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香如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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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重烟讶异一瞬，便笑意盈盈地转过来，冲着喊她的人笑，一副“公子是不是认错人了”的模样。
可惜，天不遂人愿；叶寒星当然不会在步重烟想要他失忆眼瘸的时候突然承认自己认错了人。
“阿烟姑娘。”
叶寒星再次柔情万分地唤了一声，专注看着步重烟的脸。这张脸他从来没看过，却越看越笃定，好像看了千百万次，日夜描摹，眼睛眨也不眨，一瞬不曾移开。
叶寒星看得仿佛这张脸是他梦中情人、意中之宝，端得柔情无比，让步重烟心里发寒：“阿烟姑娘，好久不见。江湖之大，你我竟有这样的缘分，可见是上天注定。”
上天注定？
上天注定的，也有孽缘吧？步重烟抱臂冷冷盯着叶寒星。
真是稀奇。算来上次见面到如今也快一个月，他没毒发吗？
香如故的毒一月为期，一月后便会毒发；若一个月内未曾解毒，则每月都要毒发一次，次次气血上涌、难以隐忍。
这毒……比较促狭，没什么大问题，发作起来只是叫人心浮气躁、情潮涌动。鬼医把这玩意往她行囊里塞的时候，信誓旦旦同她担保，说气血激发上来，定力再足够的人都忍不住，非得做点荒唐事。
鬼医是怎么说的来着？“此毒以情激发，越是情生肺腑，激越心肠，越易发作。”
香如故虽不是什么正经毒，偏僻了点，解药也易得——找灵犀谷鬼医，求一味药材，名叫争春的就是。鬼医先前行走江湖流落过行踪，拿香如故整治过他看不顺眼的伪君子，用起来毫不吝啬。此毒梅花香气独特，有心人眼里处处行迹，找到鬼医求药不是难事。
鬼医住的灵犀谷同这里一南一北，相去甚远。若要去鬼医处求药，自然没办法再纠缠她。
至于能不能求到……
看叶寒星模样行迹，不算孤苦无依。都有劫持魔教教主的本事，想必也足够神通广大，能提出让鬼医给药的条件。
步重烟冷眼看着，叶寒星只任她看。
过了会儿，步重烟终于绽出一个笑容，对叶寒星道：“叶公子……原来是你。”
这药灵犀谷同鬼医处都有，不必对自己穷追不舍……当然，我也有。步重烟捏捏自己袖侧袋子，盘算要不要直接给了他，省却这许多功夫。
可如今叶寒星找上自己了。难道鬼医处出了什么差池？步重烟心念电转，打算帮老不死的交还东西后，便往鬼医处探问。
老不死的——罢了。
已经死了。
步重烟在心里想。
老头子的朋友也就那么几个，一只手算不满五个指头，一辈子牵扯进不知多少腥风血雨里，临走前却一句话也没交代。
右护法半个，鬼医一个，老不死那位春雪山上长居的什么神交一个，死了的朋友一个。前魔教教主沈一转的朋友，终其一生数下来，似乎也只有三个半，还包括一个死人。
倘若鬼医出了什么事……步重烟垂下眼睛，不去再想。
想到这里，步重烟对叶寒星那一丝不耐反而少了些许。此人必然探听过鬼医处境况，套一套他的话也无妨。
步重烟同样柔情微笑：“叶公子说的是，你我一别已一月有余，如今竟然还能碰面，叶公子当真阴魂不散。”
叶寒星微微一笑：“阿烟姑娘为何这样咒自己？你我都好好活着，谁是魂灵？”
步重烟冷哼一声，并不答他的话，只抬头望去。
方才领她上楼的女子在一扇门前停住，对她点一点头，旋即转向后院匆匆走了，缭绕的裙裾消散在沉水香中。
步重烟再收回视线时，恰好与叶寒星含着笑意的眼睛相对。
步重烟冲他笑一笑：“叶公子怜香惜玉，心系万物，佩服佩服。”
叶寒星：“哪里哪里，”
步重烟心知继续口舌相争没有任何结果，只怕还要再打半天官司，收了脸上笑意。她指指一旁的桌子，不管叶寒星来不来，自己径直走了过去；叶寒星随后跟上。
两人在柱子后的桌前落座。
这名叫绿水绕的店家倒有些匠心。此处看的时候不觉得，坐下才发现四周嘈杂能被掩掉一半过去；想必在这里说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话，外人听过去也细小无比，听不到什么内容，连身影都被挡得看不太清。
步重烟直截了当地问：“什么事？”
叶寒星看她眉心微蹙，已经开始不耐，半点也不掩饰，觉得有趣。给人下毒的人反倒对被下毒的不耐烦起来了，天底下竟有这样理直气壮的人？
“劳烦阿烟姑娘给我解毒。”叶寒星柔情地直奔要点。
步重烟挑了挑眉。
叶寒星叹出一口气：“解药果然在阿烟姑娘手里。”
步重烟笑容僵了僵。
叶寒星见她神情，继续笑问：“不知阿烟姑娘有什么条件？”
步重烟思索着看他：“没什么条件。只是哥哥，你既然查了，就应当知道，这毒去鬼医处求一求药，随便就能解了——怎么非来找我不可呢？”
她就这么随便喊人哥哥的吗？叶寒星耐心地听完她说话，道：“阿烟姑娘有所不知。”
步重烟眼睛一亮，竖起耳朵。
“我如今去求药颇有些不方便，”叶寒星柔弱地咳两声，“只好来烦扰阿烟姑娘。”
步重烟察觉他眼光往右一扫，心头一紧，正要回头过去，被一只手斜刺里按住。
“别回头。”
叶寒星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呼吸激得她耳畔绒毛轻轻震颤。
步重烟出手如电，手臂已经拒在叶寒星怀中要推开他，却被叶寒星轻轻揽过。叶寒星蜻蜓点水般化解过去，握住她手肘。
叶寒星继续轻声说：“有人盯着。你要打草惊蛇？”
他靠得极近，呼吸扑在步重烟颈侧，步重烟先侧过身离他远些，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事开始变麻烦了。
她最开始以为叶寒星至少有找鬼医求药的门路，给他下香如故至多也只是让他难受一些，没料到叶寒星会被人盯上，无法动身去找鬼医，只能来寻自己。
时隔一月，叶寒星都能再次找上自己。此人麻烦。只怕不给他解毒，他不会善罢甘休。
这件事已经不在她控制内了。
步重烟在心里权衡片刻，本着不怕麻烦不大就怕麻烦走丢的精神，觉得所有事情还是发生在自己眼皮下比较好。
可如今自己要帮老头儿做事，这件事不能带着他，也不能被他发觉。
她起身，叶寒星施施然坐在原处，等着步重烟说话。
步重烟居高临下看他一眼，似乎权衡完毕，转了脸色，对他柔情地笑了笑：“哥哥。”
叶寒星的脸色却冷淡一瞬，随即笑意如旧。
步重烟看在眼里，觉得这人到底又怎么着了，真是阴晴不定，继续说下去：“你若是要解毒，也可以。我跟着你，待商议定后可以给你解毒，但一概衣食住行，皆由你来负责。”
既然不能暴露自己身份，那也只能如此，那枚印信的事只好改日再来。
叶寒星“啊”一声，步重烟眯起眼睛。
叶寒星真诚地笑道：“正好，正好，我恰好有认识的人在此。不能帮上大忙，可提供住处，供点茶水还是行的。”
言罢，他起身向柜台走去，走到半途发现步重烟并未跟上，还转头惊讶地看了一眼。
步重烟原本抱着手臂站在桌边，皱眉看他背影，盛气凌人；此刻看到叶寒星颇老实讶异扭头看着自己，只好放下手臂。
叶寒星还在诚恳地看着步重烟，甚至招呼起她来了：“阿烟姑娘，你快来。”
步重烟警惕地岿然不动，要看叶寒星到底是去干什么，看完她再走过去。
谁知她不动叶寒星就也不动。两个不动的人在大厅内站着，脚底仿佛生了根，连姿势都不带变换。
柜台前描金戴花的姑娘们开始好奇探头出来；原本喝酒吃茶的人也开始讶异看过来。
探子看过来都是很理所应当的了。
步重烟眨眨眼睛，等叶寒星自己转过头去；叶寒星却仍旧保持着回头的姿势，睁着一双诚恳老实的眼睛，似乎跟她非常熟悉，很好奇她为什么不过来，而步重烟过来是这样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天经地义到她此刻还站在那里都显得有些太奇怪。
绝对是故意的！
步重烟不自觉磨了磨后牙，正要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顺便走过去，却见叶寒星突然叹了口气，冲自己走过来，牵起自己衣袖，眉眼间带着笑意，似乎还低声说了句“罢了”。
他又要干什么？什么罢了？步重烟怔了一瞬，再次警惕起来。
但叶寒星真的只是拎着她到柜台前，到了柜台前便把她衣袖松开，甚至帮她把皱起的衣袖弄平整，这才对着柜台开始说话。
步重烟眨眨眼睛，有些尴尬。
柜台里几个小丫头争相嘻嘻地笑起来，笑声连成细雨，又消散不见。那个穿橙色的女子早就回到柜台前，自始至终都只微微笑着，只讶异地看了一眼两人，和别的任何人没有什么不同。
此刻小丫头们的笑声平息了，橙衣女子才上前一步：“两位要住店吗？”
叶寒星柔声说话，却声音清亮，足够每个人听清楚：“住店。”
住店啊，那刚才对峙估计只是小夫妻闹脾气。
一多半看热闹的人笑着转过头去，生发出些许感慨。
这年头的小夫妻跟自己那时候可不一样喽！瞧着倔得嘞。
叶寒星掏出香囊，从中取出碎银；流动的闪闪的亮晶晶的碎银中似乎夹杂着别的什么东西。
步重烟眨眨眼睛看清楚，是一枚章。
步重烟再次眨眨眼，心里提起一口气，暗暗想不会吧。
一只手把印章和碎银一道推向那位着橙色的姑娘，流光的衣袖掩盖了印章痕迹，使得旁人无从窥伺。这只手骨节分明，线条清晰，霎是好看。
叶寒星再次道：“住店。”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香如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