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那些男孩们》暮春小花

166、缓缓图之

　　周一我刚到办公室不久，孔哥就对我说：“小木，等下你去下属单位参加督办会议。”我自然满口应承，早就习惯了。我被科室要过来就是为了堵枪眼的啊，可不是哪里需要就哪里上。佳姐认为只是单位内部的会议，也就没有多嘱咐，我赶紧拿上笔和笔记本按孔哥的要求到了会议地点。我又看到了上次跟我一样坐在召开会议领导旁边的常建，本来还有些拘谨的他看到我来了仿佛看到救星就跑过来跟我打招呼：“你也来了。”
　　“你不也来了？”我笑着跟他开玩笑。我瞬间明白了，孔哥一定是事前跟常建办公室的老同事提前通气，要么都派新人参加，要么都老员工自己上，但不能出现一老一新的局面，一碗水得给它端平了。开会时，听介绍和发言我知道参会的一个领导是平城上级部门的一个科长和一个副科长。难怪主任们都不参加，大约是觉得行政级别不匹配，不够分量自己出席？老科员不想沾手这些每年例行的督办事项，开会、看现场、总结外加出计划，一搞就是一天，特别不自在。果不其然，开会就开了将近两小时，之后就马上安排车下乡镇实地办公。我和常建在车里坐一排，看他精神不太好的样子。他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说：“我今天一早才从平城赶回来的，因为晚了一点在路上接到办公室的电话，让我直接来参加会议。我到现在，大脑都还有点懵。”
　　“今早才回来？看你女朋友去啦？”我逗他，我并不知道他是否有女友，但我猜想肯定是为了女友才逗留到上班的最后一刻。通常我从平城回运城，都会在周日晚上坐末班车回来。因为周一早上的第一班车必须早起，人特别累不说，如果遇到高速因故关闭，那铁定是要迟到的。所以，周一早上才返回运城，是一个高风险的选择啊。
　　他被我说中了，脸有点红：“嗯，我在这边就一间单身宿舍，她过来不太方便。所以基本上都是我周末一有空就去平城找她。”得，这个不是英年早婚，但自带女友，就算大学毕业了也没有劳燕分飞。
　　“你这是中国好男友啊！你女友肯定特别幸福。”
　　“呵呵，还行吧…”
　　“今天这个督办的事项，之前你有接触过吗？”我试探性地问他。
　　“今天在接到的电话里第一次听说…”他用手捂住又要开打的一个呵欠。到了现场，下属单位的科长示意我和常建走到上级领导旁边，至少要给领导把场面排出来。领导一边看一边提问，有时候又提出建议和意见，我赶紧拿出笔记本记下要点。常建因为还没回过办公室，手里啥也没有只能干瞪眼。他悄悄对我说：“你回去后把整理的给我一份呗，先谢啦！”
　　“没问题。”我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中午我们就在乡镇街上的小馆子一起吃工作餐，上级部门的两个领导吃得津津有味并说：“平城郊县的饮食就是又便宜又好吃啊！”我想起以前读书的时候，偶尔也会跟爸爸妈妈到这里来游玩，但我们很少进饭馆吃饭，通常都是自己带些吃的随便对付一下，或者沿途买点小吃边走边吃。妈妈要是知道我工作之余还能品尝美食，一定又会说：“这就是单位的好啊，你看哪个公司会三天两头请你吃这样的工作餐？”
　　饭后，按领导要求我们又到附近的茶馆坐下进行细节部署和工作推进的总结。等忙完一切抬头一看已经是下午四点，领导着急赶回平城，他说：“五点多平城就开始进入下班高峰，到时候哪里都是堵。”五点多的平城好像我在几年前的中心上班时见过，风平浪静交通顺畅。到后来在外贸公司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周中五点多的平城，因为坐公交车回家的时间就没有早于七点。下属单位的科长赶紧安排乡镇的工作人员给领导准备了两份土特产带回去，领导微笑着接受了。送走领导后，我和常建也被各自塞了一份土特产，让我们特别惊喜。兄弟单位想的这么周到，我们自然也要之后的工作里全力支持。拿着东西回办公室太扎眼，我让兄弟单位的司机把我放在租住房子的路口，自己先把东西拿回家里后又步行回到办公室。不出我所料，乔主任和孔哥都不在办公室，只有佳姐一个人拿着两份刚从综合科里转出的领导批示：“请督办科严格督查办理！”佳姐叹了一口气说：“等明天请示乔主任再说吧，工作是做不完滴…”
　　“孔哥呢？”我好奇地问。
　　“好像去哪个单位开会了。”佳姐有点无可奈何地说。在督办科的这些日子我也看出来了，乔主任经常不在办公室。他每天会过来转一圈，大概知道工作的事项和进度就离开。而孔哥很喜欢到不同单位和科室去开会混脸熟，我怀疑他也想和琳姐他们一样攀高枝去。但乔主任又很器重他，毕竟办公室里现在就他一个男同事，有时候好多事情还得他这样的男同事出马才好办。
　　“今天的会开得怎么样？”佳姐看时间差不多要下班了，也无心工作开始收拾桌面。
　　“上级单位来了两个领导提了一些意见，我都记下来了。”我刚要给佳姐看我的笔记本，她摆手说：“不用，你记着就好，这样乔主任问起来好交代。差不多可以下班了，今天不用加班，你也累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佳姐依然那么善解人意。若不是我昨天刚从崖城回来，我真想今天就回崖城。主要是给我的土特产，租住的房子里没有冰箱，我一个人根本吃不完。那只鸭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放厨房肯定会被老鼠祸祸。但想着一路坐车倒车终于到家已经是晚上快七点的光景，我又真的不想动了。回到家，我请霍老师一起分享这只鸭子，她惊喜的语气和表情简直可以媲美妈妈：“还是你们这样的单位好，各种福利啊，这鸭子放到市场上也得卖几十呢！”我笑着请她多吃，算是还了她上次邀请我一起吃晚饭的人情。虽然，她为人比较节俭甚至抠门，有一台电脑每天开到晚上深夜却依然跟我平摊电费，但出来合租不就是讲究和和气气吗？上次，她相亲的对象到家里来吃饭，她也叫回自己的儿子一起在家里见个面。她离异后儿子判给她前夫，但她每周都有跟儿子独处的时间，上次也不例外。可能是想给相亲认识的对象留一个好印象吧，她非要我和他们一起吃晚饭。我开始还觉得她变了，后来才知道为啥一定要请我吃饭，因为那个中年离异男就直接被她在房间里留宿了。有一次，霍老师甚至直接对我说：“清凌，你还是很乖啊，我从没见过你带男生回来。”我尴尬地笑笑，不再说话。
　　周中妈妈跟她的公司因为有事出差来运城，我带她到食堂吃午饭。因为我平时本就低调，现在又不在大院里工作，吃饭时就我和妈妈坐在一起，偶尔有两个同事过来打下招呼。下午她和公司同事回崖城前，我把土特产让她带回去，她笑得一脸灿烂：“这东西花钱买不便宜啊，我女儿…”我打断了她的称赞，直言就是沾了科室的光，不是自己的本事。如果孔哥知道会有这样的好事，事前肯定不会让我参加会议并到现场吧？又或者这些小东西根本不入他的法眼，他要想的是别的东西。
　　周中我请假到平城处理私事，排队等待的时候闲着没事的妈妈给我打电话问事情处理的怎么样。她总是这样，我知道她关心我，可是她的关心不仅无助于事情本身，还会火上浇油侧面影响我处理问题的情绪和进程。所以就变成她没事爱打个电话，通了后说些什么有的没的，一不小心我的情绪就被拉垮，也真的是醉了。我没想到她最后说，她反正没事马上到平城来陪我。我本来情绪挺低落的，突然听到她这么主动说来陪我，竟莫名有些感动便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我终于可以跟三姨那条名犬并肩了，妈妈居然因为我特意跑一趟平城。她来的时候已经午饭时分，因为办事的地方恰好在平大附近，我不由自主地想到经济实惠的大学食堂。其实若干年前上口语班办理的那张饭卡依然还在平城我的柜子里，只是可惜这会它不在我身边。我很快找到一个妹子找她帮我们刷了饭卡，马上还给她现金。妈妈第一次在大学食堂吃饭，不由感叹学校的伙食性价比很高。下午终于办完事后，我顺道在回去的路上去了趟财大进行MBA考试的现场报名和确认。妈妈从小对我的学习就是放手，当然她也真的帮不上什么，况且还有爸爸托底，她乐得清闲。但今天她居然开了口：“你考这么多试，读这么多书，真的需要吗？至于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好说：“趁年轻多读点书，多拿点证书不是坏事。”她没有更多反驳的理由，只好默认没有再说话。我当然知道她内心的那些台词，不过是没有说出来怕影响今天我们母女俩难得的气氛罢了。如果就放在运城我们单位而言，我读书或拿学历短期而言当然没有任何帮助，无论是提拔晋升还是工资收入。找对象结婚那就更没任何助益了，功利一些来说，只会更糟。社会主流是男强女弱男大女小，更因为生理原因，女生的年龄显得尤为金贵。为啥有一种分类叫“男人、女人和女博士”，就是这个道理。可是，我没觉得自己有错。需要别人配合的机制里，我等不到别人，也不全是我的错。那我就在尽量做好自己的同时，提升自己，遇见更好的自己，我还错了？唉，随便吧，反正我有积蓄可以供自己读书，爸妈已经无法真正钳制我了，虽然我好多时候还得考虑他们的感受，但时光和琐事不应该阻挡我追求先进的脚步。熟悉的校园，不再熟悉的味道，我在报名点按规定拍照、签名并交钱。结束后我一抬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原来是高中同学吴伟。原来毕业后在公司工作的他，因为也考虑到未来的职业发展前来报名考试。简短打了招呼后，我们各奔东西。妈妈又来了兴致：“你同学吴伟不错啊，他有女朋友吗？”唉，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妈妈，可是不回答又不行，毕竟爸爸又会说：“现在我们是要搭着梯子才能跟你说话了吗？”
　　我只好斩钉截铁地说：“他有女朋友了。”我当然不知道他有没有，我也更不可能直接去问他：“喂，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如果没有的话，我们搞对象好不好？”感情的事本来就是双方互动的过程，一方再努力，对方觉得不合适不愿配合，那一切都是空谈。我从没想过在别人面前掩饰什么，但我也没法改变别人对我的看法。但好在我心态已经发生变化，急也没用，不如顺其自然缓缓图之。
　　这天我值班，算算很快有个小三天的假期，真想出去看看。我同莹莹一提，她很快就建议我们一起去西城逛逛。她以前读本科时，暑假经常和同学、驴友搭伙到处旅游，旅行经验比我丰富。我本就蠢蠢欲动，再被她这么一撺掇，更坚定出游的决心。经莹莹同意后，我第二天就跑去车票代售点给我们买了两张硬卧。谁料不到一周，她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对不起，我的论文必须提前交稿，我没法陪你去了。”这话宛如晴天霹雳让我差点回不过神，但我很快就找到应对办法。我趁单位派车到平城出差办事时，在莹莹的学校门口把票拿给她自己到火车总站去退票。莹莹看起来有些伤心和无奈说：“对不起，你要不把你的票也一并给我，我一起去退了。你一个人就别去了吧，下次我陪你再去。”
　　我接过她的票款坚定地说：“我一个人也要去。”固执如我，有时候我软弱的要命，有时候我坚定的让自己也害怕。当初有朋友发出邀请，我也会以理由搪塞呆在家里。如今只能孤身前往，我却义无反顾偏要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