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那些男孩们》暮春小花

112、发帖征友

　　午饭时，陆达看我喜欢吃兔肉，不停给我夹，让我有点受宠若惊。我另一边又隐隐有些不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下午我们回到市区看了一场电影，我很少看电影也没有乔希那样的心境，趁每周二下午特价场，用白菜价看高逼格电影。最主要是我根本没有那样灵活的工作时间和机会吧，而且电影对我而言只是锦上添花，不是不可或缺的东西。我选了一场风蘼童年的动画片改变的真人电影，这一次的体验比上次和胖大海观影要舒畅的多。陆达非要买可乐和爆米花，最后还剩了好多，我只好忍痛看着他扔掉，浪费可耻啊。从影院出来，我们在青年路上逛了逛就去附近有名的自助餐厅吃饭。其实电影和餐厅都是我以前从乔希嘴里听来的，我平时既没有这样的消费能力，也没什么关注的动力和欲望。我和陆达说着不痛不痒的话题，有几个瞬间我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去追究这是在干什么，就如他说的，是一个老同学之间的探访吧。在餐厅吃饭的时候，我们也涮起了火锅。为避免尴尬，我干脆埋头吃起来。他没怎么吃，给我夹了几次菜。突然我的手机响了，毕业一年多的从未联系的一个校友给我打来电话。身在异乡的他虽然在金融系统，但貌似郁郁不得志，今天趁着周末加班的尾巴打公费电话。我基本没怎么说话，这不太符合我一向的行事作风。可我也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己的工作生活也是一团糟，人家在更好的行业里，我说什么都显得虚弱。而他仿佛是憋了很久，只想找一个靠得住的人倾诉，便哗啦啦打开话匣子一口气说了将近一个小时。我一边用手扶着手机放在耳边听他说，时不时加点语气词表示我还在听着，一边用另一只手吃吃喝喝。陆达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夹菜吃菜，没有试图说话。这一顿饭吃得不怎么舒畅，因为我都没品出菜的味道，全程听甚少联系的校友演讲去了。真是奇怪，平时除了我妈从来没人主动联系我，而此刻终于有人陪的时候，偏有一个不熟悉的校友来电。我不喜欢拒绝人，我更喜欢讨好人，所以当我换了几次手结束全程通话时，我隐隐觉得自己耳朵痛。
　　陆达已经吃饱了，他见我终于收了线才说：“是你朋友吗？很能聊啊。”
　　“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么一问心急于解释，“是一个以前的校友。他也是一中复读后考到财大的，跟我不同专业，现在别的城市银行里工作。”
　　“挺好挺好。”陆达意味深长地说着。
　　“都比我好，是挺好的。”我不禁点头赞同。
　　“你怎么不好了？在那样的高档写字楼里做着你喜欢的外贸工作，你还想怎样？”陆达反问我。
　　我一时语塞，不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及阐述自己，而是有太多的话想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我们都没再说什么，我还想吃点东西，可是火锅汤的味道已经大不如前，而他已经吃完在等我。我叹了一口气说：“好了，走吧。”
　　“你都吃好了？”他再次跟我确认。我看看周围黑压压的一片和外面排长队等待的食客，点点头。打车回到师大，我提议在学校里走走，他没有反对。我带他转了一圈向他介绍学校的建筑，说得我好像是这所大学的学生似的，其实不然啊。或许当初我高考失利了，就能来师大读书，现在老老实实去学校里教书，未尝不见的是件好事。但是爸爸吃得苦那么多，挣的钱那么少，他和我都劝退了我自己。自己喜欢和擅长的事情不能挣钱，能挣钱的事情自己不擅长还干得有些吃力不开心，我很难在这其中找到平衡。我想起小时候喜欢看书的简单开心日子，也想起那句“阅读是一所小型的可移动的避难所”。我长久失去了避难所，也难再寻回它。因为从书里抬起头来，我依然要面对工作、生活、感情的不得志，我还得给自己做饭填饱肚子。我在日复一日的琐事里兜兜转转，更要为自己精神上的敏感和抑郁疏通买单。我在和外界的斗争与内部的自耗里，慢慢没了气性和斗志，更没了希望和激情。
　　第二天我们又到了市中心逛商场，他非要给我买衣服，妈妈的教诲我依然时刻牢记心间，我坚决不肯。逛了半天，临离开商场时，他提出要上洗手间。过了一会儿，他提着一个袋子过来：“一件外套和浴巾，你千万收下，真的不贵。”我没有再拒绝，但是我从来不用浴巾。而且白色浴巾上的彩色糖果图案根本不适合我，我的生活只怕跟甜就此绝缘了。中午我提议去吃烤肉，没错，就是第一次跟博士相亲的那家自助烤肉店。吃了几轮，陆达就觉得腻味得慌，停下来看我吃。很快，我也缴械投降了。不到三点，我们打出租回到了我的住处。乔希依然不在家，她总有节目出去乐。连橱窗购物她也觉得乐趣无穷，而我如果不是为了买衣服根本不会逛商场。今天若不是陆达提议，我也不会踏进商场半步。
　　陆达坐在沙发上又闲话了几句，便说还有事要去他的阿姨家。送走了陆达，我的心里比平时周末更空空荡荡。我在楼下买菜上楼做饭，一个人吃完晚饭后好久乔希才回来。她进门看到我有些吃惊：“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早？可不早了，明天又得早起干活…”我又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别叹气，会赶走好运气，”乔希笑嘻嘻地看着我，“他呢？”
　　“他到底什么意思？你没问他？”乔希还是没按住八卦躁动的心。
　　“就是来看看我吧，我没有问，问了也没用。”
　　乔希有些惋惜地看着我说：“还是觉得好可惜啊…”
　　周一又开始紧张忙碌和不怎么开心的工作，我有时候也怀疑自己，为什么不喜欢不擅长还在干外贸？是因为自己学了这个专业四年，不从事相关工作很可惜吗？高考之前我想象的国际贸易不是这样整天跟工厂拉扯啊，如果是这样，我根本就不需要投入这么多时间精力学习英语。因为，毕竟公司里的人除了一部的经理，英语都不怎样。可是，人家照样做起业务，追根究底还是国内贸易做的好，找到好工厂的支持。可是我现在，算什么呢？搬运样品的苦力，核对合同的流水线工人，还是随时处理订单的机器呢？我的生活更是被工作压榨到几乎没有，别说根本没人跟我谈恋爱，就算有也没多少时间和精力了。可是我还是想谈恋爱，因为忘记一段恋爱最好的办法就是谈一场新的恋爱。
　　为了在有限的资源下帮助我认识新的男生，莹莹说她可以帮我在她的大学论坛上发征友的帖子，留下我的邮箱和网络聊天账号作为联系。我不是没有想过不要找学生，可是我刚进入社会莹莹还在读书，哪里去认识已经工作的好男人呢？而且年长我一些的男生，如国栋、胖大海，很多时候他们到底想什么，我根本不知道。我更不知道的是，哪一件事情或者哪一时刻我就做了什么让他们不满意不入眼，继而毁掉一段关系。我觉得好累，我想要一段简单稳定的关系，还是单纯的学生更适合我。况且我本来就没有在学校里谈过一段真正的感情，如果还能借由好好发展起来，也未尝不可啊。莹莹的学校同财大都是重点大学，至少一定程度筛掉了部分不太好的吧，我自我安慰道。让我没想到的是，发完帖子当天，我就收到了十几封邮件。因为我强调了希望是理科本科及以上学历，所以他们基本都是理工科在读研究生。其中，还有两个是理工大和交大的学生，跑到联大来征友。看来，读书寂寞的理工男很多啊，不过是我更主动一些罢了。我按照他们的邮件一一回复了，其中有一半都要看我的照片。但当我把自己的生活照发过去，他们就都沉默了。倒是有一个北方的男生特别热情，连续回复了几分邮件，还在网上留言想当晚就见一面。我告诉他工作很忙下班回家比较晚了，他说不要紧，他有时间坐车回来见面。这是个学工程的男生，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我约了他在川大的中心花坛见面。在夜色下其实我不太看得清楚他的长相，只确定他个子挺高其貌不扬，戴着眼镜说话速度很快。他简单了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又直言为了更好了解彼此，问了我的基本要求。我说就跟帖子上面是一样的，他便没有再多问其他。后来我才意识到，那帖子上面除了提到专业学历以外，基本要求是男性无残疾了。难怪他会问其他的要求，免得浪费彼此的时间。听到他来自北方农村，我又想起妈妈说的门当户对，又想起爸爸说的“没想过靠婚姻打经济的翻身仗，但也不想因为婚姻而把自己拖入贫困的沼泽里”。我有点精神恍惚地听着他飞快说着，有一瞬间我看着他的嘴唇不停上下翻动，而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真的累了，今天工作事情很多，我还犯了错，被副经理雪姐毫无保留地训斥时，方经理在一旁侧耳听到，于是我又挨了一通。我的确犯了错，我把合同的所有部分都做对了，可是外箱要刷的唛头我忘记改了数字和字母。现在货物在仓库里要准备装船了，方经理在上海重金聘请的库管拍的照片暴露了我的问题。库管只好赶紧重新安排粉刷外箱，改成正确的唛头。雪姐训我的时候，我低头一言不发，保持一贯的低姿态接受所有的意见和教育。方经理看我只管点头哈，觉得我认错态度不够真诚，又来加了一把火。只有包哥在电脑上偷偷给我发了条消息：小木，你真的要仔细再仔细啊，我不可能复查你合同的时候面面俱到。这个北方的师兄看我有些出神，干脆停下来问我：“你觉得我怎么样？”
　　“啊？”我有点没反应过来，又被他这么突然的问题吓了一跳。
　　“我们刚也聊了一会儿了，你对我第一印象怎么样？”他继续追问我，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我刚要说话，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昨晚没睡好，今天又高度紧张运转了一天。我只好强打起精神说：“对不起，我昨晚没睡好。”
　　“不要紧，”他面无表情地说着，“但是你对我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挺好。”我心想，你要我当面说你不好听的吗？我这种讨好型人格很难办到啊，况且你自顾自地说着，我有几次因为太累话题又不是我感兴趣的，走神了根本没听全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考虑进一步交往，”他说着又想了想，“再过两天就是七夕了，我们可以一起去河边放水灯的。”
　　“好啊。”我点点头又打了一个哈欠，但心里居然有一点点莫名的感动。七夕号称中国情人节，历来我都是一个人过的，现在居然有人提前向我发出邀请。
　　“那行吧，你这么累，早点回去休息吧。”他随即站起身来，跟我匆匆道别朝最近的公交车站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