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人间天堂广陵赋1 ...
-
园林多是宅,车马少于船。
满郭是春光,街衢土亦香。
竹风轻履舄,花露腻衣裳。
春风荡城郭,满耳是笙歌。
客舫进入广陵。
喧嚣不息,却不觉吵闹,只觉热闹。
摩肩接踵,却不觉逼仄,只觉热情。
车水马龙,却不觉拥挤,只觉鼎盛。
广陵盛世之态,仿佛不属于这乱世,而是高高在上悬于这乱世,如入梦境,如升仙宫,唯独不似在人间。
于谓:“姐姐,姐姐,你看那座桥上,好高好高好多好多糖葫芦……姐姐,姐姐,快看天上,好多好多风筝,还有糖葫芦形状的……”
于依沉默了一路的愁容,也终于柔和起来:“小谓,不急,等见到了舅舅,就让舅舅给你买糖葫芦。上次来广陵,舅舅也买过给姐姐呢。”
木梧桐:“燕大哥,广陵好像庙会一样,每个人都在笑,就好像存了一年的银两,就为了逛这一天庙会。”
燕回:“嗯,你若喜欢,我们在广陵住几天再走。”
刘宅。
刘舅妈连珠炮似的:“哎哟,小依啊,你这傻孩子,怎么来广陵呢?
你是不知道,这广陵啊,满大街都是美人,环肥燕瘦,哪怕长成西施,男人都不稀罕。
这永嘉多好啊,你这身段样貌,找个好婆家还是很容易的。
这到了广陵,啧啧啧,可就没啥竞争力了,可怎么说亲哟?
可愁死个人了!”
木梧桐只觉得耳朵好像出了故障,跟不上刘舅妈的话。
于依低头羞窘:“小谓还小,小依只想好好照顾小谓长大,让小谓读书成才,小依不着急说亲。”
刘舅妈嗔怪:“哎哟,这话说的。恩公还在呢,你这样说,太不近人情了。”
刘舅妈打量了一遍又一遍燕回,又瞟了几眼木梧桐,满脸堆笑:
“哎哟,颜公子,真是一表人才贵公子模样。
我们广陵人啊,最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这救命之恩啊,当以身相许。
颜公子,可已娶妻?”
木梧桐:“……”
燕回眼神冰冷:“在下已有婚约。”
刘舅妈:“瞧瞧,瞧瞧,真是个实诚孩子。
有婚约又有何妨?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
依我看呐,颜公子,你就纳小依为妾,我们家收彩礼很厚道的。
就当是成全了小依的报恩之心,这小谓啊也就有指望了!”
木梧桐:“……”
燕回敛目喝茶,不予理会。
刘舅妈:“哎哟,颜公子害羞了。小依小依,快过来,主动点,给颜公子递个红豆糕。”
木梧桐终于忍无可忍:“不必!燕……颜大哥不饿!还有,你们弄错了,我才是于依的救命恩人,以身相许,也是许给我!”
燕回终于噗呲笑了,起身揖礼:“在下还要携未婚妻赶路,不打扰各位了,告辞。”
燕回又向于依于谓姐弟揖礼:“保重!”
刘舅妈:“哎哟,我家小依哪不好了?摆什么架子……”
燕回不予理会,牵住木梧桐的手,转身离去。
午间,广陵大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不远处,邗(hán)江上,货船吆喝,客船喧哗,热闹非凡。
木梧桐:“燕大哥……于依姑娘……看上你啦?”
燕回牵紧她的手:“不是!”
木梧桐:“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燕回沉默良久:“梧桐,于家姐弟如果没有遇见你,他们已经死了。如果留在永嘉城,他们可能流离失所。如今,到了广陵,虽然寄人篱下,但足以果腹。永嘉城外的流民,别说红豆糕了,连一粒米都没有。”
木梧桐:“燕大哥,我突然想家了。”
燕回:“哪个家?”
木梧桐困惑:“丰州海岛啊。我还有哪个家?”
燕回:“再想!”
木梧桐:“哦,我爹告诉你啦?我爹去年在丰州城内买了一处宅子,那也算是我的家。”
燕回不满:“再想想!”
木梧桐绞尽脑汁:“难道我爹还买了别的宅子,没告诉我?”
燕回极度不满,伸手捏她的鼻子:“益州!我们的家!”
木梧桐怔住,好像也对,又好像哪里不对,还不太习惯燕回这种说话方式。
木梧桐见他不高兴,赶紧挽住他的手臂:“燕大哥,益州离丰州好远,如果我们以后住在益州,我想在益州买一处宅子,给我爹住。”
燕回终于高兴起来:“好。岳父若愿意,就一起住在将军府。岳父若不愿意,就在益州选个风景秀丽之处,建一座宅子。这样,你就可以常常见到岳父了。”
木梧桐如释重负。
她之前居然从未想到过,如果自己去了益州,爹一个人在丰州怎么办?
她今日到了广陵,远离丰州,突然想家,才想起来这个问题。
看来,还有很多事需要好好想一想。
邗(hán)江边。
一座高大的牌坊,牌坊上书:“鳞武门比武大会”。
邗江上,离堤岸六丈远的江上,搭起一座巨大的比武台。
各门派弟子、游侠勇士正在比试武艺,争夺彩头。
比武台外围,六丈远处,停泊着三艘高大的舫楼,分别挂着铭牌:
正中为“鳞武舫”、右侧为“贵宾舫”、左侧为“嘉宾舫”。
舫楼上之人,衣着华贵,不怒自威,冷眼观看比武台上的胜负。
舫楼外围,停泊着四艘花舫,分别挂着铭牌:“羽花舫”、“春风舫”、“醉梦舫”、“折香舫”。
分别是广陵最负盛名的花楼“羽花楼”、“春风楼”、“醉梦楼”、“折香楼”的花舫。
红绸绿缎,佳人芬芳,媚眼如丝。
花舫外围,停泊着八艘游舫。
游舫上酒香、菜香、果香,掌柜指挥着店小二来回奔跑,生怕怠慢了哪位客官。
游舫外围,无数小货舟,载着沉甸甸的货物,酒食、花果、小玩意,一应俱全。
无数大中小渡船,在江岸和船舫之间接送客人。
堤岸上,无数货摊、小贩,卖力吆喝。
鳞武门弟子,统一穿着深蓝色衣衫,蓝衫后背印着“鳞”字,忙进忙出,热火朝天。
就连广陵各个桥洞街角的乞丐,都兴高采烈,穿梭在小贩、行人之间,说着吉祥话,讨几个馒头铜板。
牌坊前,一名约十五岁的布衣少女,手执约三尺长的木棒。
身边一位五十多岁的布衣老者,背着竹篓。
布衣少女:“我就是来比武的,凭什么不让我进?”
鳞字蓝衫八字胡弟子朱福:“鳞武门一年一度比武大会,名扬天下,岂是你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鳞字蓝衫圆脸弟子张礼:“姑娘,鳞武门规矩:
一、持有鳞武门的请柬,可进鳞武舫;
二、五十两银子一封邀帖,可进贵宾舫、嘉宾舫;
三、三十两银子一封芳帖,可进四艘花舫;
四、二十两银子一封赏帖,可进八艘游舫。
请问姑娘,打算进哪里?”
布衣少女:“你少骗人!我爷爷说了,十年前,欧阳氏比武大会,从来不收银子,比武分胜负。你别以为我们外地人好骗。”
朱福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陈芝麻烂谷子。你睁开狗眼看清楚,这是‘鳞武门比武大会’!不是‘欧阳氏比武大会’!”
布衣少女:“凭什么欧阳氏不收银子,你们要收?”
朱福又翻白眼:“有本事,你去找欧阳氏啊。欧阳氏都十年没办过比武大会了,还不知道有没有钱,办不办得起来呢?”
朱礼:“姑娘,这是鳞武门举办的比武大会,入乡随俗,还请姑娘尊重鳞武门规矩。”
布衣少女指着远处比武台上的比试现场:“你看看,那个人的功夫,根本不是我对手。凭什么,他都能进,却不让我进啊?”
朱礼:“姑娘,您用的武器是木棒。这比武大会,分四场:比剑、比刀、比箭、比枪。并没有比木棒的场次。恐怕不适合姑娘。”
朱福嘲笑:“我看,你别参加比武大会了。等秋天,广陵举行‘花魁大会’。你来参加,准没人管你使木棒铁棒还是其他……什么棒……”
布衣少女:“花魁大会……那是什么?”
朱福和他身后的同门弟子,笑得直抽搐:“来来来,哥哥教你花魁是什么”。
说着,朱福猥琐上前,就要亲上去。
布衣少女只觉得,好像有一只黏糊糊的蟾蜍扑了过来,本能地一脚踹过去,再一棒拍下去。
朱福冷不防挨了揍,痛得眼冒金星。
朱福爬起来,一挥手:“给我打!狠狠打!”
朱福身后五名同门弟子,直接上前。
两名弟子拦住布衣少女。
另外三名弟子直接越过布衣少女,挑准软柿子,一脚踹在布衣老者身上。
布衣老者毫无防备,倒在地上,背篓里的锅碗瓢盆哗啦啦滚了一地。
布衣老者急忙去捡。
朱福一脚踩在老者手背上,用力碾压。
布衣少女大怒,木棒横扫,将拦路的弟子扫倒,跃过去踹开朱福,着急去扶布衣老者。
朱福被当众踹了两次,丢尽了面子,恼羞成怒,抢过同门弟子的刀,向布衣少女劈过去。
突然,朱福向后飞出去,狠狠砸在地上,砸了个四脚朝天,右手火辣辣剧痛,一道长长的血痕,右手再也使不出一点力,就像不属于自己的身体。
众人一看,一名女子持剑,不知何时挡在了布衣少女身前。正是木梧桐。
朱福:“你他妈……”
张礼见来人身手不凡,不愿得罪,赶紧前行一步,揖礼:“这位公子、姑娘,可有请柬?”
燕回向张礼揖礼:“在下想买入场帖,这门口却拥挤得很,只好勉强挤进来,失礼了。”
张礼:“让公子见笑了。不知公子,是买邀帖、芳帖,还是赏帖?”
燕回:“这些帖子,可以带多少人入场?”
张礼:“五十两银子一封邀帖,可带五人,进贵宾舫、嘉宾舫。
三十两银子一封芳帖,可带三人,进花舫。
二十两银子一封赏帖,可带二人,进游舫。”
燕回:“一封邀帖,有劳。”
朱福:“来人,快给我绑了这妖女!”
朱福身边三名同门弟子包围上前,被木梧桐横剑挡住,三名弟子偷偷看向朱福,踟蹰不前。
燕回看向张礼:“这两位姑娘、这位老伯,同在下一起进贵宾舫。还请兄台带路。”
张礼:“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