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那些男孩们》暮春小花

156、派大活

　　年假旅游回到办公室上班，曹欣见了我第一句话就是：“哎呀，清凌你去哪里玩了？你皮肤都变好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应该是出去玩心情好了，痘痘也少了。”周末我回崖城和马兴华一起参加了许露的婚礼，好像财大的校友里她只请了我们两个。也对，何晨华和汪大东都在外地，方展跟我们不同级也就吃过几次饭而已，难怪她没请别人。婚礼仪式很简单，但我看得出许露十分开心。我记得她说从陈州回来后用了好一段时间疗伤，最后在同学的介绍下认识了现在的老公。还记得她生病时，当时还是她男友的老公在医院里跑楼上楼下给她付费拿药什么的，她特别感动。同样是告别了高中延续到大学的感情，许露这一趟走得比我顺畅。当然，毕竟她在平城这样的大城市里，接触的人更多面更广，所以机会更大。宴席之前，她还主动找我合影，马兴华充当了临时摄像师。宴席开始后，我同马兴华所在的桌上，别人不认识我们，我们也不认识别人，多少有些尴尬。跟马兴华闲聊的过程中，知道他在平城某辖区的单位里工作还不错，好像还准备买新房。我知道他家里条件不如我家，而且之前他已经在平城北二环买了一套二手房，不知内里的我觉得他很有想法和魄力。但我也在想是不是他已经有了新的婚恋对象，而对方家里条件很好，现在为将来结婚住房在操心和考虑。我没有多问他，更没有向他求证之前蒋霞讲述的那些，何必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追求，不能因为别人的原则跟自己不一致就否定别人，自己觉得舒服就好。这都不知道是第几个结婚的同学了，而我的结婚对象还不知道在哪里，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如果我是男生也就罢了，可惜我是女生啊，这社会对女生太多隐形不公平的原则和条规，我就算再憎恨也无法逃避和改变。
　　周一回到单位，我突然被杨老师通知到行政科报道。我这才知道，“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大概指的就是我。行政科接到新的普通话达标并按时同过上级审查的任务，急需人手的他们盯上了一向老实干活的我。
　　初到行政科的我很快体会到科长的八面玲珑，其实在以前跟他不多的接触里我已经有所察觉。很少呆在办公室里的他，最喜欢到各个重要科室去聊天联络感情，更重要的是每天到领导尤其是办公室主任面前刷存在感，既汇报工作又落实了见面三分情的策略，简直是单位办公室里情商之最。可别小瞧这些，会聊天会拿捏，不冷场不尴尬这全是技巧。就像以前方经理吐槽我一样，我什么时候能变成梦姐那样跟领导聊天几小时，还让大家舒服。我要真能变成那样，小时候大约就被我妈打趴下了。现在让我突然变得左右逢源还能说会道，真的很难啊。之前听涂姐说行政科科长是退伍军人回到老家运城，又经人介绍认识了国家垄断企业领导的女儿，下一步就被安排到了单位至今。虽然他行政级别是科长，但收入已经是主任级别，社交手腕一流。我在行政科办公司里工作的第一天，他在办公室里大约就呆了半小时，楼上楼下上传下达的小喇叭，大约指的就是他这样的人。要么人家是部队转业人才呢，当初一定也是深受领导喜爱的小兵吧。行政科里还有一个科员老纪也是崖城老乡，他在单位里已经有近十年工龄，之前是在运城某乡镇工作。他偷偷给我传授工作秘诀：干工作慢慢来不能一口吃成胖子，领导吩咐的工作就算能够一天干完也要分成几天干，还要时不时向领导汇报和间接诉苦，才能保证自己的价值和位置。哇，这一番金玉良言简直价值连城，以前我在综合科干活时，忙到上厕所的时间也没有，怎么还有时间向领导汇报？诉苦更是想都不敢想，无论什么困难都尽量自己解决，绝不敢轻易抱怨，没想到我从头到尾就错了。难怪我又忙又累还不得好，犯错后更没有人出来保我，什么都得自己受着，唉。
　　这一天我都在行政网络里收集普通话达标所需要的各种材料，觉得头很大。因为没有一个标准统一的审核材料清单，过审材料准备感觉会是一个巨大的无底洞。难怪科长到办公室主任面前哭诉，我就成了急先锋。只是，这一天连老纪都稳如泰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我这又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呢？看我如无头苍蝇般乱碰乱撞了一天，老纪突然开口了：“你资料找得怎么样？”我像遇到救星一样赶紧跟他说了一下这天的工作情况，他不动声色地说了句“好”。临近下班时，科长回到办公室打卡下班，老纪及时向领导汇报了我们今天的工作成果，当然主要都是我的资料收集情况，因为他毕竟多数时候忙着看股市行情。科长连连称好并说：“辛苦你们了，慢慢来明天继续。”
　　虽然离审查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但这么没有准绳的闷头干活，万一不能通过审查可如何是好？真是干着卖白菜的活操着那什么的心，我又不是科长更不是主任，皇帝不急我急什么呢？经历了综合科的千锤百炼，再到秘书科的冷静沉淀，现在的行政科如果没有临时性大任务时简直是个养老的宝地啊。我心里暗自猜测老纪身份神秘，黄金位置也被他独占鳌头，是单位里的一朵奇葩了。注意，此处的奇葩是绝对的褒义用法。毕竟，人家看我是只长不大的菜鸟，也不吝赐教传授了不少办公室生存技巧，其余的就只能靠我自己摸索和发挥了。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黄恬跟我打趣说：“清凌，你现在真是更上一层楼啊！”
　　我知道她是指我又到了新的科室，开始综合科在底楼，接着一秘在二楼，现在行政科在三楼，可不是一次比一次上了一层楼。可是到了新科室可不是闲着玩啊，都是有事情需要人手才想到我，有好处的时候哪里轮到我了。但我不得不说，一秘的实际福利的确好过综合科，但我嘴里还是说：“都是听领导吩咐，好好干活。”
　　韩天生也凑过来说了一句：“这下就更不容易见到啦。”此话不假，但他大约也不想见到我，反正他有美相伴。他的嘴永远是这么油滑，难得听到一句真话。饭后回到办公室，老纪又给科长诉苦：“科长，我们工作的方向不很明确，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不知道附近兄弟区市县有没有已经通过检查审核的，我们也好取经学习啊。”
　　科长被这么一提醒忙说：“对啊，这样才有的放矢，我下来问问。”果然，两天后由科长汇报分管主任后，我们在主任带领下由单位派专车到崖城相关单位科室取经，这是我第一次坐单位的车回老家。可惜我不是大禹，但必须过家门而不入，而老纪的老家还在崖城下面的乡镇上更是连门都看不到。崖城兄弟单位的科长一听说我也是崖城人，更加多了几分亲切感，把所有曾经用过的审核材料倾囊相授。大家寒暄一阵后，对方科长极力挽留我们在崖城吃饭，被主任婉言拒绝。然而司机会察言观色，他早就读懂了领导心思，饭点时间把我们拉到一个我作为崖城人都不知道的好地方吃工作餐。饭桌上主任和科长采取给一颗糖又来一棒子的策略，把我和老纪弄得服服帖帖。
　　单位果然很快就按要求请了平城相关的老师到运城给单位里的同事进行普通话培训，因为都安排在周末我非常郁闷。但很快我就听说为了每周末都能及时回平城和男友相聚的曹欣自费到平城相关机构通过证书考试，我于是也向科长请假半天，同样到考评机构里裸考，考了个二乙证书。在那里我见到不少师范院校的学生，因为考不过三甲或二乙，当场撕掉不及格证书，痛哭流涕怎么顺利毕业。我揣着证书回到运城，周末的培训我终于可以幸免。
　　这天上班时我收到康哥的网络消息：下周末会回平城一趟，有时间一起出游吗？我想了下自己的安排，没有值班也不回崖城，的确有时间就回复了他。他开心地说，那到时候联系。转眼到了周末，一直到周五晚上康哥也没联系我，我想或许他忘记了，或许他意识不到从运城到平城还得转几趟车和花几个小时啊。直到周六早上他才突然给还在床上的我打电话说：“你现在到哪里了？”
　　我一头雾水地说：“我还在运城家里啊，你都没有联系我，我怎么知道我该去哪里？”
　　“之前不是说好了青山吗？那你现在赶快过来吧，什么时候能到？”他有点不耐烦。
　　我有些怒火中烧：“我不记得我们说过青山，而且我现在赶到平城前往青山的车站还得几个小时。”
　　“为什么要那么久？你不能打个车吗？”他的反问越来越让我不舒服了。
　　“坐公车当然是这样了。打车？那么贵，谁给我报销？”我的语气也强硬起来，真的有点莫名其妙。
　　“这样啊，”他的语气这才软下来，“昨晚跟朋友喝酒忘记联系你了，那你慢慢过来，到之前提前联系我。”我抓紧时间一直赶路，就这样到达旅游公车站时也已经快中午11点了。康哥一个人背着包站在车站门口等我，我这才意识到这次旅行只有我和他。我有点后悔自己开始没问清楚有没有别的驴友同行，但好像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不妥的地方。“辛苦了，现在赶紧上车吧，我把票都买好了。”康哥扬着手里的车票带我往前去青山的旅游大巴。
　　“我们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吗？”我觉得出发时间真的太晚了，以往在平城的时候去郊区旅行，哪一次会晚到十一点才出发？
　　“到时候再说吧，顶多就是在青山住一晚好了。”康哥倒是很看得开。当然了，他挣钱肯定不少，又因为在高城还有补贴。可是我明明可以避免今天过夜的费用，还不是因为他不事先计划好时间。事已至此，赶紧上车走吧。我没问他难得回来一趟不用陪老婆孩子吗？他倒是很直接地摊开了说：“老婆带孩子昨晚就回娘家了，我因为有饭局酒局所以没去。”
　　我很想问他为什么不今天赶回去和妻女汇合，又觉得这是人家的私事问多了不好，便不再吭声。他大约看出了我的不自在找了别的话题：“怎么样这段时间在单位？”
　　“什么怎么样？”我没明白他的意思。
　　“之前你说你在单位不受领导待见，这次回去有没有改观？”康哥看着我微笑。
　　“慢慢改变吧，我又被抓壮丁拉到另外一个科室干活，手里现在有一个大活。”我不禁叹了口气。
　　“你该这么想，用人的时候你总被领导惦记，证明你有实力，”他看了我一眼继续说，“如果这件大活出色完成了，以后领导就会对你另眼相看，之前的检讨啊黑历史啊也就对冲了呀。”
　　他还真挺会安慰人，而且他说的的确很有道理，我点点头。车至青山客运站后，离山区景点大门还有十几公里。现在升级改造的景区看似管理更规范，但游客的费用也不断增加，交通费门票等等无一例外。我们一打听要等公交车到达大门口，按现在的客运量估算，还得等一个多小时。我有些失望无助地看着候车大厅，康哥把手一抬说：“走，我们出去打车。”
　　“你确定吗？”我有些喜出望外，毕竟要是他先一步通知我，我们的时间哪至于如此捉襟见肘。很快我们就坐上开往山门的出租，并在那里的饭馆吃了顿简单的午饭。地震后我第一次来青山，但感觉整体跟上次带国栋他们两个来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有的景点的确再也看不到了，再想到罹患绝症的游戈，真的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康哥觉察出我的异样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想到地震而已。”我言不由衷地说。
　　“其实已经恢复的很好了，我们慢慢上后山看看吧。”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拍拍照看看景，我们居然很快就到了半山腰。在一处竹林里，我们发现了好多嫩竹笋，惊喜地开始手动掰断采摘。唯一不足是都很细小，不知道剥了壳后还剩多少？再往上看到一处住宿，条件实在太差，我连连摇头，康哥便建议我们干脆下山。会到平城已经是晚上七点，我没有车回运城，便只好在平城住一晚明天再回去。我们晚餐吃得很简单，不过是一碗普通的面，却勾起了康哥很多的回忆。他说大学刚毕业时，他就住在这附近晚餐基本都是吃面果腹，日子艰苦。偏偏刚毕业的他又自信满满，时常不愿意顺从领导，最后被迫离开当时的好公司。原来出入社会的诸多不顺和被打压不只是我才有的经历，强人如康哥这样的，也是这么从血的教训里摸爬滚打成长起来的。我好像终于找到一丝丝安慰。饭后，康哥主动买了好些水果带回宾馆给我吃。采摘的竹笋都给他带回家里了，反正我在运城也一个人，就简简单单好了。这一口鲜味，留给他和他的家人来品尝吧。
　　第二天一早，我依然还是在那家面馆吃面，再坐车去车站最后回到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