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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勾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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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只是活了将近一千年的老狐狸。
黑暗中,他轻微地皱着眉,殷红的唇抿着,随即伸出舌头舔了舔上面干燥的肌理,带出些晶莹蛊卦的色泽。
同时一道闪电劈开夜空,伴随一串震耳巨雷。
“呵。”
少年模样的人从床上坐起,一手撑在枕头上,那姿态显出几分惑人的慵懒。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仿若浸着蜜的浅笑。同时那声音还清越得很,又像刚刚从紫黑色薄衣中剥出来的一颗含汁带液的葡萄。
总算是盛着些“妖”的味道。
勾陈词只用了几秒钟从噩梦乍醒中回神,这下他是确信无疑了,他傍晚时分是真的把沈念白的信物给扔了出去。
“……小蠢货。”
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乱扔。
他摇摇头抬手扶住额头,低低骂一声,显得有些懊恼。
但一想到那东西在他手上的作用,那些有趣的心思就浮上来了。
沈仙君呐,一百年不见,不知道想我了没?
还是说只想过月牙儿戴在我颈间呢?
勾陈词饶有兴味地垂眸思索。
黑暗中他听到有什么动静,发散的思绪被拉扯回来,于是抬手按下室内灯开关,只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一眼,就见一只浑身雪白的肥兔子在笼子里拔毛铺窝。
那兔子还好像感受到了勾陈词的目光似的,灯打开的一瞬间就停了动作,傻愣愣地看着勾陈词。
“长得倒还挺肥美。”
勾陈词勾唇一笑,完全忘了自己几个小时前还牵挂着以后要给老攻生小兔子的事。
嘶……
他将要打开房门的手一顿,这时候倒是想起来了,语气遗憾:“啊,看来以后狐狸都不能吃小白兔了哈哈。”
灰兔子就另当别论。
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大概用法力感知到了信物的下落。
索性不必自己亲自出门了,嘶,雨下得挺大。
勾陈词眉眼弯弯,正是满含着笑意。如果沈念白见了他这神情,就一定能猜到他这是在想什么。
可沈仙君这不是不在么。
他含笑着给某人发去一道传音:“到这里来。”正巧余光撇到那只又开始拔毛的母兔子身上,又调戏般地加上一句:“放心,不吃你。”
片刻钟后,房门被人从外敲响两声。
“君君,门没锁。”
勾陈词正倚在枕头上,怀里抱着那只公兔子,修长莹白的指尖又学着沈念白平日里摸他的样子,在兔头上来回薅弄,散漫的声线中带着轻松的愉悦:“小可爱,舒服么?”
李迎君进门就是见着这副场景,好在他还长着眼睛,否则如果只听声音的话,多少是有些淫i荡。
这下他算是肯定了,此刻床上慵懒躺着的人,确是勾陈词无疑。
于是轻舒一口气,鞠躬问候:“师父,这回真是您老人家。”
天底下徒弟不能认出自家师父的,除了勾陈词这一家还真找不出第二家。
然而勾陈词从没怪罪,心里反而无比愉快,就调笑自家徒弟:“君君,你也不能和沈仙君学学,为师一出山,他可就立马认出来把我领回家了。”
李迎君闻言立马后退一步,他却不敢和沈神君学,沈神君和他师父……云雨几多时的那会儿,他就是看也不敢看,哪里还敢和沈神君学。
他于是从手心里变幻出一样红绳串着的事物呈给勾陈词,就把话题给换了:“师父,这龙鳞我给捡回来了。我也是看了这片龙鳞,才猜测师父您这是回来了。”
“好徒儿,师父谢谢你啦~”
这会儿,勾陈词已然站立到李迎君面前,只见自家这小徒弟居然比自己还高了半个头,心底划过一丝尴尬。
他好像安慰自己似的,一本正经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还宽容大度道:“师父我俊俏,也不怪那些小妖都照着我的模子变幻。”
言外之意,虽然我个头不高,但还是有人争相模仿,就馋我这俊俏模样。
等他屁股挨上了椅子,就转头问李迎君:“好徒儿,借点法力?”
李迎君神情一怔:“师父,你忘了神君……”
此时窗外又是一声惊雷,紧接着是滚滚而来千万惊雷,闪电照在房间里的人脸上显出一霎时的森冷可怖。
勾陈词内里空虚的丹田处传来一阵反射性的痉挛,长眉微挑,表情中居然显出一丝严肃:“这是,天雷?”
再整顿一下记忆,这种雷已经持续近十天了。
谁还能有这本事接连抗下这数道天罚?
或者换个说法,这受罚者究竟犯了什么禁?
“已经持续百十年了,今年比往年早了几天。我起先以为是师父的天罚,但现在看来是另有其人。”
勾陈词惨笑:“这天罚我怕是受不住,当年是金蝉脱壳才苟活下来,内丹也震碎了……”
李迎君表情凝滞,却又听自己这狐狸精师父补充一句:“唔,不过要是沈念白每次都和我巫山云雨双修几回的话,我倒是能抗。”
徒弟:……
这是当师父的能在晚辈面前说的话吗。
勾陈词摆摆手,索性不跟小徒弟讨要法力了。像这种事情,一定要和沈念白做才足够幽秘有趣。
但沈念白居然几天都不来见他,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
勾陈词蹙眉沉思,这回也不从门口出去,直接大步走到窗边,“呼啦——!”一声猛地拉开窗帘,见着窗外暮色四合而电光不息,朝李迎君道:“剧组这边帮我圆过去,我去去就回!”紧接着飞身一跃跳窗而出。
沈念白刚刚服下一粒丹药,三界神使赠送的丹药确是极好的,这会儿静坐调息片刻,内部千年寒冰似的雄厚灵力在血脉中来回冲撞,最终又被沈念白压制回心口那一颗内丹处。
这一轮的天罚算是被念白扛了过去。
他从混沌幻境中出来,此刻正立在沈公馆一处别院中,院内是大片的草地和几棵高耸的银杏树。沈公馆实际上并不是一间单独的房屋,而是由大大小小十几栋小洋楼参差错落成的一个别墅群。
正中间那座最大最高也最繁华,这是原先鹤仙崖灵气最胜的地方。
念白依旧西装革履,雨水从天幕降下来,顺着高定西服的珍贵布料缓缓流下,粘腻着些青草泥土的香气。念白稍稍抬手,于是天幕中的雨丝就被风吹散了去。
全国各地接连下了十多天的雷阵雨,这会儿算是真正歇住了。
大厅里,一台古老的黑胶唱机徐徐播着一张黑胶唱片,水磨的音腔,抒情的唱词,冷拍冷板慢慢悠悠,却教人从这缠绵婉转的曲儿里沉醉了进去。
念白进了屋,目光在红木制底的唱片机上流连片刻,抬手拉起唱针,于是那悠远的曲儿就随之停住。
“沈总,您怎么不听曲儿了?”
大厅连接着会客室,许怀书原本坐在里面享受唱片中优雅的昆曲,这会儿念白拉起唱针,耳边消散了那醉人的腔调,他倒先不适应起来。
沈念白小心将唱片机盖合上,声音潺缓:“倒便宜了你。”
徐怀书依旧是坐在会客室,阖着眼睛,摇头晃脑还在回味那一副悠悠唱腔,心想也不知是沈总在民国时期哪个小情儿给录的。
沈念白的声音又从外边传来,只问他:“这些天,辞辞那边你可都帮我周旋着?我渡劫,还不愿让他知道。”
“那可都帮您掩护着呢,曹敬行那家伙我知道,他做事谨慎滴水不漏,那小狐狸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您这是躲到南京来了啊。”
“那便好。”
此刻沈念白用法力烘干全身湿透的衣料,这才进入二楼卧房去拿手机,正打算给程辞打个视频过去好生安抚着。
这么多天没见面,小狐狸该牵挂坏了。
哪知一点进聊天框,竟然满屏都是【哼,不理你了,我找别人去,你要想见我我也不答应了】……
……这就是徐怀书所谓的滴水不漏。
念白回拨回去一个语音通话,只待两秒,连线就被接通,从那头传来一道记忆里娓娓动听的少年音:“沈仙君,多日不见,可有想我?”
勾陈词清脆的嗓音润泽笑意,尾音里扬着嬉笑勾人的声腔,而那仿佛唇贴着耳的挑i逗,即便不在同一空间上,光是凭大脑本能的想象,就足以构造出一副香i艳的场面。
沈念白心下剧颤,几乎难以抑制冲动地朝电话里喊:“……阿词?”
“唔……仙君,”勾陈词听见沈念白微哑的嗓音,还仿佛听到可以压制的低i喘,笑意就更加彰显,却刻意逗弄念白,好似娇媚地喘回去两声:“仙君,你这声音定然也是想我想得难熬了。”
“阿词。”念白的声音也还是哑。
电话里,勾陈词的声音显得格外愉悦,其实这声音和他真实的嗓音是有所不同的,加上了些电子通讯的失真,却好像带着细小的电流,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全部窜进念白的耳朵里,带出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触,给到浑身血液一个激流的契机。
“沈仙君,你怎么也不说想我?”
勾陈词活了近千年,唯一真这样撒过娇的,却只对沈念白这一个。如果沈念白这样都不理,那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些。
然而念白却从来把人情全给了勾陈词,于是浅笑着,沉吟:“阿词,我确是想你。”
这时候天还没亮,我命令你们必须嘴对嘴交流到晚上!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勾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