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栽梧桐》蓝田沧海

2、人生若只如初见2

　　一个月后，深夜。
　　木梧桐隐隐约约听到一阵笛音，缓缓醒来，走出帐篷。
　　闽江岸边，燕回吹奏笛曲，笛音忧伤怅惘……

　　木梧桐：“燕大哥，你不开心吗？”
　　燕回沉默许久：“梧桐，我该走了。”
　　木梧桐注视着他，沉默。
　　燕回：“我不能在丰州待太久。我还要赶回益州，向祖父禀明北周和北齐的战况。”
　　木梧桐叹息，沉默。

　　燕回：“梧桐，你的轻功‘扶风影步’，江湖中已绝迹多年，你是师从何处？”
　　木梧桐：“燕大哥，你都问两回了。我娘是扶风影步传人，我娘教给了我爹，我爹又传给了我。”
　　燕回握住她的双手：“梧桐，可否告知，令尊令堂的身份？”
　　木梧桐：“燕大哥，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不知爹娘的家族身份。我只知，我爹是木文宇，我是木梧桐。我也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但爹不肯说，我也无从查起。”
　　燕回叹息，沉默，却执着地握住她的双手。

　　燕回：“梧桐，答应我。你若遇到其他男子，不要夸他好看，不要为他渡气，不要为他做衣裳，不要借他帐篷，不要在洗澡时让他帮你望风……”
　　木梧桐：“好，我答应。”
　　燕回：“梧桐，待我禀明祖父和母亲，我再来丰州找你。益州遥远，但我保证，半年内，我一定回来。”
　　木梧桐：“好。半年后，我还在这里等你。”

　　燕回：“梧桐，你可不可以回家？不要住在野外。我不放心。”
　　木梧桐：“我爹说，三个月内，不准我回家。”
　　燕回抚摸她的脸：“这三个月，我本应留下来陪你……可是，我……”
　　木梧桐犹豫：“我爹要求我三个月内自力更生，挣够银子。其实，我已经挣够爹要求的数目了。或许，我也可以提前回家。”
　　燕回：“我送你回家。”
　　木梧桐：“燕大哥，你陪我一起回家吧。我想让你见见我爹。”
　　燕回惊喜：“当真？你愿意带我见令尊？”
　　木梧桐：“嗯。如果爹允许，或许，我可以和你一起回益州。”
　　燕回突然紧紧拥抱她：“梧桐，你带我见令尊，又陪我一起回益州，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木梧桐脸红：“知道。”
　　燕回笑得灿烂。

　　丰州海岸，闽江入海口，黄昏如血。
　　礁石中，有一艘小帆船在海浪上微微起伏。
　　木梧桐立于礁石上，再次吹奏玉笛召唤信鹰。

　　木梧桐内心不安：“奇怪，疾风和骤雨一向听话，从未迟到过，今日为何不应召而来……难道，跟着爹出岛啦……不对，爹说过他这半年都会留在岛上，不会出门……”
　　“梧桐，鱼烤好了，先用晚膳”。
　　燕回走过来，眼神温柔，如一阵微风稍稍安抚了木梧桐内心的不安。

　　木梧桐：“燕大哥，我想现在就回家。”
　　燕回微笑：“梧桐，我们才认识一个月，你就带我回家见令尊，本就仓促。若我还空手登门，怠慢了你，令尊会把我扔海里喂鱼。”
　　木梧桐：“放心，我保护你，不让爹欺负你。”
　　燕回笑：“你若向着我，令尊更生气了。梧桐，我们先到丰州城挑些礼物，明日再登门拜访令尊。可好？”

　　木梧桐：“燕大哥，我每次回家前，都会用笛音召唤疾风和骤雨……就是家里的信鹰……让信鹰先给爹送信，我才乘船回岛。可是，我刚刚召唤了三次，信鹰都没来。我担心家里。”
　　燕回：“这样好不好？我们今晚在丰州城买好礼物，明天一早就回家。”
　　木梧桐摇头：“这片海域，风向洋流特殊。黄昏之时，只能乘船从大陆到达海岛。日出之时，只能从海岛到达大陆。若现在不出发，就只能等明日黄昏了。”
　　燕回：“好。那就依你。不过，我准备不周，拜见令尊时，若有失礼之处，你可要替我说话。”
　　木梧桐：“放心，我爹对我百依百顺。”

　　木梧桐在礁石间跳跃，掠入帆船，轻功绝巧，如履平地。
　　燕回落后一步跃进帆船。
　　燕回默默欣赏木梧桐摆弄风帆，帆船在她手上，如同乖巧的宠物，平日里常人恐惧的大海，都温柔得仿佛相濡以沫的恋人。

　　黄昏将尽之时，前方出现一片岛屿。
　　远远望过去，沙滩开阔，绿树葱郁，在黄昏余晖中如同世外桃源。

　　木梧桐突然将燕回扑倒。
　　燕回被她压在身下，又惊又窘。
　　突然，无数利箭破空而来。
　　燕回立即翻身将木梧桐护在身下，跃起，拔剑击落利箭。
　　木梧桐从帆船暗格中，摸出一个号角。
　　号角响起，再无利箭射来，却听到前方水下阵阵轰鸣，海浪翻滚异常，原来水下竟然设置了御敌机关。

　　木梧桐：“燕大哥，你没事吧。今天没让信鹰通知爹，爹不知道我回来，岸边水下机关没关闭。”
　　燕回惊讶：“此机关，是用于抵御水军。令尊乃军中人士？”
　　木梧桐摇头：“我不知”。

　　木梧桐将帆船绑在一块凸起的礁石上，从帆船中抱出一叠木板，纷纷掷于海面上，足尖轻点木板，轻松上岸。
　　燕回有样学样，脚踏木板时有些摇晃，湿了鞋袜，但还是稳步跃入岸上。

　　沙滩上，一名中年男子长身挺拔，如同雕塑。
　　木梧桐：“爹，疾风骤雨去哪玩耍了，居然不听我召唤”。
　　木文宇：“桐儿，为何提前回来？爹说过，三个月后才准回来。”
　　木梧桐脸红：“我，我认识了一位很好的朋友，想让爹见见”。
　　木文宇的目光移到燕回身上。
　　空气瞬间冷冽。
　　燕回觉得，这种冷，不是冰雪之冻，而是利刃之冷峻，鹰隼之锐利，直击灵魂。

　　燕回揖礼：“晚辈燕回，拜见前辈”。
　　木文宇沉默。
　　木梧桐连忙解围：“爹，我在外遇险，是燕大哥救了我。”
　　木文宇：“遇险？扶风影步逃不掉？你中毒了？”他立即捏住木梧桐手腕诊脉。
　　木梧桐：“没有没有。是我大意，那帮劫匪，居然把火油倒在江上点火，我无处可逃，慌了神。是燕大哥潜入水底，把我拉入水底避火，救了我。”
　　冷冽的压力感终于消失，燕回如释重负。

　　燕回取出一把小巧剔透的玉剑：“这玉剑，是晚辈和梧桐一起挑选，请前辈品鉴”。
　　木梧桐：“对对对，爹，我觉得，这玉剑，您用来……用来……用来切茶饼，特别好！”
　　木文宇目光落在玉剑的独特纹路上，立即接过玉剑仔细端详：“此乃前朝益州刺史信物，为何在你手中？”
　　燕回：“晚辈燕回，乃益州人士。”
　　木文宇：“益州燕氏？”
　　木梧桐连忙转移话题：“爹，我饿了，先吃饭好不好”。

　　木文宇看向木梧桐，眼神温柔：“桐儿，你这是带客人来访，还是带男人回家？”
　　木梧桐：“……”
　　燕回：“……”
　　木文宇：“若是客人，招待不周，望燕公子海涵。若是男人，不知燕公子可会做饭？”
　　燕回：“晚辈虽厨艺不佳，但烤野味、烤鱼、煮茶，尚可。”
　　木文宇：“那就劳烦燕公子了。”
　　木梧桐急：“爹，燕大哥初次登门，就让人家做饭，这不合礼数。”
　　木文宇：“是客人，就等着吃饭。是男人，就去做饭。”
　　木梧桐：“……”
　　燕回：“晚辈遵命。”

　　岛上丛林茂盛。
　　燕回站立在丛林边缘，思考怎么做饭。
　　木文宇让他做饭，却拉着女儿进了丛林，不知所踪，也不告诉他厨房在哪、食材在哪？
　　燕回想捕鱼，但这里只有大海。他在益州长大，益州有长江，却没有大海，他还从未试过在大海里捕鱼。所以，他放弃了捕鱼的方案。

　　突然，丛林中，一只野兔在远处奔跑而过。
　　燕回飞奔向前，欲以剑击杀野兔。
　　刚踏入丛林几步，脚下一沉，轰然一声，脚下陷阱塌陷，陷阱下刀刃密布。
　　燕回立即执剑点击陷阱底下，借力跃起，跃上树梢。
　　树梢上刚站稳，四支利箭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袭来，空中密网罩下。
　　燕回果断迎着前方利箭跃出，以剑击偏箭镞。
　　刚才站立的树梢位置，已被密网罩住，网中毒蛇纠缠。
　　燕回跃入刚刚塌陷的陷阱，用剑划倒陷阱底下一小圈刀刃，堪堪足够单脚落地站稳。
　　思忖片刻，拔起陷阱中两把刀刃，跃出地面，投刀问路，逐个破除前方机关，终于得以前行。
　　他很快就捕捉到两只野兔、两只野鸡、摘了一袋野果。

　　燕回回到沙滩上。
　　沙滩上已无木文宇父女踪迹。
　　木文宇刚刚也没告诉他，要去哪里找人？

　　燕回沉思：
　　木前辈此番，同时试探了他的轻功、剑术、机关、阵法。
　　木前辈显然有朝廷或军中阅历，绝非寻常江湖人士，难怪梧桐如此文武双全、风采斐然。
　　何故隐居于此，竟然连身世都要对女儿隐瞒？

　　丛林中。
　　木梧桐挽着木文宇，弯弯绕绕地走了许久。
　　前方豁然开朗。
　　开阔沙地上，六间用礁石、珊瑚石、贝壳建成的屋子，围成一个开阔院落。
　　院落中一片花海，花海中央一圈沙池、一小圆桌、三小石凳。
　　一条纤细的石板路曲径通幽，别致秀雅。
　　木文宇在沙地燃起篝火，又用玉剑切了茶饼，煮茶。

　　木文宇：“桐儿，你喜欢他？”
　　木梧桐：“爹，你呢？你喜欢燕大哥吗？”
　　木文宇：“爹无所谓喜不喜欢。桐儿，你母亲只愿你自由惬意，无论你喜欢什么地方或什么人，尽管去获取。若不喜欢，尽管随时离开，永远不必委曲求全。”
　　木梧桐：“爹，我从未见过燕大哥这样的人”。
　　木文宇沉默倾听。

　　木梧桐：“出岛多次，见过很多人。
　　有人仗势欺人，有人阿谀谄媚，有人奢靡荒诞，有人饥寒交迫……
　　可是，我第一次见到燕大哥这样的人。
　　认出扶风影步，他是第一个。
　　剑术胜过我，他是第一个。
　　身处险境仍冷静睿智，他是第一个。
　　与我分享读书心得，就连反对我，都能令我心服口服，他是第一个。
　　爹，是我太孤陋寡闻吗？还是，燕大哥的确与众不同？”

　　木文宇叹息：“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木梧桐：“那他们在哪里？为何我从未见过？”
　　木文宇：“北周国都长安，北齐国都邺城，富都广陵，南朝国都建康，都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就像大海，有雄伟壮丽的时候，也有险恶残酷的时候。”

　　木梧桐：“爹，你和娘，是因为厌倦了那些地方了，才来这里隐居吗？”
　　木文宇：“桐儿，不必打探你母亲的过去。我承诺过你母亲，不能告诉你她的身世。”
　　木梧桐：“爹，为什么不能告诉我身世？爹文武双全，家世肯定不差啊。我的身世有什么问题吗？”
　　木文宇：“桐儿，燕回询问过你的身世吗？”
　　木梧桐：“燕大哥问过，我直说了，爹不肯告诉我，我也不知道。”
　　木文宇：“他很在意吗？”
　　木梧桐：“燕大哥变着法子问了几次，我说不知道，他看起来有些遗憾，但也没说什么。这算在意吗？”

　　木文宇：“你和他，比试过武功吗？”
　　木梧桐：“轻功，我胜。水上功夫，我稍胜。剑术，燕大哥胜。内力，燕大哥胜。”
　　木文宇：“桐儿，记住，如今北周、北齐、南朝，天下三分，战乱不息。乱世之中，智谋第一，轻功第二，剑术第三。”
　　木梧桐笑：“嗯，逃命第一，逃命第二，逃命第三。”
　　木文宇：“桐儿，你确定，你喜欢燕回？”
　　木梧桐毫不犹豫：“嗯，喜欢。”

　　木文宇：“燕回此人，城府极深。
　　他用这玉剑试探爹的身份，分明起疑，却不动声色。
　　益州燕氏，治理益州有方，品性应当无碍。
　　将门中人，城府深些，倒也无妨。
　　只是，他能看透你，你却无法看透他。”

　　木梧桐：“爹，你不放心燕大哥吗？”

　　木文宇：“燕回如何，不是最重要的。
　　你自己，才是重点。
　　桐儿，你自小读书习武，天资聪颖，胸有韬略，只是缺了经验。
　　燕氏乃益州霸主，豪门大户，你难免有些挫折，但不必妄自菲薄，假以时日，你一定能掌控局势。
　　你要自己给自己依靠，而不是指望燕回给你依靠。”

　　木梧桐：“爹，我想去益州，看看益州风光。可以吗？”
　　木文宇：“桐儿，你若喜欢，尽管去。来去自由。”
　　木梧桐雀跃：“爹，你放心，我会很快回来的。我给你带礼物。”
　　木文宇注视着木梧桐，满眼不舍，终究叹息：“桐儿，想去哪，尽管去……除了……除了北周长安。”
　　木梧桐疑惑：“北周国都长安？为何不能去长安？”

　　燕回的声音传来：“伯父、梧桐，久等了”。
　　木文宇仔细打量燕回。
　　见燕回提着野兔、野鸡、野果等食材走来，衣物鞋袜颇为整洁，看来那些机关阵法并未难倒他，木文宇满意。

　　三人围着篝火，木文宇烹茶，燕回和木梧桐合作默契烹饪猎物。
　　木文宇：“燕公子，益州燕氏？”
　　燕回：“是。”
　　木文宇：“益州，原属南朝国土，后来却属于北周。燕氏，可有复国筹谋？”

　　燕回沉默良久，斟酌：
　　“祖父尚在，益州民政军务，听凭祖父定夺，晚辈不可莽撞独断。
　　但燕氏守护的，是益州百姓，而非南朝陈皇室或北周宇文皇室。
　　只要益州百姓安居乐业，皇室是谁并不重要。”

　　木文宇：“若北周宇文皇室，命令燕氏攻打南朝，燕氏作何打算？”
　　燕回：“这天下已不缺战火，燕氏无意挑起战争。”
　　木文宇：“以战止战，如何？”

　　燕回：“北周、北齐、南朝三分天下，战火不熄。
　　只有天下一统、抚政安民，方能止战。
　　若为天下一统，燕氏愿助一臂之力。
　　若非为此目的，任何战争，皆是穷兵黩武。”

　　木文宇：“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燕回：“家父阵亡，燕回乃遗腹子，无亲兄弟姐妹。不过，燕氏收徒，不拘于血缘身份，同门师兄弟姐妹颇多。”
　　木文宇：“燕氏，可会命你政治联姻？”
　　燕回：“益州，乃兵家必争之地，战或守，长远靠的是人力之强健、物力之丰沛、民心之向背；而非联姻之绥靖。”
　　木梧桐：“人力之强健、物力之丰沛、民心之向背。爹，你也说过同样的话。”
　　木文宇：“不是爹，是你母亲。”

　　燕回郑重跪下：“伯父，益州燕氏燕回，倾心于梧桐，愿永结同心，诺白首不离，请伯父允准。”
　　木文宇扶起燕回：“桐儿母亲遗愿，婚姻嫁娶，听凭桐儿自决。”
　　木梧桐：“爹，我想陪燕大哥回益州，拜访燕氏长辈，可以吗？”
　　木文宇默然点头，不再多话。

　　深夜，海水退潮。
　　海边一座黑黝黝的山，靠海一面高崖峭壁，惊涛汹涌。
　　此时潮水后退，慢慢露出波涛下隐藏的礁石。
　　木文宇、木梧桐站立于礁石上，背对大海，面对黑山那一面高崖峭壁。
　　海风冲击在平坦的崖壁上，如万鬼嘶嚎。

　　木梧桐一招扶风影步“水无痕”，踏波而去，击中崖壁下方和海面相接处左边第一道机关、右边第二道机关。
　　“纵云梯”，凌空跃起，击中崖壁顶端第三道机关。
　　“转乾坤”，虚空转向，击中崖壁侧面第四道机关。
　　崖壁下方和海面相接处，一面洞门打开。若非退潮，平时都隐藏在惊涛之下。

　　二人进入洞中。
　　洞壁上镶嵌着硕大的夜明珠，夜明珠的光芒照亮了洞内空间。
　　洞中，如同一小书房大小的开阔空间，布置亦如同书房。
　　书房正前面，是第二道石门。
　　石门正中间有一个孔洞，如同锁孔，扁形。
　　木梧桐将手中的剑连同剑鞘插入孔洞，石门打开，原来是以这把剑作为钥匙。

　　踏入石门，是个陵墓。
　　正中一副玉棺，灵台上有两只灵牌。其中一只灵牌上写着一个字“择”，另一只灵牌却是空白无字。
　　墙上一副画，画中女子风中舞剑、衣袂翩跹、彩蝶萦绕，面容与木梧桐极其相似。
　　木文宇、木梧桐郑重三跪九叩。

　　木梧桐：“娘，桐儿来看您了。桐儿想去益州拜访一位朋友的长辈，要过几个月才能回来看您和爹了。娘，您要多多托梦给爹，陪爹说说话。”
　　木文宇：“阿择，桐儿长大了，文才韬略学得用心，扶风影步学得很好，凤血剑法亦很不错，您可安心……他……该来了，我在等他，我该兑现承诺了……阿择，等着我。”
　　木梧桐困惑：“爹，你有朋友到访吗？”

　　木文宇摇摇头，将木梧桐带出灵堂，回到书房中。
　　木文宇打开一个巨大的紫檀木箱，一阵珠光宝气袭面而来。
　　凤冠霞帔、金玉明珠、瓶瓶罐罐、书籍……
　　木文宇拿起箱中一方锦帛，上面写满了字，交给木梧桐。

　　木文宇：“桐儿，这是你母亲，为你准备的嫁妆。你可以明天就带去益州，也可以三个月后再回来取。自己决定。”

　　木梧桐仔细抚摸锦帛上的字，自己也只能通过母亲的字感受母亲的余温了：
　　“一、嫁衣；
　　二、春景图；
　　三、北周、北齐、南朝舆图；
　　四、《洛神赋》曲谱舞集；
　　五、“洛神”香露十支；
　　六、袖弩；
　　七、金丝软甲；
　　八、濮（pú）门毒药、解药；
　　九、首饰；
　　十、房契。”

　　木梧桐拿起“春景图”，翻了翻，一双双人影纠缠晃动。
　　木梧桐失笑：“爹，我是去益州拜见燕氏长辈，又不是马上成亲。爹，其实你挺喜欢燕大哥，对不对？”
　　木文宇摇头：“于爹而言，无所谓喜不喜欢。重点是，你自己喜不喜欢。”

　　木文宇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沉默良久，终究将信放在嫁衣上，盖上紫檀木箱。

　　二人出洞，关闭洞门，回到沙滩上。
　　木文宇：“疾风和骤雨，去世了。”
　　木梧桐惊痛：“发生何事？一个月前还好好的。”
　　木文宇：“桐儿，生老病死，人间常情，无需介怀，多记住相伴时的欢欣。”
　　木梧桐落泪：“疾风和骤雨，从小陪我长大……他们埋在哪里？”
　　木文宇：“鹰乃自由兽，骨灰已入海。”
　　木梧桐：“爹，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再下葬？”
　　木文宇：“桐儿，夜深了，回房休息，明天一早出发。”
　　木梧桐：“明天？爹……”
　　木文宇身影却已离去。

　　清晨。
　　海天相接处，太阳刚刚露出一点点粉嫩的圆弧，海上粉色的霞光流动，沙滩上三人亦染上红晕。
　　燕回背着两个人的包袱，退在一边，静静等待，将时间交给父女两人。

　　木梧桐抱着木文宇臂膀：“爹，一定要今天走吗？女儿好困啊。”
　　木文宇眼神看过来，木梧桐赶紧哈欠连天。
　　木文宇也不拆穿，只沉默等待。
　　木梧桐知道已成定局，只好关了哈欠，踮起脚环住木文宇脖颈：“爹，这次，想女儿带什么礼物给你……丝绸好不好？要给你做夏装了……烤乳猪好不好？给爹打牙祭……”
　　木文宇紧紧拥住木梧桐，将冷峻的下巴靠在她的发顶上，默默听她絮絮叨叨，直到太阳跃出海面，一轮粉嫩的圆。

　　木文宇：“桐儿，记住，逃命第一，逃命第二，逃命第三。”
　　木梧桐一愣，噗嗤一笑：“爹，你怎么抢我的词？你每次不都是说，智谋第一，轻功第二，剑术第三？”
　　木文宇双手细细摩挲她的脸颊，万般不舍，双眼染上朝霞的红晕：“桐儿，谨记，整个天下，都不如你性命重要，不如你开心重要。”
　　木梧桐：“爹，你放心，我打不过燕大哥，难道还跑不过吗？他欺负不了我。”

　　木文宇：“三个月后，再回来，不准提前。”
　　木梧桐：“爹，万一……万一燕大哥欺负我，我也不准提前回来找你吗？”
　　木文宇眼神骤冷：“找你的剑。”
　　燕回：“……”
　　木梧桐：“……”
　　木文宇叹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