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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大夫一头白发,胡子翘得老高,精神矍铄,脚下生风。他身后那几位年轻人就有些不太好,哼哧哼哧,步履不稳,零零散散跟过来,看装束似乎是……俞府的仆从。

      屋内屋外一群人大气也不敢出,等着花白胡子的老大夫望闻问切。这位大夫仔细看过,诊了脉后,沉沉稳稳道:“没有大碍,气血不足,一会儿就该醒了。”他刷刷写着方子,“吃些红糖煮鸡蛋,平时饮食也要注意多样。”

      众人的表情纷纷放松下来。然后不消我说,照顾的留下照顾,抓药的抓药,煎药的煎药,该干嘛干嘛去了。

      呼……是低血糖啊。
      这个病严重起来也很麻烦,平时得多注意。
      原著里并没有提过老管家是否身患什么病症,他最后也并非因病逝世。可毕竟是老人家,就怕万一。

      “谢过这位大夫。辛苦您了。”我微微躬身,连连道谢,大夫也点点头示意。
      “诊费……”我一摸向腰间,心道坏了,我那荷包在林暄身上!
      怎么办,回房里去取银子?

      正纠结之际,忽然自我斜方抛过来一样眼熟的东西。抛的角度刚刚好,我稍一伸手就接到了,荷包下绣着一个小小“青”字,正是我给了林暄的那个荷包。

      付给了比老大夫要的还多出一些的诊费,我吩咐身边几个下人将大夫好生送出去。

      松懈下来,我才发现自己的腿在不自然地抖。

      我左顾右盼:“林暄呢?”

      舒映倚在门框,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却还是被我读出了满眼的嫌弃:“大概还在从医馆回来的路上吧。”

      “你,你,还有你,”人群散去后,舒映点了几个人,正是刚才跟在老大夫后面的那几个年轻人,“怎么回事?腿上的功夫叫狗吃了?!”

      “舒护卫,对不起,”一人哭丧着道,“我们几人去找大夫,离府上最近的便是那草心堂的大夫,平时看病也是找他们家看的,结果人家有事去临城了,不在;其他的有名的医馆都有些远,我们担心时间来不及,就雇了车去。赶到仲春堂,这回有人了。结果雇的马车车轮偏偏就坏在了医馆门口,仲春堂的老大夫一看那车似乎一时半会的修不好,问了我们府的地址,直接就把拉车的马骑走了……”

      “当我不知道吗?”舒映怒道,“丢不丢人!”

      我现下左右无事,就站在原处没走,听了一耳朵。听了这几人分别的解释,再加上舒映的训斥,七拼八凑一下,不由咋舌。
      原来林暄慌慌张张去找人的时候,刚好碰到舒映在一处无人的角落教导这几人武艺。舒映得知情况后就命他们前去,自己也暗中跟着,大概原本是想顺便考校一下他们的功夫学得如何了,结果就看到这几人拼命追在老大夫的马后面,尘土扬了几条街。

      这老大夫,也当真是个人物……

      话说,舒映此番借着养伤,还真是做了不少事情啊。

      或许这才是俞寄尘让他在府中“养伤”的真实目的?

      不过,辰州城,允许骑马这么跑吗?

      老管家虽无大碍,但毕竟年事已高,需要休养。我担心再有个什么事情,便没再急着离开俞府,依旧待在我自己的院子里,顺便理一理手中的信息。

      那间小书房被林暄收拾了出来,书也摆得整整齐齐,总算有点书房的样子了。之前我翻得太急,这些书都没来得及细看,现下有时间了,我一个个书名看过去,除去四书五经外,大概还有些诗词游记传说。

      诗词我读过一些,传说小时候也听过不少,游记倒没怎么看过。我以后要走,大概率不会继续留在辰州,这书里的经验知识指不定能用得上,就拿起一本游记,开始翻阅。

      扉页是一句诗词:“何处望神州?”
      唔,很大气的开场呢。

      再翻过去,又是一句诗词。
      “我志在寥阔,畴昔梦登天。摩挲素月,人世俯仰已千年。”

      下面还注了一行字:“引自笔者最敬重的诗人之一。”
      好了,知道你是辛先生的粉丝了……

      再翻过去……
      就是第一篇故事了。
      “十月初一,至逸县。逸县有山,名金蝉山。”

      我摸摸下巴,书不应该有个什么序的吗?再不济也该有个作者的自我介绍?

      我接着往下读:
      “相传古时一老妪身得怪病,此病当地医者闻所未闻,皆告水平有限不知何解,老妪于是四处求医。一日,求医途中经过此地,会天大雨,见一蝶翅膀被雨打湿,无法飞行,挣扎不已,便将其放于干燥之地,又摘叶置于其上遮挡。因雨,道不通,无法前行,当夜宿在山脚小屋,梦中听到山中金蝉鸣叫一夜,次日醒来,怪病不治自愈。”
      “此事当地流传已久。吾甚惊奇,亦宿此山月余,却从未于山中见过金蝉,梦中亦无。”

      翻过几页,终于看到这人提到自己的情况了:“世人皆传‘山气多男,泽气多女,水气多喑,风气多聋,木气多伛,石气多力……’然天地之广袤,人生之深邃,吾今二十有二,读书十余年,尚感如坐井观天。吾以为诗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有理,是以游行于天地,以期终有一日,寻得人间至理。”

      “十一月初五,雨后新霁,吾继续东行。约三十里,路过一集。集内有一犬,体貌似狼,面朝路人,作乞讨状。吾探听之下得知,此犬为狼犬混血,不知来处,幼时被弃于荒野,哀号凄切,终为一乞丐所捡,一人一犬相依为命数年。此刻主人病重,家中贫困,无医无药,此犬似懂人事,便代为乞讨。”
      “吾予犬一千文,犬再三点头作揖,而后衔钱串离去。吾好奇,便随之。见其至一家药铺,须臾,衔药而出,步入巷中不见。”
      “吾从未见此事,心甚感慨。四周路人,皆见怪不怪,交口称赞此犬仁义。可见天地万物,万物有灵。”

      看了一会,我发觉了,写这本游记的人大概是个闲到骨子里的人也浪漫到骨子里的人。照我说,这本游记不该叫游记,该叫问道记。这人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找寻长生之道,从一座山找到另一座山,从一条河找到另一条河。

      这个人去过的地方倒真挺多的,虽然有些地方的描写简略得要命,有些地方又啰嗦得不像话,特别是在亲眼看到一些疑似“神迹”的自然景象时,那份激动之情简直要穿透这薄薄的书页。他写书随性得很,甚至中间有一整章全都是描写他在山里头如何挖萝卜烤萝卜,话说这东西能烤着吃么?

      不过这书也确实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像他描写的夜间在山中行路,遇雨,与一只果子狸在山洞中一起躲雨,山洞不大,二者互不打扰,各自歇息,相安无事一夜。我从没跟野生动物这么近距离接触过,读着还挺羡慕的。

      如此,一上午的时间,也就这么过去。

      我没想到的是,关于之前那个骑马的问题,我很快便知道了答案。

      答案是不完全允许。

      老大夫纵马的几条街中,其中一条因为有帝都来的大人物过来辰州巡查,指名要走那条街,所以路仗司提前通知过,此街是暂时不允许百姓骑马的,并设了杈子。近日虽已撤掉杈子,却还没有正式解禁。他们听说是我们府中闹出来的,当天就把罚单递来了。

      不过,毕竟事出有因,人之常情,便打了个折,罚二两。

      不是二两酒,而是二两银子。

      罚单就摆在我吃饭的饭桌上,白纸黑字,盖着路仗司的印章。

      当家的不在,我是这府上的夫人,这钱便直接找了我来出。

      ……还不如罚我二两酒呢。

      我看着迅速瘪下去的荷包,突然觉得出府这事儿,还挺急的……

      我心中郁郁,午膳没用多少,看得林暄也难过了起来。

      哦,林暄是在我看书看到一半的时候,找回来的。他一打听,知老管家那边已安顿妥当,过来找我,发现我在书房,就没打扰。

      我擦着嘴,听他又和我汇报了一遍。

      据说他们雇的那车不如何,马倒是匹良驹,老大夫看着竟也像是练过的,上马姿势娴熟得很,一下子就连人带马跑没影儿了。那几个仆从一见,急吼吼地,也追在后头。林暄落在最后,吃了一嘴的灰。
      他追了几步,奈何动作太慢,那些仆从眼看着也没影儿了。后来一想,干脆也不走了,就在原地等。车还坏在那里,马也没了,还得找车马行善后,没个人留这也不行。

      “对了,公子,那舒护卫出手忒快,我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荷包就被他带走了。”他道,“雇车,哦不,雇马的钱,还没有结,您看……”

      我还在琢磨这大夫的事,闻言差点把擦嘴的手帕一口吞了。

      我深呼吸,微笑道:“……结。”

      入不敷出的感觉太难受了……我叹了口气,随手拿起那本书接着看。

      这书的内容很杂,说是游记,其实风土人情,小道八卦,什么都有点。而且说得都挺像那么回事,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就比如这一段:“当地有一偏门聚财法:用泥土捏一头小牛,放置在室内的地上,牛头向北,并在泥牛下压六枚铜钱,铜钱要正面朝上。围着泥牛走七七四十九圈,再摸三次泥牛的头,边摸边说出自己关于钱财的愿望,一次只能说一个愿望。过一个月,就会显现。”

      ……这种东西怎么看都是假的吧。
      谁信谁傻逼。

      过了一会儿,有下人通报。
      我正数到第十八圈,整个人转得晕晕乎乎云里雾里,问道:“什么——?”

      下人只得再通报一遍:“老管家就在院子门口,夫人,要见吗?”

      老管家来了。

      我匆忙出去,就见一老人站在我院子外面的小径上。风微微拂过他的白发,老人面容亲切,笑容和和蔼蔼。

      “打扰夫人了,老奴此次特来道谢。”

      “哎,老管家快请进。”我没想到他会亲自登门,我这也没个待客的地儿,卧房不合适,外面那石凳子又太凉,想来想去也只有书房能将就一下。
      我手忙脚乱的将人引到书房,书房里又只有一张椅子,便道,“林暄,快去再搬个椅子来!”

      “其实老奴在大夫来过之后不久就醒了,一直没来道谢,实在不应该。”

      “哪里哪里,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我不太会应对这样的场合,拼命忍住挠头的冲动,嘿嘿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老管家的病,不是我诊的,不是我治的,我只是让人去找了大夫而已……连大夫都不是我自己找的。
      所以,真的是……没做什么。

      老管家摇摇头:“夫人心善,府中有您,是我们的幸运。”

      “还好吧……正常都会那么做的啊。”我道。

      老管家又摇了摇头:“老奴也算虚活了些年月,不把底下人当人的主子,老奴见得很多。”
      他目中一片温和:“若是哪天真合了眼,有夫人在,老奴也可以安心了。”

      前半句我听着还有些感慨,听到后面,我急道:“哪能这样讲?府里有您我们才安心,管家是要长命百岁的。”

      他道:“好。承夫人吉言。还是得谢谢夫人救了我这一把老骨头。”

      说实话,被人如此诚挚地感谢,我心底确实是挺开心的,不过能不能不要老叫我夫人……

      闲聊几句,我嘱咐老管家一定要注意膳食营养均衡,老管家也都应着。过了一会,老管家命人将一物呈上来。

      “这是老奴的一点谢礼,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还带了东西的?我有些不好意思:“不嫌弃不嫌弃……那个,其实我也没做什么,都是大夫的功劳……”
      他沉稳道:“都要谢的。”

      老管家离开以后,我打开了那只礼盒。
      盒中是一柄银尺,崭新光亮,上面刻着一双小小的鸳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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