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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33章 日光重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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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格勒抽烟的姿势高贵而优雅。
当他侧耳聆听舒曼的西洋古典音乐中关于童年的部分乐章时,会频繁吞云吐雾,会被浓厚的阴霾所笼罩。他的眼神忧郁而苍茫,看不见的半张侧脸似乎洒满阴影。
黑暗记忆无孔不入地倾轧他、撕裂他,将他侵蚀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齐格勒是美印混血儿,他的父亲是美国人,母亲是印度人。
他本来有个温馨完整的家庭。父母和他生活在印度的维沙卡帕特南。
他的童年充满着缤纷多彩的快乐,到处都沐浴着明媚的阳光。
直到他快满十四岁的前一周,那个夕烟如织、灯火明灭的傍晚。
他的母亲,一个身材丰腴匀称,长相姣好如花的印度女人,去当地一名富翁家中,替忙得分身乏术的丈夫送渔民今日从海里打捞的活蹦乱跳的新鲜海鱼,一夜未归。
翌日,他被强行带到富翁的住处。
看见像生了重病似的母亲躺在床上,眼神呆滞,脸容惨淡。
他哭了。就像父亲被人抓走,他被人“绑架”到这里一样无能为力。
母亲颤巍巍伸出手,挤出慈祥的笑容,想安慰受到惊吓的儿子。
他停止了呜咽和颤抖。
每晚,母亲的卧房都会传出痛苦凄厉的喊叫,惊悚地划破无星的黑夜。
真相破冰而出。
母亲送鱼未归那夜,被富翁惨无人道地□□,现在又被富翁长期霸占囚禁在卧房。
富翁是个残暴的性虐待狂。母亲受尽百般凌虐千般折磨,精神和□□濒于崩溃。
无论盛暑或是严冬,他都像身处千里冰封的北极,被雪窑桎梏着,他只能不停地打寒战,只能听着母亲的声音由清晰可闻到缥缈喑哑……
他内心的惊惧连绵不断,就像母亲口中络绎不绝的呼救。他无法救援她,无法带她逃离水深火热的炼狱。
他恨自己的弱小无能。
母亲没撑过第二个炎夏就逝世了。
她听信了富翁的谎言,到死都以为他的父亲仍活生生的,人在美国。即使她心里清楚事实究竟如何。她宁可相信这个谎言,至少表明她的丈夫仍活着,而非生死未卜音讯全无死于非命。就算自欺欺人,她只想给孩子和自己留一线希望。
齐格勒没被任何人骗倒。他知道父亲并非见利忘义抛妻弃子返回美国,而是被富翁派人殴打致死,甚至连尸首都无处安葬,带着万般懊悔含恨九泉。
贝壳项链断了,鱼骨标本碎了,海滩上的脚印消失了,童年飞逝着终结了。
童年漠然远离了他,也带走了他的欢乐和日光。
曾经的春深似海,如今的百花凋零。曾经的满屋欢笑,如今的万籁俱寂。曾经的人月两全,如今的人鬼殊途。
他没有痛哭失声,没有彷徨无助。
他只是莫名地感到一种对抗仗势欺人强权剥夺的近乎残酷的乏力感。
他要力量,他要变强大!
他在富翁赶走自己之前,自行离开。带着母亲临死前交给他的珠宝首饰和少量现金,还有要他去美国找父亲跟爷爷奶奶的遗言,踏上了美国之旅。
陌生的地域,陌生的房屋。
他手中紧握的地址,不再是十几年前的模样。他没找到爷爷奶奶。不管他们是搬迁或是亡故,都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从今日起,他必须独立生活。
他在联邦政府社工的帮助下,以留学生身份留在了美国。他将珠宝首饰折现成美元,存入开设在花旗银行的账户。
他双休日兼职打工,仍旧品学兼优,并以优异成绩考入斯坦福大学数学系,两年后转读商学院。
齐格勒敛尽华彩不露锋芒,却还是被范驰发现了他潜藏的才能。
范驰担任着几门重要专业课程的课代表,并和教授关系很近。他经过作业论文的筛选和教授委派研究项目任务的表现,追踪到齐格勒。
他像选中贝橘茴一样选中齐格勒,几乎是一击即中。他那时就有无比精准的眼力和相当独到的眼光,特别会挑选能协助他成就事业的人才。
范驰抗争并主宰命运的精神和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打动了齐格勒。正所谓英雄惜英雄,大体上莫过于此。
范驰将齐格勒纳入麾下,作为他的团队成员予以重用和优待。他提出帮齐格勒支付昂贵的学费。齐格勒接受了范驰的心意。就当成彼此结盟的契约与仪式吧。他加入到范驰后来的本森&舍温集团权势斗争中。
后来,丹顿宛若破晓的晨曦一般,跃入了齐格勒的视野。
丹顿是大学校园里光芒四射的活跃份子,而齐格勒只是一个沉默无声的旁观者。
两人一动一静,一热一冷,一明一暗,一阳一阴。一个似火焰,一个似海水,一个似夏天,一个似冬天,一个似白昼,一个似黑夜,一个似光,一个似影。
每当齐格勒凝视着丹顿,总会感到震惊。这种震惊来源于丹顿补全了齐格勒心灵的某种缺失。就像他又重拾了曾遗失的欢乐时光和记忆里隐没许久的日光。
那么光亮,光亮到耀眼。那么温暖,温暖到华美。
灼热由眼及心。一刹那,暗生情愫。
生命中不可承受之刹那间。因为,这瞬息会耗尽他的一生。
范驰赐予齐格勒力量,助他由“弱”变强。
齐格勒谨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训言,以此为行为准则和立业信条。
他比范驰提早一年半潜伏进入本森&舍温集团,当特别行政助理和总经理助理。他踩着职场上的兵荒马乱刀光剑影血雨腥风骸骨成堆,历时大约五年半将近六年时间,暗中辅助范驰一步一步抵达本森&舍温集团内部的权力核心,直至范驰登上掌权人宝座。
他追随范驰至今。
……
丹顿曲肘侧卧于床上,左手支着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齐格勒。
他知道,童年没有任何委婉和缓的过渡,就被生硬湍急地切换成少年时期的记忆,对齐格勒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却别具意义。
齐格勒,你不要再那般害怕,不要再那般忧伤,不要再那般孤寒。
齐格勒,我不会放任你独自一人去对面和品尝无尽的孤独恐惧与寒冷。
齐格勒,我会陪伴并温暖你的灵魂,和你一起战栗,和你一起微笑,和你一起领略世间百态,和你一起为爱生死轮回。
丹顿现在一点也不羡慕范驰。因为他已拥有属于自己的爱情。他的爱人名叫齐格勒•耶尔。
他会好好把握,好好珍惜,好好经营这段感情。
“我真想把你从范驰那边挖过来!可我知道你现在走不开!你究竟什么时候能常驻到我身边与我并驾齐驱呢?”
“不会很久。只不过,现在依然是时机未到。等到范驰能‘两条腿走路’的时候,我就会退居二线或归隐。范驰现在只有一条腿能走路。我还不能了无牵挂地走!”
“我干脆把他现在的‘一条腿’给打断,让他连做跛子的资格都没有好了!”
“我会阻止你!”齐格勒不假思索道。
“嗤!我什么时候能不羡慕嫉妒恨范驰呢?”丹顿的言外之意是指齐格勒应该分清谁内谁外谁亲谁疏。
“你不必羡慕嫉妒恨范驰!义和情终究不同!我和他永远不会产生奸情!这正是你和他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区别之所在。我把最纯粹的爱情给了你。你知道的。”
丹顿心底涌出一股强烈自信,他自信自己肯定能将假想敌范驰,从他和齐格勒的感情世界里PK出局!
谁叫他的爱人不是别人,而是齐格勒•耶尔。一个对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的自己一往情深的痴男情圣。
“齐格勒,你说的没错!我没什么可羡慕嫉妒恨的!我怕什么?怕太幸福吗?NO——!齐格勒,我们要爱得比他们更幸福更久才像话!”丹顿好似憋了很久,终于解气似的说。
尽管齐格勒认为爱情不是比赛,也没有任何可比性,实在是不宜攀比,仍回应道:“会的。从某种程度上说,你已经久过他们七年时间,正遥遥领先呢!你高兴的话,可以适当得意和小小得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