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栽梧桐》蓝田沧海

4、乱离人不及太平犬2

　　木梧桐见燕回下马断后，心知今日已无法逃跑，只能迎战，不能让燕回一人孤军奋战。
　　她将外袍脱下撕成布条，将男童和妇人一起捆绑在马背上。
　　她将两枚暗器扎入两匹马的臀部，两匹马受痛狂奔。

　　木梧桐跃下马，从包袱中取出一捆绳索，在道路上布置了一条绊马索。

　　追兵已到。
　　领先三匹马被绊马索绊倒，紧跟其后的三匹马接连绊倒。
　　剩余马匹受惊仰蹄。

　　趁马匹混乱之际，木梧桐一招扶风影步“水无痕”，迅疾如电闯入马群，砍断四匹马的马腿。
　　二十名匪徒同时跃下马，围攻木梧桐。
　　这二十名匪徒训练有素，合作紧密，木梧桐无法再成功砍伤马匹。

　　木梧桐一边抵挡，一边留意匪徒的大刀，兵器统一、制作精良、刀刃寒光闪烁，绝非寻常铁匠粗制滥造，心知这二十名匪徒绝非泛泛之辈。
　　自己若强行杀敌，也能脱身，但耗时太久。
　　燕回需要支援，少女男童不善骑术也跑不远，必须速战速决。

　　木梧桐环顾四周确认地形，故意害怕后退倚靠在路边树干上，娇弱求饶：“哥哥们饶命啊”。
　　二十名匪徒本来见她轻功敏捷，谨慎包围，听她懦弱娇嫩模样，心里一松，团团围过来。
　　木梧桐一招扶风影步“纵云梯”高高跃起，足点树干攀登而上。
　　二十名匪徒聚集抬头。
　　就是现在！
　　一大包面粉集中洒下。
　　匪徒以为是什么毒物，纷纷闭眼屏息，慌乱躲避，有些匪徒则被面粉入眼迷了眼睛。

　　趁着二十名匪徒混乱之际，木梧桐一招扶风影步“叠松涛”，身形极速移动如同叠影，闯入马群。
　　利剑划断九匹马的马腿，马匹纷纷倒地，只留下一匹马。
　　那二十名匪徒没有了马匹，对骑马逃离的少女一家三口已没有威胁。
　　木梧桐不再恋战，跃上最后一匹马，转身追向燕回方向。

　　燕回策马追向木梧桐方向，背后利箭如雨。
　　燕回旋身，挥剑如雨抵挡利箭。
　　铠甲首领弯弓稍向下，利箭射中燕回马腿，马匹在极速中伏地翻滚。
　　幸好，燕回从小接受将军府的骑兵训练，立即几个筋斗翻滚落地，避免坠马被踩踏而亡。
　　追兵铁骑已到。
　　燕回执剑，打算硬拼。

　　突然，接连三支利箭从反方向破空而来。
　　其中一箭被铠甲首领击落。
　　另外两箭击中左右两名匪徒的马匹，两匹马受伤扑倒翻滚。
　　木梧桐自知箭术一般，不射人，只射马。

　　双方均利箭不停。
　　匪徒马匹中箭，接连倒地。
　　匪徒的利箭亦袭击木梧桐而来。
　　木梧桐丢掉弓箭，拔剑抵挡，终究慢了一步，一支利箭堪堪擦过她的左臂，好在没射中骨头，只擦过手臂撕扯下一小块肌肉，一阵火辣剧痛。

　　木梧桐见燕回没了马，对方人多势众、弓强马壮，敌强我弱，危机重重。
　　木梧桐一咬牙，豁出去了。
　　一剑刺入自己的马臀，策马冲入敌阵。
　　木梧桐的马，和铠甲首领的马，二马撞击，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木梧桐顺着惯性飞出老远，越过匪徒众人头顶，狠狠砸落在地。
　　木梧桐未受过骑兵训练，落地时不得其法，硬生生擦着地面翻滚了三丈远，浑身火辣辣钝痛，眼冒金星，半晕半醒，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敌方被二马相撞的惨状乱了阵脚。
　　燕回趁乱夺过一匹马。
　　益州燕氏将军府的少将军，此时没了后顾之忧，一旦上马，威不可挡，冲入敌军，利剑如电，三十名匪徒纷纷毙命。

　　燕回下马，奔到木梧桐身边，紧紧抱起木梧桐，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永嘉城，南城门外。
　　燕回策马赶到永嘉城南城门外的官道，就看到前边两匹马不肯前行，停在路边吃草，少女死命拍打马背无济于事，男童哇哇大哭。

　　燕回下马，顾不上旁人，连忙将木梧桐平放在路边草地上，仔细检查。
　　她左臂被利箭擦伤，幸好未伤到筋骨，只被利箭擦过撕开侧边血肉，血流不止。
　　燕回赶紧用干净丝帕包住伤口，再撕下衣服包扎。
　　她后背衣物被地面磨破，可见后背皮肉一片血痕，应是坠马落地时擦伤，会很痛。
　　燕回最担心，她激烈坠马，会不会伤到头部？心疼抚摸她的脸，呼唤她的名字。

　　木梧桐闭着双眼，用右手手指轻轻拉扯燕回的手指，艰难出声：“燕大哥，我没事，就是好痛，让我躺一小会。”
　　燕回见她意识清晰，如释重负，心疼不已：“好，睡吧。我们已到永嘉城外，不会有追兵了。”

　　燕回从怀中取出药瓶，给木梧桐的手臂伤口、后背衣物破损处露出的伤口上药。
　　将军府的药，只管治疗效果，不管病患感受。
　　药物上身，木梧桐猛然瞪大眼睛，“啊”一声惨叫坐起，惊得燕回肝胆俱裂。
　　木梧桐大口喘息，声音颤抖：“别，别，别上药。好痛！这是辣椒粉吗！”
　　燕回心疼不已，但伤口若不上药，会感染恶化甚至有生命危险。
　　燕回只好坚持劝她：“梧桐，你忍着点，必须上药，避免伤口感染。我尽量轻一些。”

　　木梧桐被燕回的猛药给彻底痛醒了，从自己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塞给燕回：“用这个，拜托了”。
　　燕回依言，用她的药膏，给她手臂、后背上药，果然不再抗拒。
　　燕回好奇地闻了闻药膏，药物气息颇为清凉。
　　他将药瓶放入自己怀中，打算到了广陵就多配几瓶她这种药膏。

　　木梧桐：“燕大哥，给那位大娘也上个药，她手臂没了，失血过多，不知还撑不撑得住。天快黑了，我们得赶紧进城找医馆。”
　　燕回：“你不能再骑马，先等一等，我找辆马车。”
　　木梧桐急：“别耽搁了。我又没伤筋动骨，忍忍就到了。”
　　燕回气恼：“梧桐，你上药都受不住痛，怎么这会又能忍了？”
　　木梧桐：“燕大哥，救人要紧。”

　　燕回气恼她不爱惜自己，又不愿和她争执，只好转身去包扎了妇人的伤口，坚持到路边等待。
　　等待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一辆马车经过。
　　燕回拦下马车。
　　车主见燕回手执利剑、一身血污，以为打劫，吓得面无人色。
　　燕回拿出大笔银子，说要买他们的马车，车主见对方出手大方，因祸得福，立即把马车卖给燕回。
　　燕回又把自己骑的马送给了车主。
　　车主得了大笔银子，又得了马，赚到了，心满意足离开。
　　燕回将木梧桐抱进马车安置好，又将少女、男童、妇人安排进马车，驾驶马车进城。

　　永嘉城医馆。
　　妇人奄奄一息，少女男童抱在一起，守在母亲床边，如惊弓之鸟。
　　木梧桐躺在榻上，到了安全的地方心神放松，就睡意袭来，偏偏后背一大片擦伤火辣辣的，侧着趴着都不对劲，动来动去怎么也睡不着。
　　燕回坐到榻上，让木梧桐伏趴在自己腿上，她才慢慢睡去。

　　早晨，木梧桐又渴又饿又吵，醒过来，发现自己趴在一床软被上，还盖着一床软被。
　　她身上的衣裳已经换了，伤口都上了清凉的药膏，包扎得很好，感觉舒服了不少。
　　妇人也已经醒了，少女在给母亲喂药，边喂边哭。
　　男童哭着说饿，吵着要吃母亲的药。
　　少女气得伸手打他，男童哭得越发大声。

　　房门打开，燕回提着两袋吃食进来，将妇人一家三口的一袋放下，赶紧奔木梧桐而来。
　　木梧桐想自己动手吃饭，燕回却坚持亲手喂她，她只好接受，很不习惯。
　　她以前和爹出岛历练，爹总是袖手旁观，让她自己应对敌人，她多次受伤，爹也总是让她自己上药包扎、自己打猎做饭吃饭，从来不会代劳。
　　燕回的体贴，令她很惊奇，又很喜欢。

　　木梧桐吃饱喝足，终于有力气思考昨天的遭遇，皱眉：“燕大哥，昨天的土匪……我从没遇到过这么厉害的土匪。是不是往北走，所有人都很厉害？”
　　燕回摇头：“这帮人训练有素、团结有序、武器精良、马匹优等，不是土匪，是军中骑兵，且军衔不低。”
　　木梧桐惊讶：“朝廷的骑兵，在自己国土上屠村？”
　　燕回：“当今朝廷，大多发不出军饷，军营需自给自足，有些军纪不严的，就会假扮土匪劫掠，为了掩人耳目，屠村灭口。”
　　木梧桐瞠目结舌。

　　木梧桐惭愧：“燕大哥，我是不是又莽撞了？”
　　燕回深深注视着她，想起二人的初遇，想起她为他渡气，想起她不顾危险回头支援他，想起她策马撞向匪军首领的智勇无双、心惊动魄。
　　燕回终于难忍满怀情意，不顾外人在，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梧桐，你很好！是燕回做梦都不敢奢想的那种好！”

　　木梧桐：“所以，燕大哥，如果我莽撞输了，就是不好；如果莽撞赢了，就很好。对吗？”
　　燕回抱紧她：“不准莽撞！不准冒险！哪怕为了我，也不行！”
　　木梧桐：“燕大哥，可是，你好像很高兴啊？”
　　燕回失笑，忍不住惩罚她不听劝，轻轻点一下她后背，痛得她嗷嗷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