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那些男孩们》暮春小花

165、身不由己

　　姨妈因为第二天要参加初中同学会，所以在我家住一晚，让表哥和嫂子先行一步回旧城。临走之前，嫂子还撺掇我跟她一起去做美甲。我婉言谢绝的同时，心里十万个你知道吗想问天问地问嫂子。且不说我不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但就真的做了美甲，我整个人都要为这副美甲而升级换代才配得上啊。就跟买了一个名牌包包一样的道理，拎着它好意思还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运动鞋吗？只怕别人都会怀疑我手里的包到底是不是真货吧？为了它，从衣服到鞋子，从妆容到配饰全部都要改造配套，否则就是格格不入。这是当初我父母塞给我的自认为的两千巨款能涵盖的吗？它真不能啊。更何况做了美甲，我还如何择菜、做饭、洗碗、洗衣、拖地和做其他家务啊？美甲会分分钟磨花、断掉和脱落啊，难道嫂子的纤纤玉手真的会十指不沾阳春水？
　　我和妈妈笑盈盈地送走了表哥两口子后，姨妈开始滔滔不绝说起了小两口的故事。原来姨妈因为提前退休后负责家里大小事务，嫂子他们只管上下班，回家就有热茶热水，当然不用做家务。嫂子唯一要做的就是用洗衣机洗自己的衣服，而表哥的反正有姨妈包揽。前段时间，因为嫂子抱怨学校里教学任务重而收入不高，表哥和姨妈通过熟人帮她争取到某局办公室的借调职位。大约是看中嫂子的好皮囊，她总会被安排参加局里的接待任务，喝酒便成为家常便饭。熬了几周后，嫂子无福消受打起退堂鼓，便又顺利从局里回到学校，继续教书育人。所以，才有了刚才嫂子对我的提问。妈呀，果然是天生丽质人不弃，这要是换我来这番操作和折腾，我妈肯定早就跟我发作了。当然也轮不到我妈发作，因为我也没机会实现这样的操作，关键是上面没人啊。
　　想到这里，我突然摇头笑了笑，不知道是对嫂子还是对自己。三姨刚好推门进来想看我在干什么，恰好看到我一个人傻笑就问：“清凌，你一个人笑什么啊？”
　　“我刚看到手里的一个笑话，”我紧张地回答，“是不是我影响你们了？”
　　“没有，我就是进来看看你在干什么？你出来吃点水果吧。”
　　“不吃了，再等一会儿就差不多该睡了。我想明天一早就回崖城。”我继续谨小慎微地回答。
　　“这么早就要睡啊？我跟你三姨父周末一般都要过了半夜才睡…”
　　说是那么说，我其实躺在床上也还在网络留言中。毕竟没钱到处跑的我，也渴望和外界保持交流，于是乎网络成了最便宜最方便的沟通方式。比如在上海的姜栋，听说他最近跟领导一起离开前公司出来单干。他的外国领导流连上海不愿意再回到母国，所以难以避免的和老婆走到分崩离析的地步。听说在他的国家离婚程序比较冗长，所以他至今还未成功离婚。为了早日离婚重获自由，他选择净身出户，把该国的房产和财产都留给老婆和三个儿子。当然，姜栋自己也说，他领导在中国打拼这么多年，估计很多财产也在中国，老婆想查也查不到。大开眼界的我还是问了问他的近况，他直言前途光明就是工作更多行程更满，更没时间找对象谈恋爱了。我劝他缘分到了问题就会解决，我比他闲得多，但也没对象恋爱可谈啊。
　　第二天一早，我轻手轻脚起床洗漱后离开。三姨让我自己加热可食用的早餐也没敢吃，我就赶紧走了。我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吵醒他们，三姨倒不至于立刻黑脸。可是以前小时候在姨妈家，不习惯午睡的我尽管小心翼翼还是吵醒了姨妈和表哥，姨妈当时拉下的脸仿佛盛夏的暴风骤雨，还没等她冲我发火，我已经被吓得半天不敢吭声。我从未见过妈妈这样对待表姐、表哥或表弟，但是姨妈如此拿我不当外人，我也是领教了。总之，我就是一个从小不讨亲戚喜欢的女孩，所以我早点离开现场，对大家都是一种解脱吧。
　　我顺路买了早点边吃边走，计划早点乘车回崖城，提高一张车票钱的具体效用。唯一的途径就是早点回家，多在家里呆一刻，仿佛就能值回更多票价。在爸妈的家里我的确感觉心里很安全放松，只要他们不提及对象和相亲的事情。我一路走着并乘车一个多小时后，快到车站时康哥给我发消息：“你现在哪里？”
　　“快到回崖城的车站了。”
　　“怎么就要走了？”
　　“是啊，昨天就说了嘛。事情办完就该回去了。”
　　“那你等我过来，我送你回去好了。”
　　“真不用，反正买一张车票等人坐满就走了，很方便的。”
　　“我在车里，大概半个小时就到。你等等我，就这样。”康哥就这么决定了？他在开车我也不方便再联系他，既然这样，那我就请他在崖城吃饭算了。只是还有半小时呢，我只能去财大校内打发时间了。自从校区扩建到附近的一个郊县后，本校区内的学生人数骤减，周末的学校显得更冷清。以前本科的同学也都悉数硕士毕业，我跟这所学校基本没有任何联系了。在往日常走的小路上，我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半小时后，我坐在康哥的车里。他打量着我说：“你好像瘦了。”
　　“单位伙食不好的缘故吧？”我解嘲般回答。
　　“真的不在平城再转转了？”
　　“没啥必要了吧，已经不属于平城了。或者说，我从未真正属于平城…”
　　“干嘛这么说？”康哥笑着看着我。
　　“你昨天喝酒了，还起这么早？”我扯开话题，多说无益啊。
　　“和朋友一起真没多喝，在高城我起的可比这还早。”他倒是说的大实话，今天我虽然早起，可这一路折腾到车站也快十点了。我上了他的车，还是只想着回崖城。平城市区的确没有什么值得留恋啊，明天又要上班，现在眨眼间就要中午，也不可能去哪里转悠了。回崖城的路上我们闲聊了生活和工作，特别是我提到他以前在日志里写的带领一群驴友从平城坐车到运城，再徒步穿越运城两个乡镇的往事，瞬间点燃了他的记忆。我问他写得最后大家都崩溃了是不是真的，他点头说：“真的。可惜那样的时间、经历和心情都找不回来了。”可不是吗？大家都忙着工作、生活，要平衡二者真的越来越难了，除非是单身人士，才会有灵活自主的时间。但就拿我来说，值班、加班有时候也在所难免，更别说在公司里打工的人了。到了崖城，还差点到午饭时间，但他已经接了一个电话大约还有事情，我就请他到乔希推荐的一个饭馆吃饭。其实我请他吃饭，既可以感谢他之前的帮助，也避免了跟妈妈去参加一个朋友女儿婚宴时被关心被追问的尴尬。我本想带他再去附近景点转转，但崖城太小景点也无法与平城和高城附近相提并论，所以我没有吭声。饭后，他也神色匆匆急着赶回平城，我便和他道别。唉，有时候我不得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在身边的周围的，要么已婚要么有女朋友，好像谈得拢的都在天边，怎么好好发展一段感情？让我为了结婚而结婚，我真的做不到。或许将来我成了老姑娘，那时候再无可奈何地屈服我才能接受吧。
　　阴差阳错间我从杨凡那里听说，乔希跟男友分了手，我有点吃惊。这也太快了吧，要不是我上次回来差点没见到她，我恐怕连她曾经有过男友都不知道吧？关于相亲，我跟她也有过一次交流。我记得有一次有人想给我介绍崖城部队里的军官，我第一反应就是问爸爸：“当初陆达的事情你也反对过，就提到在部队命令第一，军人东奔西跑常年不在家，怎么现在你还主动介绍起这样的人来？”
　　爸爸迟疑了一会儿说：“当时他根本就没定下来会在哪里，而现在介绍的对象就在崖城附近的部队里定下了啊。”但他看我态度挺坚决，没有再多说多劝。我倒是没有赌气，因为我想要的对象不是常年不在家的那种，我没有安全感。也更别提部队里很多人的文化程度和素质本就不高，所以在这其中找到一个靠谱的人的概率也随之下降了啊，无独有偶，乔希的家里也给她介绍过一个部队的军人，好像接触过后乔希觉得对方很多生活习惯她很难接受。但随着时间推移年龄增大，乔希也不禁感叹说：“感觉自己成了菜市场下午收市时等待贱卖的大白菜，很多人过来捏捏拿拿并挑挑拣拣，最后还没好气地走了。”我当时没有说什么，因为我自己的情况比她还不如呢，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并不在老家崖城工作生活，所以崖城的亲戚朋友要给我介绍的对象大多在崖城或平城，这就注定一开始就是异地。至于将来会变成怎样，谁也无法确定。如果说是同学，本就有感情基础在那里，或许还能想着解决生活里具体的困难。作为一开始就是相亲的不稳定感情而言，我相信谁都没有绝对信心吧？下午我去电信局办事时，居然意外看到乔希。既然难得见到，我们就买了一杯饮品到公园里小坐聊一会儿。走过那个小池塘时，我恍恍惚惚间想起小时候被妈妈抱着在这里拍照，跟小朋友排队滑滑梯，还有上次在这里看到小亮仔带着他的老婆孩子散步。时光荏苒，一切都变了，好像只有我还在原地被人，只剩下被人唾弃和嘲笑的份。
　　“听说你分手了。”我开门见山不喜欢兜圈子。
　　“你早晚会知道。”乔希叹了一口气。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很神奇的，”她想到了什么轻轻摇了摇头，“我们甚至一度谈婚论嫁，到了请客摆婚宴的地步。”
　　“啊？！”我真的觉得这个速度好快，有些难以置信。
　　“具体我不想说了，反正就是因为出资请客摆宴时候两家谈不到一块儿，那就散了吧。”乔希说着闭上眼睛，仿佛再也不想提起此事。我当然知趣的没有再问，但我能清楚感觉到两个人的感情貌似也不是十分稳固，否则怎么可能因为这样的琐碎事情说散就散呢？
　　“还有，我被提拔为科长了。”乔希淡淡地说了一句。
　　“哇！恭喜恭喜！你这也就一年吧，连升两级厉害啊…”想到运城我们单位里为提一个副科长的恶心操作，我简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领导赶在新政策出台之前，把我们这一批考进去的五个人都提拔为科长，我不过是运气好而已。”乔希没有再多说什么，我也不再追问。她一直就对我隐藏的比较深，我有时候问她一些私人问题，她也是闪烁其词。也对，我和她分享自己的事情是我自愿，乔希可从来没有强迫过我讲述。所以，当她对自己的事情三缄其口时，我也很难撬开她的嘴。这次，她主动告诉我她提拔的事情，大约是吸取上次男朋友的教训。崖城不大，关于她的这些明面上的动向早晚会传到我耳朵里，哪怕我并不会积极主动去查问。她这次索性主动告诉我，以免我到时候心里又对她有小想法。还是老家崖城厉害啊，一次就提拔五个科长，哪里像运城我们单位，不仅不能越级提拔，光一个副科长都争得头破血流，想到我都觉得寒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