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我们是各取所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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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太兴奋，纪翔在床上翻来覆去怎样也睡不着。索性披了睡衣准备去厨房找点东西吃。刚刚握上门把手，看到门缝透进来一屡光亮，他又停住了。悄悄将门拉开一条线，纪凡一身蓝青的丝绸睡衣，坐在黑色的大理石桌台前，只开了一盏晕黄的吊灯，独自一个人在喝酒。灯罩刚刚垂到头顶，仿佛是从天棚上垂下来的一滴松腊，一颗琥珀色的眼泪。一只高脚大肚的水晶酒杯，鸽子血一样颜色的液体轻轻晃动着，青白纤细的手指缝间便有了一层橘红色的光晕。暖暖的，弱弱的。纪凡的鼻子翕动，带着浓重的堵赛。红肿着一双眼，盯着桌面上一张纸不停的掉泪。
纪翔的喉咙一哽，轻轻紧关了门。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勉强把冲进眼睛里的眼泪给压了下来。转身躺回床上，直直的瞪着天花板。泪水到底是扑簌簌的滑了下来。他知道纪凡是在看自己的化验单。也知道她哭是因为看到自己的病大有起色，太高兴。可正因为这样，他才更心疼。长这么大，他只记得纪凡哭过两次。一次是爸爸的突然去世，一句话都没留。她哭的昏了过去。另一次是为了项毅……
纪凡盯着那张纸，使劲的去读上面的数字，却一个字也看不清楚。脸上乱七八糟的爬满了泪，凉凉的一直滑进心里。就像五年前日本的那场大雪。鹅毛一样大的雪片，被风卷着，打着旋的钻进衣领里，冰针一样，刺骨的疼。天地相接，整个世界灰白蒙蒙的一大片，她像一只驴子一样背着小翔在雪地里跑。至少她以为她是在跑。路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头，脚冻得失去知觉，木木硬硬的像是假肢。那个时候爸爸刚过世，背在身后的小翔轻的感觉不到重量，只是在她耳边一口接着一口的出着倒气，那微弱轻浅的呼吸扑在耳朵上比刮在脸上的风还让她疼。她不得不张大嘴巴喘气，虽然大口吸进来的冷风能把她的肺冻住，但至少可以缓和一下胸口那种灼烈的剧痛。饮鸠止渴是末路人的悲哀……咳咳咳……喉咙剧烈的收缩，想要把刚才喝的那口酒挤出来。却挤出了纪凡更多的眼泪。
纪凡一口气喝干杯里的酒，嘴唇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像是干涸的血。眼中也有血。微微闭了下眼睛，拿起电话拨了一串号码，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纪凡将电话扔在桌子上，转身又去倒酒。
铃声突然大作，震得整间厨房都在颤，怕吵醒纪翔，纪凡几乎是一巴掌拍在了电话上，乱七八糟的按了一个按钮。“喂？”
“你想我，也只有七声铃声那么短么？”沙哑的不成调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没有问候，没有吃惊，加之一些轰隆的噪音，简直怪异之极。
“渡边？”纪凡下意识的瞪大眼睛，不确定的问。见那边没有人出声，纪凡有些尴尬的瘪了瘪嘴，她知道他不喜欢回答废话。不出声就已经代表不高兴了。毕竟知道这个号码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你的喉咙怎么了？”
“……”
话一出口，纪凡立刻想起上次通电话的时候他好像说过感冒了之类的话。
讪讪的，纪凡有些无话，擎着电话，刚才被酒精冲上来的莫名的情绪又像退潮的水一样，缩了回去。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电话那端的人先开口。
见纪凡没有出声，继续说“纪翔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是应该高兴的。不过，对于我来说，真正的好消息是你在喝了酒，哭得乱七八糟之后，还会记得这个电话号码。倒是让我有点怀疑你是单纯只想听听我的声音而已。” 电话那边的人应该是笑了笑。可这笑声足以让纪凡浑身汗毛倒竖，皮肤发紧。粗嘎艰涩的声音夹杂着怪异的弦音，如同恐怖片里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鬼，撕扯着喉咙发出怵人的鸣哮。
“早知道你的声音这么难听我就不折磨自己的耳朵了。”咽下口中的酒，纪凡皱着眉抱怨。
“今天晚上你有些不同于往日的脆弱啊。怎么了？还没开始跟他过招，已经动摇了？也好，实在太累的话就算了吧。回到我身边，做我的专职女人不是也很好么?”
“渡边！我们的感情还没有‘升华’到那种程度上吧。”逐渐习惯电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也不那么费尽了。纪凡漫不经心的回答，左脸颊上的酒窝忽隐忽现。似笑非笑。
“是没有。在我所有的床伴里，你是花我的钱最多，却最不忠心的一个。”
“那是因为我们两个都是怪胎。是各取所需的变态。你需要一个愿意挑战你的女人。而我需要一个肯为我砸钱完成目的男人。
给你打电话不是因为想你，是义务。毕竟小翔的病你出了很多钱和精力。还有，记得你的电话号码一点都不难，谁会不记得自己的财神爷的电话号码呢？如果今天你不是坐拥几百亿资产的渡边平山，那你倒真的要高兴一下。因为说不定，在酒精的作用下我所剩不多的小女人自怨自艾的情怀占了上风，这个电话就真的只是为了听听你的声音而打的了。”
“你真得很坦白。”渡边笑得很轻。
“是的。”
“也很贪财。”
“这是我另一个优点。”
“一直都会对我这么坦白？”
“只要你一直都是这么有钱。”
“ ……我会的。纪凡，你也要说到做到。”
听他这样说，不知为什么，纪凡便有一瞬间的怔忡。两个人都不说话，电话里就只剩下一开始的轰鸣声。当纪凡终于明白过来那是海浪声时，心里又是一紧。恍惚间，鼻端仿佛在次闻到了淡淡的海腥的气息，清新，潮凉。半月形的沙滩拥着一湾海，大如银盘的月亮有着淡的辨认不出的金色，华丽丽的撒下宁静的光辉。墨蓝色的海折着月光，是被风鼓鼓吹动的丝绸。白色的浪花是绸缎上的一道银边儿，热闹欢腾的互相撞击着扑上海岸，没过他的脚背，打湿他的裤脚。有将近两年的时间，她都跟他住在那片私人的海边别墅里。为了戒毒。
“早点休息吧。我要挂电话了。”渡边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即就挂了电话。
将剩下的酒倒掉，重新刷了牙，又把桌上的单子仔细叠好，纪凡的头脑清楚了很多。每个人一生中都会为自己设定一个或两个目标，却很难一直保持着初设目标时的心情与状态。然而，不得不承认，一直强迫自己活在回忆中，并重复温习痛苦以来保持那种初始的动力是一件劳神损命的事情。纪凡今天确实有些脆弱，有些累。所以她必须听到渡边的声音。这个声音只是她所承受的种种痛苦中的一部分，是缝合伤口的针孔的疤痕。摸到了，可以清楚地记得那种痛，也可以让她记得伤口是如何来的。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迷茫与软弱也就瞬间被击散，她又可以继续走下去了。
“林秘书，对不起这么晚还吵醒你。从明天起，请通过你的关系对外宣布，日本的平山株式会社会对鼎升集团的房地产公司进行收购。并放出风声说我们公司也有意参加竞争。我要哄抬鼎升建材的股价。另外，我要一份上官小雪跟人通奸的CD盘。最好是声音和面孔清晰。我知道没有。所以才会让你去弄。要不惜一切代价。
另外帮我定做50个花篮，全部是白菊花。对。听说项鼎升住院了，总要有人问候他一下。
*
同一时间，日本。
渡边平山挂了电话，赤着脚踩在那片细软沁凉的沙滩上。淡金色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身后的浪花打着滚得扑到他的影子上，留下一串细碎的水花碎裂的噼啪声。墨蓝色的天接着墨蓝色的海，一直远到天边去。如同他的黑眸，盛了太多的情绪，反而幽深冷漠不起波澜了。渡边安静的站住盯着极远处看了好长时间，松散的衣裤随风凛凛，风中夹杂着一些脂粉的香气。
有些无可奈何的转过身。身后的一男一女已经小心翼翼的跟了很久了。虽然保持着一段礼貌的距离，可两个人一脸愁云惨雾的表情隔着老远还是看得很清楚。
“渡边君，不要胡闹了。回去换药吧。”身着西装的男人终于按耐不住，仰着头往前迈了一步，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医生交待过，手术一个星期之内你都不可以开口说话。更不可以到海边吹风。如果因为这样引起发热，是会很麻烦的。我知道你怪我刚才故意拿走了你的私人电话。可我真的是为你好啊。”男人见渡边眼中的不耐烦越来越明显，语气矮了下来，微微鞠了一躬，改成用日文说话。叽哩哇啦地说了一大串之后，身边的女人就低着头捧着漆盘站了出来。头低的不得了，月光下就只看到一只青白的脖子，脖后白皙的皮肤一直延伸到红色的衣领下面。
渡边转头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在不远处白色的山梯上。冲着女人遥遥一指，也不管她有没有看见，就自顾自地走了过去，大咧咧的在楼梯上坐了下来。
女人的手势很轻，小心谨慎，尽量不去牵动他的伤口。因为光线不好，她不得不凑近一些，可即使这样，也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只有脖子处偶尔传来的微凉，与鼻端浓烈的酒精气味告诉他是有一个人正跪在他面前给他换药。渡边本来闭着眼睛只等她换完药就走人，现在却被她那种出奇的安静‘惊’醒了。背着月光，看不清她的脸，头发松散的盘在头上，乌篷篷的，显的脖子格外的细。木屐深陷在泥沙里，白袜早已变成黑袜。反着月光一般的丝质和服上是一团团热闹鲜亮的红色樱花。只可惜下摆已经沾满暗黄的泥沙，死板的坠着，倒显得那樱花图案有种决绝的烈艳和留不住的灿烂。
渡边微微侧了一下头，看向站在旁边的男人，那人立刻心领神会的一整神情，点头躬身回答，“她叫纪子”。回答之后就转身大步离去，走得飞快，瞬间就融入夜色，仿佛根本不曾出现过。
渡边相当缓慢的转过头，决意重新打量眼前这个女人。纪子已经换好了药，低着头蹲地上整理她托盘里的带血的绷带。细长蓉白的脖子，脖后毛茸茸的小头发被夜风卷着似有似无的在摇动。渡边突然觉得这些小头发是在撩拨自己的心。而他从来就没有什么耐性。下一秒细细的腰被他从后面揽住，牢牢的嵌进怀里。渡边侧过头急切而重的吻上她的脖子，同时空着的那只手认路一样的滑进了纪子的和服握住了她胸前的盈软。“啊”纪子一声轻呼，惊讶颤栗又混杂着丝丝的喜，象征性的反抗了一下，却越发的要把自己揉进渡边的怀里。
渡边在海边的楼梯上要了纪子。温柔的，狠狠地，最后几乎是发泄一样的要了纪子。
被他折磨得几乎是脱了力，纪子最终累得趴在他的肩上睡着了。轻轻扶正她的头，如云的秀发瀑布一样的遮住她的脸，渡边突然有种想要看清她的脸的冲动。只是手势微微一滞，又转成从地上捞起她的樱花和服将她一裹，转身抱着她沿着楼梯向山上走去。
白色的楼梯折着月光，顺着苍凉险峻的断崖一路蜿蜒到山顶，很快这片私人的海滩就再次恢复了平静，只有一双木屐规规矩矩的摆在沙滩上。孤零零的迎接着潮来潮往。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我们是各取所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