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那些男孩们》暮春小花

84、栀子花开的季节到了

　　大家各忙各的，有时候住在一个寝室的彼此都不知道彼此究竟在忙什么。最近不是很舒服，我本想回崖城的时候带点药过来，但是不愿意为此特别跑一趟。我询问马兴华是否回家顺便帮我带来时，他透露了何晨华要回崖城可以帮我问问他。得到马兴华转述的确定答案后，我把家里的电话号码给了何晨华。周末在校复习的时候，我无意间跟文夕聊天才得知财大与国外一所大学的交换项目早起启动，学院选拔的三个学生都已经在国外了。我有些震惊的同时，回到寝室一打听才知道我们班选拔了孙宙孙公子前往。人家现在早就在美丽的国外校园深造了，而我连这个事情的气味都没闻到。我知道论成绩自然第一名是排不到我，但选拔这个事情，直接就凭学生家庭社会、经济、权力地位排位决定，也未免不够公开了吧？还记得那个让爸爸两次失之交臂的公派遗憾，或许那时候口语不过关也是个美丽的借口罢了。我越想越觉得难受，陆达来信里依然侃侃而谈，仿佛我和他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现在不过是个旧相识的笔友。
　　学院根据考研、就业、出国三大板块开展了一系列讲座，在考研专题里我得知本专业一个师姐考上了陆达所在城市那所985院校的本专业研究生。会后我马上给她发了邮件希望能见面取经，她很快回复我没有问题。师姐貌不惊人，但说话很有智慧。跟她聊天受益匪浅，但是真正具体到专业复习考研准备的细节，还是要靠自己。我辗转联系到我的学前班同学，也是崖城一中文科班状元现在就读那所目标院校本硕连读特招项目的周芳。因为我在该校考研论坛上看到有经济学院的人表示可以有偿帮忙找往年专业真题，我心动了。我把钱通过银行汇款方式给了周芳，让她帮我跟那个在读研究生进行了当面交易后，再通过快递寄给我。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考上那所大学的研究生。而这场考研对我而言比当初高考还难，除了一个人孤身上路的寂寞，还有信息不对称的不安，更别提还有陆达时不时来一封信问候的悲伤。我在这复杂的情感和精神压力中挣扎着努力向上，继续自律般地把自己投入到新的学习和考试中。
　　直到有一天，在寝室里的吴美女显得有些低落，我关心地问了她，随后陪她在学校里走了走。说实话，我对这个第一个请我吃红豆饼的美女不很了解。从最初觉得她是不好伺候的富家仙女，到后来发现她是聪明上进的美女，直至现在知道她也是一个接地气的同龄女生，我感觉她很少烦恼，大多数时候都是开心快乐的。至少，她脸上随时洋溢着的微笑就已经压倒性赢了我。我真的很少笑，尽管有时候也笑，但很难发自内心的笑。我从小一直接受爸爸相对严格的教育和要求，在妈妈一家亲戚面前唯唯诺诺亦步亦趋，与同学几乎没有过多的沟通与接触，更别提谈个几千公里的非典型性恋爱还被耍得团团转。她说：“我想和男友分手，最近老是吵架。我想出国他想考研，根本不是一个目标，迟早要分。”感情的事情，外人其实真的很难帮到什么，最多就是聆听和给点建议，但决定还是得当事人自己下。我当然是劝和不劝离，因为在我的心里这一对璧人真是羡煞旁人。从高中延续过来的同学情谊是一段难得的共同经历的美好回忆，现在大学又是校友，少了多少异地相思之苦。两家门当户对，家庭层次没啥差距，这根本就是一对可以马上原地结婚的新人啊！但是世界那么大，吴美女想出去看看。我真羡慕她啊，就算没有奖学金，她家里也有足够能力供她读书。哪里像我，拿不到奖学金家里就是把家产变卖几遍也只能勉强供我读书。要知道，高中同学马小伟出国留学也是因为父母做生意小有积蓄，而且还在银行抵押贷款这才搞定。他读的是外国人头疼的理科，像我这种文科类专业，外国人自己都挤破头要读，难啊。所以，到最后我其实并没有真正帮到吴美女，不过是陪她走了一段路，外加吃了一个蛋卷冰淇淋。
　　以前我总是喜欢栀子花开的季节，因为小时候奶奶总会在这个季节买来白兰花或栀子花穿成一串挂在床上的蚊帐内，特别香。现在栀子花又成为略带伤感毕业季的标志，财大大四学生的毕业演出准时拉开了序幕。赵荣师兄所在的乐队也登台表演，我看着他在台上边弹吉他边唱《海阔天空》，一种自由从容的气质流淌出来。他在台上唱，大家在台下和，台上台下响成一片，既伤感又治愈。唱罢台上台下都有很多人在飞纸飞机，让我这个明年才毕业的学生也有了准毕业生的无奈。当晚校园网上的毕业演出照片里，有一张照片让我记忆特别深刻。舞台上一把吉他靠在一张发旧的椅子边缘，前面停着一架纸飞机。离别的伤感都融化在音乐里，而纸飞机会带着师兄师姐的梦想勇敢去飞去闯。当晚我给赵师兄在网上留言，祝他未来前途似锦。他告诉自己已经和另一个专业小两届的女友决定留在平城打拼，他已经被平城一家新成立的商业银行录取。过了两天在红梅宿舍背后通往食堂的小路上，我看到“木法沙”孙伟业师兄和两个同学在那里摆摊卖二手专业书等书籍，我跟他打了个招呼。他在阳光里笑得很灿烂，说他会回沿海城市老家工作发展。从他的口中我也得知胡鸣王力两位师兄也要同去王力师兄的老家上海奋斗，他们都选择了工作，即刻进入社会这所大学。更让我意外的是，我收到谢老师的邮件，得知他将离开平城去往外地大学执教。而且他这学期已经不在财大任教，只是自费在原宾馆里住着。我有些震惊又很难过，想去送一送老师。他却表示已经离开，猜测因为年龄关系，财大没有继续聘用他，所以他只好离开。我知道他不会轻易回到美国，因为那里有很多他不太美好的回忆和故事。哪怕已经70多岁哪怕孑然一身，他依然选择一个人在中国工作生活。他说，他喜欢中国想留在这里。哎，我心里好难过。我知道谢老师也不喜欢离别的伤感，所以他选择先离开再写邮件。我们约定保持邮件联系，如果他再回平城记得告诉我。我也不曾料到，就如坐在妈妈自行车后面看了谭一凡那一眼，竟是见他的最后一面。我和谢老师在平城春节灯展上的偶遇，竟也是我与他的最后一次见面。
　　娇娇和她男友的感情也出了问题，她想考北方名校的研究生，而她的男友想南下工作。选择和目标甚至地理位置都高度不重合，分手好像也是迟早的事情。果然，娇娇在伤心难过消沉了一段时间后，还没完全从中走出来，却已经是期末考试紧张复习的时间了。其实她的这段感情投入并不比我少，尤其是他们假期回家后还像普通情侣一样交往，回忆越多忘记的障碍越大。我十分清楚那种感受，却知道这种事情旁人真的帮不了什么，只能默默约她一起上自习先应付完期末考试再说。学院大约是听取了上几届毕业生的经验教训，特意在大四上学期没有安排任何课程和考试，等大家大四下学期考研结束、找工作黄金期过去以及申请留学出结果后再安排导师分组写毕业答辩论文。这是学院唯一能替我们做的事了，所以大家尽量认真上最后几周的课，准备着本科最后一次期末考试，直到那天余骁悄悄对我说：“你有没有注意最近你们班的周大美女最近不太一样啊。”
　　我一头雾水说：“没事我注意她什么啊，不关我的事。”
　　“她是不是最近老不去上课？”余骁意味深长地笑着问。
　　“你怎么一问，”我若有所思地边想边说，“倒是真的好像最近不怎么看她去上课啊…”
　　“我们寝室的倩姐说了，”余骁突然看了下前后左右凑到我耳边，“看着像小产过后的气色。”
　　“啊？”我赶紧把耳朵收回来侧脸转向余骁，“赵倩这么确定？”
　　“你小声点，她和孙公子打得那么火热，”余骁眨巴眼睛很懂的样子，“再加上大半年不见，小别胜新婚很容易出事啊…”
　　“可是例假厉害的时候，也可能啊…”我还是有点怀疑。
　　“没那么有气无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余骁继续提供证据。顺着她的论点我还真的摸出了点脉门，大一第一学期她和班草谈恋爱的时候，天天见面晚上回到寝室还要煲电话粥。在寝室打电话就算了，还要开着寝室门，扯着嗓子作天作地吼，生怕大家听不到。那么中气十足的她的确我好些天没见到了，别说教室里，就是宿舍走廊外加公用厕所都没见到了。按理她在我们隔壁寝室，就算来例假这都好几天了，宿舍里既没她的吆喝声也没她的倩影，会不会她根本就不在寝室啊？
　　我一想到这里就向余骁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她立刻反驳道：“她当然在了，我们寝室那个跟她关系好的美女昨天还帮她买东西呢。据说周大美女这些天都在寝室里呆着，坐凳上还要垫温暖软糯的坐垫等等。我们寝室的美女虽然没有明说，但她无意中透露的信息已经足够倩姐得出这个推论了。”
　　“喔，”我瞪大了本就不大的眼睛，“都是成年人了，男欢女爱很正常。就是可惜不允许大学生结婚生娃，否则人家这就顺理成章啊。”
　　“哎哟，看吧你急的。人家就有这个命，你再羡慕嫉妒恨也没办法。”余骁斜眼看我的小表情。
　　我面无表情地说：“关我屁事。”
　　“哎呀，这不知道她故意让你下不来台，说点刺激的事让你也刺激刺激嘛。”余骁用手轻拍我的肩膀。
　　“我谢谢你！”我闭上了眼睛，虽然只能想象那种痛苦，但已经浑身打了个哆嗦。
　　进入复习阶段后，课程全部结束，除了答疑就是大家自习拼命记住知识点的关键时段。我和文夕暂时放下考研复习，专心对付眼前的期末考试。她还是和同寝室的一起复习为主，所以我还是和娇娇上自习居多。这天傍晚我们在阶梯教室里正看书，娇娇拿着手机对我说：“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我没多想，点点头继续埋头看书。过了一会儿，只见她和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男生走了进来。那个男生穿着白衬衣蓝色牛仔裤和运动鞋，手里提着一袋水果。他进来后，选择坐在跟我们同一排但中间隔着一个过道的位置上。我有点纳闷也有点好奇，但是自习室里很安静也不好开口多问娇娇，便当什么也没发生继续看书。谁料几分钟后，这个男生走过来递给娇娇一个削好的苹果温柔低声道：“那你好好看书，我不影响你复习。”妈呀，我差点没喊出来。记忆中，给我削苹果的男生除了我爸便再没有别人。这个人和娇娇看来关系不一般，情谊不浅啊。
　　娇娇脸突然红了摆手小声地说：“我不吃，你自己吃吧。”我用余光瞥了一眼这个男生，清瘦的脸上，透过一副眼镜的小眼睛里写满了关心和爱护。哎，为什么没有男生对我这么好，这么细微地关心？就是陆达也从来没有，除了那些散落在风中的信里那些不知真假的话语。那个男生有些手足无措从包里掏出纸巾放在桌上，再把削好的苹果放在纸上坚持道：“那我先放在这里，你想吃的时候再吃。”
　　相持不下娇娇把苹果推给我说：“清凌，你吃吧。”我还没说出“我不吃”三个字，已经觉得那个男生的目光仿佛一把刀子刺过来，这根本就不关我的事嘛。大概看出我的尴尬，那个男生又接着说：“我再去削一个好了。”
　　我赶紧摆手不要，娇娇无奈之下说：“你把这个苹果分开，我和清凌一人一半好了。”吃了苹果上完自习后，娇娇说先送那个男生去学校附近的宾馆入住再回寝室。是的，因为期末考试复习氛围的关系，我和娇娇又暂时先回到寝室跟大家一起住了。寝室快熄灯的时候，娇娇突然敲门进来找我说话。我跟她去了楼上阳台看看四下没人，她小声对我说：“你知道我跟男友分手了。”
　　“我知道你难过，但怕让你更不开心所以没敢提这事。”我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表情。
　　“这个男生也是我高中的同学，他得知我和男友分手便觉得自己有机会了。他已经来了平城财大才联系告诉我，我觉得很烦。”娇娇一向情绪稳定，有心事也不外露，今天也藏不住了。
　　“所以他在追你吗？挺好的啊，”我恍然大悟，“人感觉不错，对你也很关心。最重要的是，人家千里迢迢过来找你看你。你的男友以前跟你谈恋爱的时候也没有来过啊。”
　　“他人是很好，可是我不喜欢他啊。”娇娇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试试接触接触，或许你会改变对他的看法呢？”
　　“我不想试，考完期末考试又要开始继续准备考研，我不想分心。”娇娇斩钉截铁地说。
　　“谈恋爱和考研并不冲突吧？”我还想继续劝劝娇娇，因为说实话我好羡慕她，爱慕她的男生不止一个还能无缝衔接。如果这时候有男生给我表白，除非特别差的，否则我一定接受。因为，我的概念里要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反正我不会接受他，我让他明天就走。”娇娇继续摇头。
　　“你这么也太残忍了吧，”我有些于心不忍，“他既然来了，你带他转一转再送他走吧。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娇娇抬头看了我一眼，顿了顿说：“明天我再找他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