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那些男孩们》暮春小花

59、高中的一个高光时刻

　　中学时代最后一次的星星艺术节终于来了。班里的活跃文艺积极份子本就不多，经涂老师一再敲打基本所剩无几。我残存的表演欲望火苗也被熄灭，只有蓝婷婷不断鼓动周晴把班里的庆祝活动搞起来。然而下午班里的卡拉OK出现了冷场的局面，因为好些同学觉得班里无聊，跑到隔壁班或者文科班热闹去了。最让我觉得心惊的是，黄俊杰拿了一本理科综合参考书在角落里读。我瞬间觉得自己懒惰且放纵了，难怪涂老师要求大家今天也要上晚自习。他大约怕大家放飞的心仅此一天也很难再收回，所以连完整的一天也不给我们。马兴华作为班长跟着罗倩跑到别班去了，孔茹作为团支书不敢再离开却因为歌喉不佳也有些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恰好陈封从文科班转悠回来冲她说：“孔茹，快开始你的表演！”
　　孔茹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的表演已经结束，可惜你没看到。”
　　“哎呀，”陈封不禁失声叫道，“我错过了大戏啊，你再来一个呗。”
　　“木清凌，”孔茹挥手叫我过去，“你怎么不唱一个啊？”
　　“让她们唱吧，”我转头指向季晓旭、周晴等围在卡拉OK面前的女生，“我又唱得不好。”
　　“别谦虚了，你表演一个惊艳下昏昏欲睡的同学们。”孔茹笑嘻嘻地看着我。
　　“是吗？那你唱一个呗。”陈封也来凑热闹，我笑着摇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常见陈封喜欢和孔茹逗趣，此刻的我在旁边就是多余的，我刚想转身就看到孔茹从书包里摸出一张我挺眼熟的物理练习题。原来这是她和范滔今天中午在爸爸那里补习物理时拿到的资料，他们俩还是涂老师牵线特意找的爸爸。
　　“木清凌，我想问下我理解的这道题目的意思对不对。”孔茹把题纸递到我面前，指着她要问的那道题。看到物理题的我突然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这题目看起来还不是那么复杂，但我的心情一下就跌到谷底，连胃也跟着有点轻微抽搐。
　　“你问我？你守着物理课代表不问，反而问我？”我看了看孔茹又瞧了一眼陈封。
　　“哎呀，我想的是你很可能也做过，就问问我理解的题意对不对，不是问解题方法。”孔茹解释道。
　　“我还真没做过，”我很坚定地说，“因为我做物理书还有练习册以及另外一本辅导书的题目都做不完。不过，我可以跟你一起研究下题目意思。”
　　“你们俩不至于吧，现在还是艺术节班级活动时间，这么点时间也不放过要好好学习，服了你们。”陈封作势要走开。
　　“你等一下嘛，看看我们理解对不对再走呀。”孔茹拉住陈封，他果然马上就收住脚。我还没看完题目只见他已经胸有成竹双手抱在怀里站在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被秒杀的感觉实在不好，但是我也改变不了什么，就说了自己的理解，孔茹提出自己的不同意见。我便立刻怀疑起自己，最后我们同时看向陈封等待他的裁决。结果他肯定了我的理解，并迅速答出了解题要点，害得孔茹连忙堵住耳朵说：“我要自己思考解答，没问你要答案。”
　　“哎呀，你确定你会做？”陈封一边笑一边逗孔茹。
　　“知道你优秀，所以我只有努力呀。”孔茹笑着伸手拨开陈封落在题纸上的手。一种有些暧昧的气氛让我觉得自己是个闯入者，虽然我物理不够好，但这道题我还是会做，至于其他就赶紧走开吧。
　　这时唱完歌的季晓旭走过来喊：“孔茹，艺术节就该好好玩啊，赶紧把你的物理题收起来。”
　　“但是我唱歌不行啊，”孔茹迅速把题目收到书包里，“还是让物理科代表来唱一个吧？”
　　“你别搞笑了，我一开口就跑调，你让马小伟唱还差不多。”陈封脸红了，赶紧往后退。我回头一看，马小伟正在唱杜德伟的一首情歌，吴蓉静静坐在一边看着他投入地唱着那些风花雪月和撕心裂肺。传言马小伟一直在追杨妤，可是我怎么觉得吴蓉跟他才在状态里啊？可是吴蓉在我的印象里真的没什么特别之处,在班里没有任何让人印象深刻之事。
　　“对了，孔茹你以后想考哪所大学啊？”季晓旭的问题打断了我的思绪，拉回了我的视线。
　　“当然想考平城医科大学啦，可惜又不一定考得上。”孔茹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以后还是想做医生啊？女承父业喔。”季晓旭有点惊讶地说。
　　“那你有啥不一样的目标？”陈封反问季晓旭。
　　她想了想说：“我想考商科去上海。你呢，木清凌？”
　　“我真没想那么多，先把成绩搞上去才有选择权吧。”我说的是真心话。
　　“你成绩还不好？你别这么打压我们行不？”孔茹半开玩笑地说。
　　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分为上下半场，上半场是理化史地政生的会考，下半场才是文理班正儿八经的期末考试。会考结束后，意味着理科班的我们可以把史地政的书扔掉了。涂老师满脸笑意地看着大家结束会考，这下我们都能心无旁贷为高考奋斗学习了。期末考试的理化生依然是分科考试，物理化学总分各为150分，生物为100分。考试过程很折磨，但考完后有两天可以完全放空，那感觉实在很美妙。我已经追完了古龙的陆小凤系列，楚留香系列也看了一部分，这次还心痒痒手抄了部分段落。还没等到学校结束高考后的补课时间，我们的期末考试成绩已经出炉。我的物理居然得了119分，总成绩名列班级第二，在崖城全市也稳居前十。黄俊杰获得了班级第一，他真的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我们的补课在七月八日正式开始，与高一届师兄师姐的高考结束形成无缝对接。补课第一天我就发现了与往常的不同之处：黄智、王科和林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面孔旁听生-孙宇。总结期末考试时，涂老师很高调地表扬了黄俊杰和我，也鼓励了其他进步较大的同学，继续打击与学习无关的不正之风。爸爸则从教务处给我带回来某营养补脑品两盒，说是相关品牌公司奖励全市前十名的奖品。哇，这一招真厉害。奖励给成绩优异的学生，然后宣传这些好学生都有服用他们的产品，让人造成一种前因后果的错觉。殊不知，这个前因是出了后果才补上的。
　　而我因为跟梅映雪一起放学几次，才从她那里听来关于离开的三个同学的新动向。原来黄智和王科这对表兄弟从别的途径了解到去某国读书只要通过相关语言考试可以学费全免，且在学成之后介绍相关工作。其中的选择包括他们一直心仪的某品牌汽车公司，所以他们心动了。期末考试结束后他们就去上海进行语言强化培训，一年后通过相关入学考试，接着就能飞往该国实现人生的的重大突破了。王科的英语一直很差，我不知道他是否有信心学好另一门语言，但是这貌似好过他高考六科里唯有语文可能会及格的局面。而林越的抉择就更戏剧化了。他妈妈在平城某大学门口的中介所听说另一个英语国家读大学也是学费全免，前提是通过相关的入学考试，而这个考试比起高考来讲简单多了。这对于成绩不够考本科而家里经济条件还不错的林越来讲，是另一个希望，所以他也很快被送到上海去强化语言学习了。还没真正进入高三，大家的人生轨道就已经开始分叉。
　　为了让新同学更快融入我们的学习，涂老师特意让他成为马兴华的同桌。我们的英语老师又换了，程老师终于不用超负荷运转，身挑三个复习班了。这次的李老师教学经验丰富，精神永远在线。记忆中她曾经住在我家的隔壁，后来因为修建单位集资房才搬走的。上她的英语课我永远都能集中精神，因为那真的是一种享受啊。这是我难得的在理科班里为之开心的一件事。我基本每天晚自习前的英语半小时都会抄一些李老师布置作业的答案在黑板上，这个举动无形中推动大家在英语这门功课上今日事今日毕。当然，学习主要靠自觉，直接抄写答案的同学也不是没有。
　　这天我拿摘抄的武侠小说给乔希，还指给她看我特别喜欢的段落。乔希说：“哇，这环境描写好美，食物描写真香啊！”我拼命点头，很开心找到一个这方面的知己。坐在她后面的新同学孙宇一直盯着我们看，也呆呆地听我们聊天，却并没有开口插话。这是一个看起来比洪涛还内向的男生，面相和善。我本来想对他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问学习吧，他不是小学生了，有问题可以主动问我们。谈生活吧，好像我也管得太宽了吧？聊武侠小说吗？他一直有听我们在讲，也没见他插一句。总之，很尴尬，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干脆什么也不要说了。
　　傍晚英语半小时我按李老师的要求放听力训练，提前去电教室借来的收音机个头不小，但功能还挺多。播放时我明显觉得声音很低沉，不如平时那般清脆，后面的好多同学反映听得到声音但是听不清，就更别提是否能听懂了。我条件反射猜到是播放磁带的磁头脏了，以前在家里都是爸爸拿棉签用酒精擦一擦，播放时声音清晰度就好了很多。于是第二天我就带了棉签和酒精到学校。课间我清洗磁头时，陈封路过看了一眼没说话，庞杰见了问我：“木清凌，你这是干什么？”
　　“你们昨天不是说听力播放听不清吗？我试试清洗磁头。”
　　“你还懂这个。”庞杰笑得眯起了眼睛。
　　“以前在家里天天听，有时候也会遇到这样的问题，试试吧。”果然英语课上播放听力时，情况好了很多。因为这几天都在强化听力训练，李老师干脆就把收音机留在教室一周，免得拎来拎去。课下有同学借机放起了流行歌曲，台湾小天后萧亚轩的女中音立刻环绕教室。《爱的主打歌》歌词听起来真像“猪大哥”，马小伟等几个男生笑地意味深长指着对方跟唱起来，一时之间教室成了欢乐的海洋。哎，这些孩子啊，幸亏涂老师有事不在，不然又是一顿训斥吧。张帆跟着歌曲手舞足蹈，陆达静静地坐着看大家表演然后冷不丁冒了一句：“老板，猪头怎么卖？”
　　杨妤站在阳台上跟彭慧聊天说：“萧亚轩真的远不及王菲。”我的心里一阵冷笑，王菲就是神吗？都不能听别人的歌了吗？哎，真是无语。
　　晚上英语半小时听力训练，因为教室里那台电教室借来的收音机坏了，我被迫把自己家里的带来教室。幸亏爸爸去年为了我的英语学习买了这台新收音机。那台老式的很有质感但挺笨重，而且因为基本从早上起床开到晚上睡觉都要工作，所以已经寿终正寝。妈妈给我的一台小收音机也因为我这几年每天学习英语频繁使用而坏了，这下新收音机我既能拿得出手，也解决了班里英语听力训练差收音机这个燃眉之急。刚放到讲桌旁边，陈封就没忍住说：“哟，我们终于换新机器了。”
　　我一听就不乐意了怼他：“你想太多了，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我知道班里很多同学都有随身听，方便随身携带随时听歌什么的，只有我还守着这个大家伙。不过收音机真的是我的好伴侣，因为我每周六晚上都会收听流行音乐排行榜。晚自习放学时，因为要拿收音机我故意等人流高峰过了才离开。我刚走下楼梯就听到身后有人叫我：“木清凌！”
　　我转身一看居然是孙宇，他推着自行车朝我走来说：“你把收音机放在我车筐里吧，免得一直提着。”他的举动着实把我吓了一跳，这应该是他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
　　不过他的提议真友好，我便说：“好呀，谢谢。但是我没有自行车只能走路哦。”
　　“没事，那就一起走吧，反正也不远。”他好像知道我住哪里似的，不过也不难猜，教师子女有好一部分就住在学校后门的教师宿舍里。
　　“你平时好像不走这边的吧？”我有些疑惑地问。
　　“其实我学校前后门回家距离差别不大，后校门有时候不让通行所以就干脆只走前门了。”他说话其实并不是惜字如金啊。
　　“以前你在哪个学校读书？”我愈发好奇了，毕竟他是第一个对我主动伸出援手的高中男同学。
　　“二中。”他有些不自然地低了低头。
　　“那你认识张平平和谭一凡吗？”我条件反射地又蹦出这些老旧的问题。
　　“张平平不认识，谭一凡跟我同班。”
　　“他怎么样？”我打破砂锅问到底。
　　“一般吧，成绩不好不坏，比较喜欢打游戏。”孙宇想了一想才回答。
　　“洪涛也是二中转过来的，不过他高一开学就来了。”我努力找一个跟他靠近的联系点。
　　“我知道，但是我跟他初中不在一个班里。而且，”他顿了顿说，“我也就是暑假补课插班而已，下学期高三还是回二中读。”
　　“啊？”我有些意外，差点脱口而出：那你参加这一个月的补课有多大意义呢？
　　“你们班的老师真的好，不过二中学生几乎没可能转到一中读书，”孙宇垂下了眼睛，“我学习也一直不好，没啥希望。”
　　“洪涛不就转来了？只要想学习，随时都来得及啊。”我想给他打气鼓励，但也只能说些虚的。
　　“他当然不一样了。我努力吧，我们班的学习氛围的确赶不上你们班。”
　　“以后你有英语上的问题和需要可以找我，至于其他科，我其实也不行。”
　　“你别谦虚了，听说你期末考了全市前十，这还不行？”孙宇瞪大眼睛盯着我。
　　“但是数理化真的不够好啊，这些科目的问题你找黄俊杰、廖不凡、陈封和冯建他们更快更好。”眼看要到家门口了，我伸出手来取出车筐里的收音机说：“谢谢啊。”他笑着摆摆手，骑上车走了。真担心被涂老师看到了，会不会也让我爸以后来接我放学啊，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