂。

　　厅堂的门开着。柳煜然身着火狐裘袍，腰佩龙纹玉坠，手拿一把孔雀羽扇，从容而立。他含笑打量了刘开和刘惜樱一眼，说道：“怎么？不欢迎本王？”

　　刘开闻言，急忙撩起官服前褂，正欲弯腿下跪。刘惜樱见状，也学样弯下腿来。

　　“诶，”柳煜然伸出羽扇，阻止了刘开父女的动作，“丞相不必多礼。”

　　刘惜樱退到了一边。

　　而刘开受宠若惊。他既怀疑又慌张地回答道：“是，是……恕微臣无礼。不知王爷亲临寒宅，有何要事？”

　　转眼间，柳煜然收起了笑意。他走近刘开，用轻微而不容否决的声音问道：“丞相可知先皇遗诏？”

　　刘开闻言，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听说先皇遗诏是丞相您宣读的，是吧？”柳煜然凑到刘开的耳边，低声说道。

　　刘开心想完了，急忙跪下解释道：“不是臣一个人改的遗诏，还有泠琬呐！对，泠琬，都是泠琬那女人的主意，臣只是被迫参与的。宁王大人，臣不是有意干出那种事情的啊！”

　　“哦，是吗？”柳煜然回头对着门口说道，“二弟，三弟，你们认为呢？”

　　话音刚落，门口又出现了二人。此二人身着上好绸缎，金冠在头，也是一副皇家气派。

　　晋王和洛王竟也来了！这下刘开完全乱了阵脚。他低着头，不敢看三人中的任何一个。

　　“皇兄，丞相位高权重，想要扩大自己的势力的范围也是情有可原的。”稍显富态的洛王瞥了跪在地上的刘开一眼后，说道。

　　“虽然我秘密派人调查了那卷遗诏，发现那字迹确实有些怪异。但是依我看，丞相是恐于泠琬的巫术才被迫干下此等滔天大罪的。对吧，丞相？”一旁的晋王平平淡淡地说着，却字字逼人。

　　他们讲的每一个字无不引导着刘开承认那不争的事实。

　　刘开的手心冒出了汗。他猛地磕下了头，哀呼道：“臣有罪，臣实在有罪啊！”

　　“丞相，你何罪之有？”柳煜然装作什么也不知的样子。

　　“臣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联合泠琬篡改遗诏，导致原本属于您的皇位被那无名小子夺走。臣愿意竭尽全部力量为您效力，罪臣求您，求您饶罪臣一家一命！”

　　“呵……”柳煜然扬起嘴角，笑了。

　　在刘开承认罪行之前，他也只是推测。没想到经过洛王和晋王的暗示后，这老匹夫竟这么快就承认了罪行——到底是做贼心虚啊。

　　“诶，丞相，本王像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吗？你告诉了本王事情的真相，且愿意效命于本王，本王自然不会再追究于你。相反的，本王甚至还有求于你。”柳煜然轻轻扇动了几下羽扇，又摆出了一副温和的姿态。

　　“啊，谢宁王不杀之恩！您有何事需要卑臣之力？卑臣万死不辞！”刘开变脸的工夫不亚于柳煜然。

　　“推翻泠琬，助本王回归原位。”

　　“这……”刘开心中大喜，这正顺应了他心中所想做的事情。

　　柳煜然以为刘开心存疑虑，于是又补充道：“若你协助本王，本王便与刘家联姻……”

　　他随手指向角落里的刘惜樱，说道：“她，便是紫云国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