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杀》西风来

1、流光

　　第一次遇见这个男人，是在一个深冷的冬天。

　　柯妗急着回家抄了近路，在一个巷子里遇到坏人，一个小姑娘救了她，但是小姑娘死了。

　　那个小姑娘是附近医院的小护士，也是司泾的女朋友。

　　他们快要结婚，感情很好，验尸的时候才发现她刚刚怀了孕，她自己还不知道。

　　司泾是柯妗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但很快，她就见到了他最丑的样子。

　　他在灵堂前崩溃得一塌糊涂。

　　倒不是说司泾如何痛哭流涕，事实上他都没掉眼泪，只是猩红着眼看着小护士的遗照，仿佛三魂七魄都被抽空。

　　小护士是好护士，可惜走得太早。

　　柯妗强迫自己将视线放在小护士的遗照上——

　　那张照片上的小护士笑得很灿烂，不算多么惊艳漂亮的长相，顶多清秀，笑起来有些甜美。

　　司泾为什么这么喜欢她呢？

　　柯妗有些走神，她替小护士感到难过惋惜，也不免觉得疑惑。

　　她眼睛通红，在遗照前鞠躬的时候，下意识又往司泾的方向看了过去。

　　参加葬礼的人不多，小护士是普通家庭，家属也都是些普通人，跟外面停着的一辆辆豪车格格不入。

　　那都是司泾的手笔，他一向不缺这些物质的东西，跟小护士有关的事情，他一点都不会吝啬。

　　柯妗眉眼动了动，最后收回目光，鞠完躬之后跟身边的人退到一旁，擦了擦眼角的泪，“都是因为我……如果我那天没有走那条路，董护士也就不会出事了……”

　　小护士叫董莓，柯妗并不觉得是个多么好听的名字，平淡普通，随处可见。

　　只是在校园里看到司泾把董莓按在那颗大柳树上亲吻、将她吻得满脸通红在她耳边喊她“小莓”的时候，她对这个名字又有了新的感受。

　　一旁站着董莓的哪个亲人，像是婶婶一类的亲戚，听到柯妗的话语，红着眼睛拍了拍她的头，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安慰她：“这也不怪你，都是那个歹徒的错……以后你也要注意自身安全，对得起小莓拿命救你……”

　　柯妗靠在她身上哭了起来，视线却一直在追随着司泾。

　　他在干什么呢？

　　他也会哭吗？

　　周围是窃窃入耳的哭声，还夹杂着似有若无的讨论，落入柯妗的耳中。

　　她擦拭着自己的眼角，心里想：原来小护士这么可爱单纯的人，也会有这么俗气世俗的家人。

　　董家的那些亲戚，大多都在讨论司泾的身份，以及这位准女婿能够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好处。

　　那些停在外头的豪车，一排排站着守护的保镖，以及跪在遗照之前眼睛猩红却没掉一滴眼泪的司泾。

　　司泾这个名字就代表高调。

　　柯妗暗恋他许多年，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个男人有多么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她穿过人群，缓慢走到他身后，想拍拍他的肩膀，“司先生……”

　　她才伸出手去，身形微佝的男人忽而挺直脊背，朝她看了过来——

　　他在董莓面前，像一个匍匐的、脆弱的困兽。

　　在转向她的一瞬间变成淬着冰的寒弓，冰冷疏淡，连眸光都仿若刀刺，“有事？”

　　简短的两个字，再也没有别的赘述。

　　柯妗却有些眼热，泪水在眼眶打转，鼻尖酸得她忍不住转过身去，哽咽道：“抱歉，我……”

　　这是司泾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等他跟自己主动开口说话，等了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