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张时髦

21、第十九章

　　注意力虽然被分散了些许，谢染的眼睛一直没忘注视着前面，他们此时又并未行驶在闹市区，少年宫周围孩子太多不好开车，他们特意从底下的公路绕着走，路上冷冷清清的，别说人了，车子都没几辆。
　　小孩是突然窜出来的，呆立在车前一动不动了，看上去应该是吓的。
　　谢染一脚刹车踩到底，车子终于堪堪地停在了离小孩很近的地方。
　　车里的四人被吓得一身虚汗，一时间谁都没开口。
　　“咱俩下去看看。”，周灼出于安抚的心理，拍了把谢染的胳膊，拉开车门率先下去，谢染紧随其后。

　　周遭是个汽修城，可能是这个点生意惨淡，四五家店铺拉开白色的铁皮帘子，懒懒散散地营着业，一眼望过去，仅有个坐在门口藤椅上阖着眼晒太阳的老太太。

　　小男孩约莫三四岁，正是最讨人喜欢的年纪，长得更是精致可爱，一身红色的篮球服，像是广告里走出来的小朋友。
　　周灼面色凝重地弯腰端详了小孩好半天，确认了小孩的确毫发无伤，又冷不丁来了句:“啧，谢染啊，这要是天再黑点，我都以为咱们正在拍恐怖电影。”
　　虽然他说这是挺不着调，但调侃过后，没等谢染回答，周灼已经转换目标，去尝试和小孩交流了。
　　估计是被吓的，周灼屡次开口，还特意尽量把自个的大嗓门切换到健康哥哥的语气，然而，只收到了小孩沉默不语的回应。
　　从心理上，谢染很想帮帮忙，从行动上，此种情况显然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以至于手足无措，一直张着口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他听着周灼一遍遍轻柔地发问，听着他安慰的话语，看着他专注关切的眼神，仿佛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以温柔强大的保护姿态包裹住每个需要的人，源源不断地传递自己的温暖。
　　“完了完了，咱真把人孩子给吓着了，得负责了。”，周灼抛给他一个无奈的眼神，又话锋突转，道“没事，我估计孩子是跟家里人走散了，家长肯定也正着急呢，一会就找到了。你先去回个电话，听让去挺急的，车这么停大马路上也不好，把车放好，我带他们三个先去那边店里问问，你等会过来。”

　　谢染去停车。
　　小孩还是不开口，低着头，像是不敢正眼看他，小小的身躯传达出警惕又无辜的信号，看得周灼的都拧巴起来，好在小孩并未抗拒他小心翼翼的肢体接触。
　　周灼便牵着他，身后带着周颜和谢怀宇，去向那边为数不多的在场人士打听。
　　这边的店铺里大都是中年人，正是催婚催生的好年纪，一看到有小孩挺来劲，七嘴八舌的，谁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铺子不多，没几分钟就问完了，谢染停好车，给梁嘉回了个电话解释了一下，问了问刚才他说的事，憋了一肚子火，更没法发作，挂了电话，那四个人已经从马路对面浩浩荡荡地回来了。

　　“没人见着啊，这孩子也真行，一个人能跑这大老远的。”，周灼边说着，顺手往他塞了个东西。
　　谢染摊开手一看，竟然是几颗包装得花花绿绿的水果糖，顿时被整得愣了一愣，原先堵在心口的阴霾一扫而光。
　　谢染这才注意到那几个孩子嘴里都含着糖果。
　　周颜跟谢怀宇两人由于不熟加上事发突然，整个过程中几乎没开口说话。
　　“哎，你别说，那还开着个商店呐，就是东西太少了，只能吃糖了。”，周灼顿了顿，露出严肃的神色，“这周围人太少了，孩子又小，我们报警。”

　　谢染拿出手机，拨下了人生第一通报警电话，并且打开了免提，让剩下人都能听到。
　　对面很快接通，谢染简单说明了情况，搁大马路上捡到孩子的事也真不是一般人能遇到的，警察叔叔立即准备派人过去。
　　周灼凑在他耳边小声说:“谢染啊，警察局离得也不近，来一趟挺费时间，你要不忙的话，我们过去送送孩子。”
　　谢染自然没什么好反对的，把周灼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警察叔叔激动地表示有他们这般优秀青年，乃祖国的未来，民族的希望。

　　谢染载着一行人直奔警局。
　　听到报案后，警局即刻采取了行动，查监控，出去走访调查，人人都希望能快点找到孩子的家人。
　　谢染他们到的时候，有人专门在外等着，细心的女民警给他们倒了水，做了笔录。
　　周灼对这事似乎有不同寻常的关注度，他面色如常，甚至在努力逗孩子，却控制不住内心闪过许多不好的猜想，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紧张害怕，又无比真挚地认为他的担心不过是无中生有，想得太多。
　　谢染没察觉到身边人的异常，孩子的衣着打扮干净甚至于有点昂贵，他压根联想不到那些不好的事，他能想到的，仅仅是孩子的家长一会着急忙慌地赶来……
　　又过了许久，他们在警局从天亮待到了天黑，小女警满怀歉意地表示，耽误时间长了，要是实在忙的话，他们可以先回去。
　　那孩子依然怯怯懦懦的，偏偏拽着周灼的袖子不撒手了，周灼更是明显割舍不下。
　　周颜和谢怀宇话多了起来，几个人人边哄孩子边聊天，倒也不觉得时间漫长。

　　终于，在时针指向九的时候，里面传来一阵吆喝，几人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
　　果不其然，警察叔叔高兴地说，孩子的家长正在赶来的路上。
　　小孩子都瞌睡多，折腾这一下午，孩子靠着周灼乖乖坐着，显得有点没精打采，蔫巴巴的，不过也没真睡着。
　　可能是离得远了些，家长到来的时间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般早，等了快半个小时，才见着一男一女推搡着进了警局。

　　看那架势，不像是找孩子的，倒像是有了矛盾，打架来的。
　　孩子听到了妈妈的声音，一骨碌从板凳上跳了下去，一路小跑到妈妈面前。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一双大眼睛泪汪汪的，任谁看了都想好好疼爱保护。
　　他的妈妈却一把拍开了他伸出去的小手，脸上的表情竟满是不情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