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束缚》豆子苏

37、第37章

　　“原来你在这儿啊，我找你半天了，”颜璐端着杯饮料走到李维祎跟前，“给，请你喝饮料。”

　　“我一回来帐篷这边就坐在这里，别以为我看不到你在那边盯了我多久，”李维祎接过颜璐手里的杯子，“这么好，请我喝饮料？”

　　“我这不……”颜璐干脆坐到李维祎身边，“替颜放过来看看你嘛。”

　　李维祎脸上的表情凝固，神色不太自然，有些躲闪:“看我干什么。”

　　“你刚跟见了鬼一样就走了，我追都追不上你，”颜璐手指乱动，略显尴尬地揉搓着自己的额头，“颜放心里肯定也不舒服。”

　　“哦，”李维祎低着头，“我现在还有点接受无能，等我缓一会儿吧，去跟他道歉。”

　　“哎呀，”颜璐急到拍大腿，“他都那么说了，想要的肯定不是道歉啊。”

　　“是……吗？”李维祎声音都转了个弯，语气带着自嘲，“我以为……他又在逗我呢。”

　　昨天自己刚隔着耳机对他说了句“我喜欢你”，今天颜放就把剧情重演了一遍。
　　李维祎记得颜放以前，所以很自然地把它对号入座成了，捉弄。

　　他从来不相信颜放会喜欢他，从他分化成一个Beta起，就更是连资格都没有了。

　　“当然是啊！”颜璐把手搭在李维祎胳膊上，“颜放那家伙，从高中就喜欢你了好吧！”

　　“呵，”李维祎脑袋里先是“嗡”的一声，而后却自嘲般地笑了，回答都变得异常坚决，“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是很可能！”颜璐指着这四周，“他为了能多和你见一面，特地请了假来这边的。”

　　“嗯？”李维祎发现了盲点，“他怎么知道我会来这儿？”

　　“这个……”颜璐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但话已出口，也是于事无补，她索性直接说了，“我朋友她姐姐和你们一个公司，就那个……盈盈姐，我朋友知道后就告诉了我，我就告诉了颜放。”
　　“哎不过我发誓啊！”颜璐伸出三根手指，“计划都是我想的，跟颜放无关，我是真想帮他追你来着……”

　　“小屁孩儿，什么事儿都要管，你懂吗？”
　　李维祎脸上没什么情绪，嘴角挂着很浅的笑，他回忆起了从前。

　　他不禁怀疑，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懂什么是喜欢吗？
　　一腔热血，现在是冷了吗？

　　“怎么不懂，现在小孩儿都早熟！”颜璐一拍胸脯，“我十年前就知道这事儿，当时他桌垫地下还有张和你的照片，现在想想，怪不得在意巷口见你第一眼觉得眼熟，合着老早之前就在照片上见过。”

　　“照片？”李维祎不记得自己和颜放拍过照，况且他高二转学，也没来得及等到毕业拍毕业照，“什么照片？”

　　“就……一张差不多这么大的，上面有颜放的半张臭脸，还有趴在桌上睡觉的你，”颜璐说着还用手比划，看起来像是三四寸大小的样子，“记不清了，不过后来颜放搬出去住，照片应该是被他带走，不知道他放到哪里去了，总之之后我没再见过。”

　　“估计是……丢了吧？”
　　李维祎轻叹一声。

　　自从高二下半学期分化成一个Beta后，李维祎每天的状态特别不好。当时的主治医生说，他因为分化患上了“信息值焦虑症”，这种症状在分化前后的青少年中格外常见，是对自己分化的第二性别极度不满才会出现的情况。

　　因为生病，李维祎说要转学，他父母不敢再刺激他，也就同意了。

　　高二结束的那年暑假，李维祎每天都在忙搬家的事。新学校在另一座城市，他父母也想换个新环境，便索性全家一起搬过去住。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李维祎收到颜放发过来的信息。
　　那个时候的手机还是只能玩贪吃蛇的小巧诺基亚，来短信的声音都和现在不一样。

　　颜放:「这周末来游乐场玩吧。」

　　李维祎摩挲着手机边角，却没有回复消息。
　　他只是和他爸妈说，让他们先跟搬家公司走，自己再过几天离开。

　　这之后颜放又给他发过几条信息，李维祎全都无视。

　　反正都要走了，回不回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他等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约定当天，李维祎还是去了游乐场。
　　他想看看颜放有没有来。

　　有的话……那就看一眼再走。
　　没有的话……

　　应该也不会有吧？

　　李维祎看向因已经入场从而空荡荡的大门外，没有找到等他的那个人。
　　也是，自己连消息都没回，根本没有应下，人家凭什么……来……

　　李维祎的视线突然进入场内。
　　大门里侧，正门长椅，颜放就坐在里面。
　　他真的来了。

　　李维祎的视线很快模糊，紧接着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从眼里流了出来。
　　青春期的少年内心脆弱，再加上他不宜大喜大悲，格外复杂的心情像是要把心拧在一起，胸口闷得难受。

　　到了最后，李维祎也没有选择进入。
　　颜放朝这边看过来，他便赶紧躲了开。

　　看一眼就够了，既然决定要走，就别奢望太多了。

　　颜放只是丢了张照片而已，跟自己的不告而别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嗡——嗡——”
　　易潇在不远处的附近，所以颜璐的手机仍可以接收到信号。她口袋里的手机震了又震，不过在她拿出来看到来电人之后，想也没想直接挂断了。

　　“这都不重要，”颜璐小手一挥，“你只需要知道，颜放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是吗？”李维祎偏过头看颜璐，“你好像很了解他。”

　　颜璐的手猛地攥紧了下手机，大拇指正好触到指纹解锁的部分。手机屏幕重新亮起，页面还停留在未接来电的拨号盘。

　　在再一次看到来电人之后，颜璐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样清亮，而是沉稳了许多，带着本不应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沧桑:“因为我们的家庭。”

　　一提到“家庭”，李维祎高中那会儿对颜放的家庭还略微知道些，因为学校里总有人在议论。但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他也从来没有过问过。

　　“李哥，”颜璐随便剪了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圈，“可以听我讲故事吗？”

　　“嗯，我不介意，”李维祎带有指向性的，“如果你也不介意的话。”

　　“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爸，据说他跟我妈是上学时候认识的，他没标记我妈，但是却有了我。当时我妈在留下和不留下之间做了很久的决定，最后选择了留下我。”
　　“虽然没有感受过父爱，我妈也天天忙她的创业不陪我，”明明在说一件不怎么幸福的事，可颜璐却笑了，“但我还有外公外婆，还有个总是欺负我的舅舅。”
　　“那个时候，家还是温暖的。”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得太快。”
　　“颜放中考毕业那年，我才4岁，对当时的事情也没什么太深刻的记忆，但是我知道，外公外婆离婚了。”
　　“而且几乎是在那个暑假，就是颜放中考毕业的那个暑假，他们又以闪电的速度，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

　　“那颜放……”李维祎首先想到这个。

　　“当时邻居天天议论纷纷，说我妈年纪大了有自己的事业不需要□□心了，就颜放是拖油瓶，不然外公外婆早可以离婚再婚的，都是为了顾忌他。”

　　“虽说我从小是没爸吧，但被同学议论‘有爸生没爸养’的时候也还是会很难过，”颜璐苦笑，“可颜放不一样，他体会过家的温暖，可突然有一天告诉他，‘哎，你家散了，而你是最多余的那个’，我想换谁都接受不了。”

　　李维祎揉搓着自己的手指，想体会颜放当时的心境，却永远无法做到设身处地。
　　那种感觉，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儿来讲，无异于晴天霹雳。

　　“那段日子，我就没见过颜放笑。他每天把自己关进屋子，连话都不愿意多说几句。”

　　“你和他是高中同学，应该清楚，”颜璐看向李维祎，“他性子很怪吧？”

　　“是有点儿，”李维祎回忆着那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可我记得，我见到他的第一天，他就是笑着的……”

　　“你别看我和颜放总是互怼，我也很少叫他‘舅’，但在我心里，其实他是比我妈还要亲的人，”颜璐说着声音都有些哽咽，“我妈工作忙，没空接我的时候，都是颜放从他的学校去幼儿园接我。有次下大雨他抱着我，死死地把我护在怀里，到家的时候他浑身都湿透了，我身上愣是干干净净的。”

　　“还有，他一开始做饭真的很难吃，”颜璐抹了把眼泪，“我居然吃着那么难吃的东西还能长这么大……”

　　李维祎也不清楚小姑娘的情绪怎么来的这么快，只能递给她张纸。

　　颜璐手里的手机震了又震，一连又有好几个电话打了进来，全都被她一一按断。

　　“所以我很了解颜放，他平常是很欠很能装，”颜璐把眼泪擦干，肿着双眼睛看着李维祎，“但是我看得出，他是真的很喜欢你，不骗人。”

　　“好，你没骗人，”李维祎轻声哄着流眼泪的女生，“别哭了，不然一会儿他该以为是我欺负你，说不准还会连刚才我让他尴尬的气一起撒在我身上呢。”

　　“他敢！”颜璐把手拍在地上，手机又不合时宜地亮了起来。

　　这下李维祎看清楚了，来电显示的人，颜璐给的备注是“妈”。
　　后者的表情没变，铃声一震就会蹙起眉头，证明刚给她打电话的一直是同一个人。

　　“来了好几个电话了，你不烦我都要烦了，”李维祎又给了颜璐张纸，“还是接一下吧，万一有什么要紧事儿呢。”

　　“她能有什么要紧事，好不容易连上信号又得被她轰炸，”颜璐不情愿却并没有反驳，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浮土，“那……不好意思李哥，我先去接个电话。”

　　“嗯，”李维祎点点头，然后叫了颜璐的名字，“颜璐。”
　　颜璐正准备走远，听到李维祎喊他又转过了身:“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谢谢你。”
　　“谢我什么？”颜璐一头雾水。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哦，”小姑娘难得害羞，扭过头别扭着留下句，“不用你感谢，等你和颜放说清楚，让他感谢我就成……不说了我接电话去了。”

　　“嗯，去吧。”李维祎看向聚集在一团热热闹闹的人群，更显得落单坐在一排的颜放孤独。

　　那么落寞，像极了那日在游乐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