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那些男孩们》暮春小花

159、放假回来

　　这次王大力腾出时间陪我转转，但我的心好像已经有了改变。我没有再提出去海边游泳，唯市的风景上一次我都基本看过了。他知道我喜欢唱K，就提议去他新搬家附近的KTV唱歌。之后他又带我去上一次因为装修关门而没吃到的好馆子，恍惚中我有点难以置信。他好像接受了工作和生活中的不公平和困难，心态终于放得平稳。晚饭因为他单位上有聚餐，他简单说了一句“要不一起去”？但我想到明天就要回平城了，姜栋还等着见面吃饭就顺水推舟婉拒了。的确，我以什么身份跟他去单位聚餐？女友吗？坐实这个身份，然后呢？我们对近期的未来依然没有一个共识，他不愿意回到平城，我也没有迫切的愿望来到唯市，或许再过一两年，当我依然单身当我因为年龄没有其他选择时，我会真的来到唯市，重新开始只为跟他在一起。但现在，我真的没有这样的决心和勇气，或者说我还在等更好的选择出现，他并不是我心底认可的最优选择。
　　我和姜栋依然还是越在上次见面的广场碰头，这一次他比我早到。当我从公家车上下来正四处张望时，他已经在公交站对门的广场边挥手并大喊我的名字。我有点窘迫地看着周围人的眼光，赶紧过街走到人流量分散的广场上。他有些兴奋地走过来张开手臂，见我有些迟疑，他不由分说热情地跟我拥抱。我有些诧异他这样的举动，也没好意思跟他拥抱，赶紧站直身体说：“你这是干嘛？”
　　“虽然我不能跟你承诺什么，但是...”姜栋准备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我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了，他大概以为我去上海是为了见他，又追着他来到唯市。
　　“我想你有些误会了，”我推开他平静地看向他，“我们的确认识好几年了，算是老朋友。但我们一直工作和生活在不同的城市，交流一直停留在网上，很不现实。”
　　他愣了一下，随即也冷静下来说：“对不起，刚才我太激动了，我以为...”
　　“没关系，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吗？”我冲他笑了笑，“所以现在我们去哪里吃饭？”
　　在街头的连锁快餐店里，我们边吃边聊。“怎么过节放假你也要出差？”我首先打开了话匣。
　　“合作的工厂不停工，我就有技术活要干。”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夹菜吃饭。
　　“工作忙是好事，证明你能力强挣得多啊。”
　　“还好吧，反正比之前好是肯定的，上海的确有更多更好的机会。我的老板可能下一步带我出走自己开公司也说不定。”他的表情有些放松，但没有笑容，我很少见他笑。
　　“也对啊，给别人打工不如给自己打工。”我顺着他往下说。
　　“你呢？还在体制单位里？你男友呢？”他一开口就提了几个问题。
　　“铁饭碗来之不易，我当然得好好捧着。他还在这边的银行里，具体情况不清楚。”
　　“你们就准备一直这样？”他的问题总是这么直接高效。我一下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跟他因为在网络认识又一直异地，所以没有发展可能。可我和王大力，现在不也是异地吗？
　　我耸了耸肩：“不知道，未来的事情再说吧。”
　　“你真的有些矛盾，”他顿了顿又继续说，“不过，怎么都好，都是你的选择。”
　　“是啊，有选择已经是幸运，很多人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快吃吧，菜都快凉了。”他只是嘴里催我吃饭，并没有给我夹菜。我们吃完饭就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各自回家了。王大力单位聚餐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久，他给我打电话时我还在公交车上。我告诉他想去超市买一些东西给同事带回去，这一次我打算只给行政科里的同事带就好了，县官不如现管。
　　这一次离开的心情很轻松并没有那么依依不舍，回到单位里我把两个大礼包给科长和老纪时，他们笑得合不拢嘴。可以预见接下来我在科室里的日子不会难过，因为大礼包已经送出。至于主任们，那是科长而不是我能直接面对汇报的对象。见过大上海繁华拥挤和唯市小众清新的我，坐在不能上外网的办公室电脑前，继续埋头死磕材料。妈妈虽然学历不高但是一个大生活家，她金句频出比如“只见狗吃肉，不见狗挨揍”。上海的各种好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到，但绝大多数人在那里打拼的压力和艰辛却可以预见。我不知道上海是否适合我，但我一定不适合上海，这一趟就是个圆梦之旅，现在梦该醒了。姜栋是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大学生，从北到南的打拼注定他不可能再回到老家，只能一步步走向更广阔的天地。他是一个把工作和事业放在第一位的人，这本无可厚非。但他这样的人，做朋友挺好，做朋友就够了，其他的真不值得浪费时间。第一次去唯市我当然觉得惊艳，海滨城市肯定夺人眼球，我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想都充满浪漫气息。可是，生活多么现实琐碎，我这次去已经心态平和跟王大力甚至没有红过脸。也不全是我们真的改过磨合得更好了，而是根本没有时间吧。只呆了不到两天的我，我们甚至连吵架时间都不够。
　　我发现在三楼的行政科，除了外单位很少涉足，本单位其他科室的人也极少串门聊天。但杨老师绝对是个例外，他隔三差五总会上来聊聊天。科长在时，他会打听政策动向，科长外出时他又会和我们联络感情。想想以前我在别的科室时，我哪里有时间和胆量到处串门？当初在综合科时不过到法规办多说了两句话，就被信息科副科长提醒我，你们副科长刚才到处大声喊你名字找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没在科室不知去哪里偷懒了。妈呀，太难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能做到明哲保身全身而退？所以只能埋头苦干，结果工作越来越多，做得多错的也容易多，活该自己检讨啊！我一直觉得杨老师出自教师队伍，是一个踏实工作体恤下属的同事，没想到他在人事和沟通上的钻研也不少。可怜我啊，在这届领导班子里已经在不自觉已经得罪了几个领导。好在铁饭碗没摔坏，以后可得长点心啊。其实那一堆等待过审的材料里，不乏许多检查时充数内容，但谁知道检查人员会不会抽中其中哪一份仔细看呢？反正我手里的材料，都在我的精心编制下没有破绽，就希望老纪也给力别出什么岔子。想到这里，我不禁有点担心对老纪说：“纪哥，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看看我的材料？我主要是怕自己检查时不能及时发现里面的错别字。你知道的，电脑拼音打字有时候不容易识别。”
　　老纪估计又在研究股市，没马上反应过来只嘴里“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反问我：“小木，你刚才说什么呢？”我倒吸一口凉气，想着如果换在外贸公司里，老纪会不会被方经理像对待唐哥那样骂个狗血淋头，但我嘴里又飞快重复了自己的请求。老纪沉吟了片刻说：“可以啊。你的提议挺好，你顺便也检查下我写的材料。”我连连点头。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我没看到黄恬，就随口问曹欣：“黄恬回家吃饭啦？她平时都在食堂吃的啊。”
　　“你不知道，领导计划有变，突然把明天要开的会提前到今天开，综合科现在正加班加点准备会议材料呢！”曹欣也是一脸乌云，没有再多说什么。我恍然大悟，提前开会不过是领导一句话，下面所有的科室和单位都会联动起来忙成一团。尤其是那种历来有拖延症的下属单位和科室，催上会材料都能让人七窍生烟。更别提这材料还要层层审批后才能正式印刷装订分发到会场，今天真够综合科忙活了。但好在今晚确定不用熬夜加班了，毕竟明天不用再开会。因为今天开会的时间靠后，一秘也肯定不能按时下班，曹欣当然没法开心起来。虽然，她的父母及男友都不在运城，下班后也无处可去。“对了，那个什么读书笔记到底怎么弄啊？”曹欣突然想起来问我。
　　她可算提醒了我，还有这项任务也派给了我：“你随便摘录点什么吧，主要是报给宣传部。你不知道那个普通话达标检查的材料哦，一言难尽...”
　　曹欣看了下周围小声说：“简单的任务怎么可能落到我们头上啊...”我默默点头，一看黄俊和韩天生及康科长端着餐盘坐过来，不再出声。不出所料的，他们无一例外吐槽要写的读书笔记，我只好又推出领导和宣传部安排的理由。工作很难开展，因为自己没有实权。可是如果大家不支持，那么只能我自己一个人全部补上。且不说一个人补齐所有要花费多少时间和心力，签字署名我也难模仿啊。本来一个人花一点时间搞定的事情，都要让我一个人来替他们全部完成吗？又来一个变相的能者多劳，真是到哪里都躲不过去啊。唉，领导，其实我也没啥能力，我可不可以不努力？
　　饭后回到办公室继续编写材料时，我忍不住向老纪请教读书笔记任务难题如何破解，老纪让我向科长汇报。果然，爱哭的孩子有奶喝。以前我总觉得一有问题找领导会被嫌弃工作能力太低，但时不时的吐槽，既增进感情又能推动工作啊。两天后经科长向主任汇报，主任在办公室会议上给科室下了任务，每个科室至少交行政科两份读书笔记。这下我心里总算踏实了许多，又全心投入材料工作中。其实检查会议上主任的发言稿我已经写完，但老纪的教诲我依然记在心里。掐好检查时间的我，在检查团来的两周左右才把一直捂着的稿子拿出来给科长看。科长看了后，眉开眼笑说：“哎呀，小木你写得很不错啊，我觉得挺好。”我谦虚地说着“哪里哪里”，接过稿子后发现科长还是改了两个错别字。我心里纳闷自己和老纪先后检查了两遍稿子，怎么就没发现这两个错别字，这下可把脸丢大了。幸亏这稿子还没送到副主任和主任面前，不然会不会觉得我水平太低啊？
　　科长走后我不禁叹道：“纪哥，我居然漏改了两个错别字...”
　　老纪一语点醒了我：“你连错别字都不给领导留两个，领导没有修改的余地可怎么好？”哎呀妈呀，这学问太深了，我级数太低根本不配在办公室里战斗啊！我将按科长要求改好的稿子送到综合科转呈分管副主任批示，几天后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自从到了秘书科后，接电话的破事就少了很多，再到行政科那电话基本就成了摆设。除了偶尔主任打电话过来找科长，我从来没接过外线电话。果然话筒一拿起来就听到黄恬的声音：“你们行政科有文件，来拿一下。”乖乖，就两层楼的距离，换我在综合科时就是四楼的信息科我也都会爬上去送到，看看人家的办事风格，活该我当时手里的事情那么多。这份文件肯定我去拿啊，难道我还通知老纪跑一趟吗？到了综合科一看，只有黄恬一个人留守办公室，这不是以前的我的重复吗？这个办公室没了谁并不会影响其运转，但没了一个守住办公室的人却是万万不能，就看谁的运气好被派到这里而已。我拿到文件后，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我可真怕行政科又摊上什么大买卖啊，手里的活还没结束，接二连三再来几个真的顶不住啊。副主任签发的文件修改意见不算多，只有几处。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上了写这种文件的正道，但从崖城借来的发言稿是真的帮了大忙。我不知道崖城的科长是不是心里还在不舒服那天我没去帮他陪老领导喝酒吃饭，但借鉴文件的人情可不存于我和他个人之间，这是两座城市兄弟单位的情分啊，不用非把我推出来偿还吧？
　　我正准备拿了文件要回办公室，韩天生慢慢悠悠又从二秘走到综合科里：“哟，清凌同志，什么风把你出来了，真是稀客啊！”
　　熟悉的配方不同的味道，我只好严肃认真地回答：“来拿文件按领导指示办事啊！”
　　“行政科能有什么事？读书笔记催一催收一收，一张报纸一杯茶又是一天啊！”韩天生的嘴真是骗人的鬼。
　　我赶紧活学活用起老纪的那套：“你知道迎接普通话达标检查的那一全套吗？来来来，我倒想和你换一换，让你看看行政科有多清闲！”
　　“我倒是想和你换，只怕领导不愿！”他一扬头眯缝起小眼睛，真是根红苗正的一根独苗啊。他这话倒也不假，首先我作为一个女同志就不可能做男领导的秘书，其次服务领导的活真不是人人都能干得好。一看我没了回应，他呵呵笑起来又走向黄恬说：“黄恬，那天我在青年路看到你和一个男生相当亲密哦！”
　　黄恬想了想说：“那是当然，我跟我男朋友不亲密，还跟谁亲密？”
　　“那是自然，早就听说你男朋友也在平城工作，这下才第一次看到，你也不介绍我们认识一下。”
　　“以后有的是机会，那天我是真没看到你...”黄恬开始整理桌面上堆积的领导签出的大批材料。
　　“你忙着谈恋爱当然看不到我啦！”韩天生嘿嘿的笑着，这是他的风格没错了。
　　“你没事又跑去青年路干什么呢？”黄恬问这话的时候，我已经准备抬脚走人。
　　“陪女朋友逛街买衣服，苦差事啊...”韩天生连连叫苦，都是拖家带口的，让我这样的孤家寡人情何以堪，赶紧走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