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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调查员-娜塔莉亚 ...

  •   沙漠中央的人望着她哭声转为嚎啕
      ——雷·布拉德伯里 《华氏451°》

      娜塔莉亚绝对不是自愿成为绝密三的。事实上,如果可以选择,她愿意永远停留在秘密一。
      娜塔莉亚以警校第三的成绩毕业,分属到Marais片区,最开始只是一个情报文书员,然后慢慢可以出警,再升为特警,进入“洛默克”,开始拥有自己的秘密等级。这是一件在一开始觉得令人兴奋的事情,当世界的面纱随着秘密等级的提升而逐渐揭开时,人们因为获取了真相而感到雀跃。直到那件离奇的事情发生。
      阿德里安是娜塔莉亚的同事,也是师傅,她最早进入“洛默克”的时候,就是阿德里安带她参观整个地下情报局,最重要的是,阿德里安知道代号为P的统领藏咖啡的地方。如果有闲暇的时间,阿德里安就会冲娜塔莉亚使一个眼色,然后他们各自起身,在迷宫一般的“洛默克”里面分开穿行,她负责带上手摇磨豆机与杯子,他负责带上热水和滤网,最后汇聚在某处隐秘的杂物间里。从一堆消毒纸巾里找到最好的Supermo咖啡豆,热气腾腾地喝个痛快。娜塔莉亚怀疑P是知道他们这点小勾当的,因为这里的Supermo永远都喝不完,但既然没有受到处分,那这应当是她冒险精神所赢得的奖赏。
      “最近你来的次数都变少了。”娜塔莉亚说。
      “你又不是自己找不到。”
      “我一个人拿着那么多东西过来,P绝对找人一枪崩了我。”
      “哈哈,他才不会在意呢,他现在只喝威士忌。”
      “它们都在哪?”
      “在P自己的办公室里,没意思。”
      “怪不得P现在不喝咖啡了。”娜塔莉亚脸上露出憧憬的神色,“好想尝尝P的威士忌是什么味道啊。”
      “哈,有空了我们去偷。”阿德里安说。
      娜塔莉亚饮下半杯咖啡,才问:“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说到这个,真是一头雾水啊。”阿德里安把杯子放到一边,搓揉着自己的脸,苦恼地说,“萨勒塞区那边最近乱成一团了。”
      “那边本来治安就不好,是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娜塔莉亚不以为意地说。
      “忽然死了很多人,死因都是毒品过量,每天都至少有两三个人。”阿德里安说。
      “该死的,又是毒品这玩意。”
      “应该是某种新型毒品,每个死的人都是笑着死的,那种笑,你最好不要亲眼看到,绝对不像是人可以做出来的。”阿德里安说,“好多人的嘴角都撕裂了,你敢信吗,人活生生把自己的嘴笑裂了。”
      “化验科那边怎么说?”
      “分析出来的都是常规的□□,□□,还有一些不是太确定。”
      “是LSD类的吗?”
      “搞不清楚,能逮到一个人就好了,至少能知道源头在哪儿。”
      “还不就是‘金新月’那边传过来的,那些该死的阿富汗人,不老老实实重建自己的国家,光想着趁乱做点毒品生意了。”
      “那边的渠道前一阵已经切断了,应该不是从中东过来的,而且他们应该不会有这种技术才对。”
      “墨西哥?”
      “很难讲,荷兰那边也有可能。”
      娜塔莉亚看着眼底泛青的阿德里安,说:“我能帮上忙吗?我跟你一起去查。”
      “18、19、20区那边有多乱你是知道的。”
      “没关系,你还能不保护我吗?”娜塔莉亚说。
      阿德里安哑然失笑,说:“行吧,我去提交一个申请,而且你要做好准备,参与这个调查的,至少都是秘密一,还有不少机密三。”
      娜塔莉亚发出了一声欢呼,说:“我有机会提升到机密三了吗?”
      “这不一定是件好事,孩子。”阿德里安忧心忡忡地看着娜塔莉亚,这样说。但娜塔莉亚还在兴奋的情绪里,没有太在意。
      但调查的过程显得太让人沮丧了,他们永远慢人一步,除了收殓尸体,拍下照片之外,他们竟没有任何额外的事情可以做。娜塔莉亚看着这些头足相并,裂口朗笑到血肉模糊的尸体,心里一阵一阵的发颤,但在她的心里,有隐约的灵感在闪现。
      娜塔莉亚的祖父是中国人,二战时在上海法租界生活,结束后才回来。家中有大量的中文书,小的时候她尝试过学习中文,但她的中文水平,按她祖父的说法,也不过停留在初中的水平。这导致了她几乎看不懂那些书,不知道中国人怎么想的,同一个词,竟然有两种完全不同的写法,‘发生’原本叫‘發生’,‘憂鬱’和‘忧郁’是一样的。所以她就略过文字的部分,只看图画,在某本书的某一页之中,她好像看过这种画面。人的头足相就,腰直不起来。于是她说:“我好像有一点线索了。”
      阿德里安立刻问她:“是什么?”
      “我还不确定,”娜塔莉亚犹豫着说,“我能够给我的祖父看一下现场的照片吗?我觉得他有可能知道。”
      “你去侦察科叫人给你一副侧写。”阿德里安说,“照片绝对不可以。”
      “好,我立刻去,往返的时间算上我可能需要26个小时左右。”娜塔莉亚说。
      “去吧,注意安全。”
      娜塔莉亚迅速回到总部,侦察科的人已经接到电话,在她来的时候直接递出了一副速写画。然后她驱车开往机场,登上最近的一班飞往科西嘉的飞机。
      “这……这怎么可能。”娜塔莉亚的祖父看着手里的画,说,“娜丽,你从哪里找到这幅画的?”
      “这是我们最近在调查的案件,每一个死掉的人都差不多是这样。”娜塔莉亚简短地介绍,“祖父,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叫‘牵机’。”祖父用中文说。
      “什么?”
      “我们国家有一种织布机,使用起来的时候动作就像这样。人们因为这个动作,把这种毒药叫做牵机药。”祖父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二楼书房,从一堆泛黄破旧的书籍之中找到一本,摊开在她的面前,上面的图画,和娜塔莉亚手里的几乎一模一样,让她立刻兴奋地蹦了起来,但祖父说:“娜丽,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毒药,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了。”
      “这是一种什么东西?”
      “马钱子,我不知道法语应该怎么说。”祖父说,“它本来是一味中药,用来治病的,但是过量服用的话,就会成为毒药。”
      “我明白了,就像吗啡一样。”娜塔莉亚说。“这件事情只有中国人才知道吗?”
      “不一定,整个东亚和东南亚知道这种药的人应该都不少,不过它确实是从中国起源的。”
      “谢谢您,祖父。”娜塔莉亚扑上去,给祖父一个巨大的拥抱,在他脸颊上大力亲吻了一下,“我永远爱你,祖父。”
      “娜丽,你一定要小心。在古时候,牵机药是用来杀皇帝的药,你明白这有多危险吗?”
      “中国的皇帝也会被杀掉?”
      “他其实更想做一个诗人,可惜是一个皇帝,就死在了这种药里。”
      “那不管怎么说,这些人,享受的可是皇帝的待遇。”娜塔莉亚幽默地说道,“我现在需要回总部了,我有时间再来探望您。”
      “注意安全,孩子。”祖父说。
      “放心吧,我可是拥有着圣人名字的探员。”娜塔莉亚说,飞快地离开了。在她的身后,是忧心忡忡的祖父漫长的目光。
      “现在嫌疑人的范围可以缩小到亚洲人了。”娜塔莉亚回到总部进行汇报,给大家展示她所拍摄的书籍照片,“化验科所未发现的另一种可疑物质,应该是中国的马钱子。这种药物高剂量使用的时候,人们就会因为中枢神经麻痹与痉挛,以这个样子死去。”
      “娜塔莉亚,干得漂亮。”阿德里安率先鼓掌,“帮我们节省了至少百分之六十的精力,再也不是大海捞针了。”
      因为“洛默克”人手有限,他们无法完成大面积的拉网式排查,只能以点突破,找最大的毒品供应商,然后一层一层往下剥线索。娜塔莉亚与阿德里安所负责的是19区的排查,这边是代号为“犹大”的毒枭所掌控着的片区,他们伪装成富商的助手,大剂量地购买毒品,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慢慢摸到“犹大”这一层。
      “我们老大想要见你。”一位精瘦的黑人有天在交易的时候这样说,“你们引起太多注意了,这不是一件好的事情。”
      “我的老板也早就想见见‘犹大’了,总是这样一点点的买,不够意思。”阿德里安说,“如果合适的话,咱们说不定能做一笔大生意呢。”
      那位黑人笑了一下,说:“断头的生意呢。”
      “有‘犹大’在,我们担心什么?”娜塔莉亚说,“我的老板也有不少警局里的内线,这绝对是双赢的事情。”
      那位黑人看了他们一眼,关上后备箱的门,拍了拍车皮,示意他们尽快离开。
      与‘犹大’的见面约在了一处废弃的停车场里,停车场有三层,每一层都有不同的出口,四通八达,漆黑一片。阿德里安开着车缓缓驶入的时候,悄声说:“至少有三位狙击手。”
      娜塔莉亚背脊一紧,说:“怎么这么多?”
      “毕竟是敢背叛上帝的人,你要小心,情况不对的话立刻跑,不用管我。”
      娜塔莉亚挣扎了一阵才说:“好。”
      还是那位黑人给他们开的门,他玩味地说:“我以为能见到你们老板呢。”
      “他最近在意大利,那边的渠道也想要打通。”阿德里安说,“但请相信我们绝对有权限完成任何交易。”
      “你的老板野心不小,会是我们的敌人吗?”
      “当然不会,我们永远是朋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犹大缓缓从他们车后面走了出来,穿着一件巨大的斗篷,用兜帽遮住了自己的脸,他说:“我喜欢朋友,我的家乡有一句老话,多个朋友多条路。”最后一句,他是用中文说的。
      犹大竟然是中国人!娜塔莉亚瞳孔一缩,差一点就想要拔出枪,不用找了,就是犹大。
      “看来有人听得懂中文,很荣幸呀。”犹大绅士地鞠了一躬,“美丽的女士,你是如何学会中文的呢?”
      娜塔莉亚内心急速思索,但还是只能老实交代:“我的祖父是中国人。”
      “真是难得,”犹大说,“老乡见老乡。”
      娜塔莉亚谨慎地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犹大的发音很奇怪,她没有听懂。
      “你的祖父是南方人。”犹大说,“伊来组撒?”
      “就是……”娜塔莉亚下意识接话,才意识到大事不妙,但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按老板的要求过来的。”
      “上海人,很好,我喜欢上海。”犹大说,“全法国有多少上海老爷爷?”
      娜塔莉亚心头一紧。
      阿德里安立刻插话道:“犹大先生,我们是来做生意的,能请您用我们都听得懂的语言吗?”
      “当然了,我们来谈谈这门断头的生意。”犹大毫不在意地说,“你们有几个头?”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阿德里安说。
      “哦,忘了说,跟我直接做生意的话,我不要钱,我只要人。一个人一斤货,你们能提供多少?”犹大轻笑着说。
      “这……”阿德里安犹豫地说,“这跟我们老板想象得不一样。”
      “你不是巴黎本地人,让我猜猜,里昂吗?”犹大说,“应该是里昂人。”
      “是的,先生。”
      “一个里昂人,一个中国后裔,真是有趣。你们曾经的君主不是说,中国是一头沉睡的雄狮,不要吵醒它吗?”
      “是的,先生。”
      “你们老板是哪里人?”
      “意大利人。”阿德里安谨慎地编造。
      “真期待有一天能够见到他,我会送他一份大礼的。”犹大说,“一个总是藏头缩尾的人和我做生意,可不像意大利人的热情。算了,回到那个问题吧,你们能提供多少人?”
      “您为什么需要人呢?钱不好吗?”娜塔莉亚尝试说。
      “钱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喜欢活着的东西。”犹大说,“活的,才会死。”
      “我们暂时没有考虑过人口交易这件事情。”阿德里安说,“非常抱歉先生,这完全出乎了我们的预料。”
      “这件事情很简单,难民这么多,我想你们应该也不在乎少了几个领取救济金的人吧?我们是在做好事。”
      “您需要这么多人做什么呢?”娜塔莉亚问道。
      “啊,孩子,你的祖父一定没有告诉你这句话:好奇害死猫。”犹大说,“科西嘉人对吗,我的同胞。”
      娜塔莉亚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个子如你这么高的女孩子不多见了,我总觉得,我们的缘分不止到这里。”犹大说,“既然这样,你们先回去吧,跟你们老板说说,一个人一斤,记住了吗?”他伸出手,看了看表,弹了弹舌头,像是在模仿钟表的滴答声,“时间不等人,动作最好快一点。”
      “记住了,先生。”
      犹大再一次优雅地鞠躬,缓缓地退回到黑暗之中。再隔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一直守着他们的精瘦黑人吹了一声口哨,也离开了。
      娜塔莉亚这时才敢放松下来,背上全都是汗,被风一吹,窜进骨头里的凉。
      “你太着急了,娜丽。”在回去的车上,阿德里安严厉地警告她,“我们都暴露了,必须立刻转移。”
      “还有我的祖父,犹大……他太可怕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知道,对话的节奏永远在他手里,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回去做汇报,嫌疑人是犹大,这一点毋庸置疑。然后我们必须立刻隐藏起来,联络保卫科的人,将我们的家人全部转移,快一点。”
      娜塔莉亚抖着手给总部打电话,汇报他们所掌握的情报。但除了知道了主谋是犹大,他喜欢以人换物之外,他们一无所知。
      “我怀疑我与阿德里安都暴露了,现在申请进入隐匿模式,同时向保卫处申请转移我们的家人。”娜塔莉亚语速飞快地说道。
      “了解,阿德里安分配到三号安全屋,你去七号安全屋。”电话那头传来这样的声音。
      “我们必须要分开了。”娜塔莉亚说,“希望我们都没事。”
      “放心吧,既然我们已经知道嫌疑人是谁,犹大跑不了多远的。”阿德里安安慰她,“很快,我向你保证。”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表,冷笑道,“时间可不会等着他慢慢跑的。”
      阿德里安说得没错,娜塔莉亚在七号安全屋里藏了一天的时间,总部就传来消息,警报已经解除,犹大被击毙了。
      娜塔莉亚长松了一口气,先去找了阿德里安,然后一起返回总部。阿德里安看起来一整天都没有睡的样子,眼底的青色更深了。
      “回去了第一件事就是喝咖啡,你还好吗?”这次换成了娜塔莉亚开车,她一边转弯,一边问坐在副驾驶上的阿德里安。
      “我很好。”阿德里安说,“我就说会很快对吧,也就一天的时间。”
      “是啊,出人意料的顺利。”娜塔莉亚说,“可惜犹大是被击毙的,不然或许能问出更多的问题。”
      “死人也会开口说话的。”阿德里安咬牙切齿地说,“交给法医部的那些人就好。呵呵,那家伙说得没错,活的,才会死。”
      娜塔莉亚心里松快了一丁点。
      回到总部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为他们鼓掌,连久未露面的P也出现在了大厅里,他说:“你们干得很漂亮。”
      “谢谢。“娜塔莉亚说。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阿德里安说,“我能去看看犹大的尸体吗?”
      “在法医部,他们现在应该要准备解剖了,场面可不大好看。”
      “就瞧一眼。”
      “去吧,等会直接在这里做汇报,我要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P说。
      看来咖啡只能等汇报完再喝了,娜塔莉亚心里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准备汇报的材料。
      过了大概十分钟,阿德里安怒吼着跑了回来,说:“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娜塔莉亚问。
      “犹大呢?犹大在哪儿?”
      “不是就在法医部吗?”
      “该死的,那根本不是犹大,是那个黑人!”
      “什么?”
      阿德里安涨红了眼睛,咬着自己的指甲,说:“不可能,我们的情报给得非常明确,犹大是中国人,除非……除非……”
      娜塔莉亚因为阿德里安的设想而捂住了嘴。
      “这里不安全,你快跑。”阿德里安用力地推了娜塔莉亚一把,然后又跑了出去。没等娜塔莉亚反应过来,外面传来了开枪的声音。娜塔莉亚躲在桌子后面往外看,看到阿德里安已经陷入疯魔一般,端着枪四处扫射。他嘴里喊着:“全他妈都是内鬼!全都得死!”
      没有任何人预料到枪击会发生在总部内,所以保卫处来不及调动人手,就已经被击毙了七七八八,在幸存者的惊呼声中,阿德里安一刻也没有停下扣动扳机的手。当子弹打光时,整个总部大厅和信息中心,已经没有一个多余的活人了。
      “你在干什么?”P举着枪缓缓逼近,“阿德里安,你在做什么?”
      “有内鬼!那根本不是犹大!你们抓错人了!”
      “不可能,所有的信息都是你告诉我们的。”
      “犹大是个中国人,你们放一个黑人在那里做什么?”
      “中国人?”P疑惑地问道,“是你自己回到安全屋之后更正情报,说那个犹大只是一个傀儡,真正的犹大是旁边的黑人。”
      “什么?”娜塔莉亚尖叫了出来,“这怎么回事?阿德里安,你怎么了。”
      “我?”阿德里安眨了眨眼,“我说的?”
      P直接播放了那段电话录音,阿德里安说:“老大,我们搞错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个黑人才是犹大。”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阿德里安深深地咀嚼着这句话,恍然大悟一般,说:“我知道了!”
      “说!”P严厉地讲。
      “你才是犹大。”阿德里安举起枪,瞄准了P,一刹那的事情,P和阿德里安同时开枪。P击中了阿德里安,但阿德里安的弹夹里没有喷射出任何子弹,他早就把子弹都打光了。
      “娜塔莉亚,我要求你立刻做汇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P恶狠狠地转过头问她。
      “我不知道,我跟总部做完汇报之后就回到了安全屋,保持隐匿状态,切断一切通讯,直到总部打电话来告诉我犹大已经被击毙了。”
      “你们和犹大见面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娜塔莉亚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所见到的一切说了出来,没有漏过任何一丝细节,包括她现在所反应过来的,她察觉到的阿德里安的变化。
      “我们可能……”P沉吟了一阵,说。
      话音未落,法医部传来剧烈的爆炸,气浪与火焰瞬间扑向了他们。P只来得及将娜塔莉亚扑倒在地,然后火焰就席卷了过来。
      当娜塔莉亚剧烈咳嗽着挣扎起来时,她看到了骇人的一幕:一根巨大的钢筋,弯曲着,穿透了P的胸腔。P虚弱地咳出大量的血,但紧紧地攥着娜塔莉亚的手,说:“我们可能都被骗了。”
      “我现在就去找医生,您坚持一下。”娜塔莉亚说着,转身想走,但又被P拽了回来。
      “你要小心,你不要去回忆任何关于犹大的细节……我怀疑……怀疑是催眠或者暗示……阿德里安应该就是这么中招的,听我说,这属于绝密信息,因为任何人都有可能中招,不要相信任何人。”P竭力嘱咐道,“藏在尸体里的炸药,呵,没想到竟然在这里中招了。”
      “老大。”娜塔莉亚的眼睛里已经涌满了泪水。
      “最安全的地方,才是最危险的地方啊。”P喃喃道,睁着眼睛,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等消防队和救护车赶到时,一切都为时已晚。整个总部的中央区域里,只有娜塔莉亚一位幸存者。她的头发被火焰燎得焦黑,脸上是黑尘与P的血液。她裹着毯子坐在救护车上,像一具木偶。P临死前的话还在她的脑海里:“不要回忆任何关于犹大的细节。”这怎么可能,当人们不要去想大象的时候,大象就会出现在脑海中。
      “伊来组撒?”犹大问她。
      “上海人,很好,我喜欢上海。”
      “整个法国有多少上海老爷爷呢?”
      “科西嘉人对吗,我的同胞。”
      娜塔莉亚立刻从救护车里跳了下来,狂奔着,油门轰鸣着,往机场赶去。她动用了自己“洛默克”的特权,硬生生叫停了一架即将启航的飞机,窜了上去。
      当她回到祖父的屋子时,祖父还在,刚刚喝下一杯咖啡,他问:“娜丽,你怎么回来了?”
      “太好了,您没事。”娜塔莉亚冲上来抱住祖父,“您还好吗?”
      “挺好的,你怎么回事,怎么变成这样了?”
      娜塔莉亚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一个劲地哭。
      “哎,安慰人这种事情我不擅长,我让我朋友跟你说吧。”
      “朋友?谁呀?”
      “你好,我的同胞,我就说我们的缘分不止在那一天,对吧。”在通向二楼楼梯的转角处,犹大站在那里,手里捏着一本书。这一次的他没有穿斗篷,将自己的脸完整地展示在娜塔莉亚面前:是一个异常年轻的男子,皮肤白皙,拥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他在娜塔莉亚克制不住地抖动之中,缓缓地念出自己手里的章节:“□□,剧毒,破坏中枢神经,导致强烈反应,最终会导致肌肉萎缩。中毒者会窒息,无力及身体抽搐。中毒者会先脖子发硬,然后肩膀及腿痉挛,直到中毒者蜷缩成弓形。并且,只要中毒者说话或者做动作就会再次痉挛。尸体仍然会抽搐,面目狰狞。□□中毒是十分痛苦的,其表现与破伤风有类似。”他将手里的书合上,温柔地笑着,说,“发作时间是10到20分钟,你猜猜你祖父还有多久?”
      娜塔莉亚跌坐在地,浑身发软,完全无法动弹。她的祖父,开始咳嗽起来,从椅子上倒了下来,在地上痉挛,发出呼哧呼哧的呼吸声,和痛苦的□□。
      “飞过来的,没有带枪,真是遗憾。”犹大说,“我的同胞,你现在可以问我三个问题,我会回答你是或不是,你愿意来玩玩这个游戏吗?我真的很喜欢上海人。”
      “你是通过行为暗示和心理暗示让阿德里安中招的吗?他变成了你的棋子对吗?”
      “是。”犹大的脸上绽放开一个更大的笑容。“继续。”
      “你在总部有内应,所以才能顺利地安排你的计划吗?”
      “不是。”他的笑容更大了。“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问对了问题,我就给你解药,怎么样?”
      娜塔莉亚几乎是扑到了楼梯脚下,匍匐着,仰着头,看向背着光的犹大,思索再三,问到:“你早就知道我和阿德里安是‘洛默克’的人,所以设下圈套,引诱我们与你见面。你再通过行为暗示,控制了阿德里安,谎报情报,将炸弹送入总部。是吗?”
      “哎,你真让我苦恼。”犹大说,将手伸进了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晃动着里面的液体。
      “求求你,告诉我,我猜对了是吗?”娜塔莉亚泪流满面地问。
      “你的话,笼统地说是对的。”犹大说,“可是你的开头错了,我直到见到你们,才知道你们是‘洛默克’的人。亲爱的,你告诉我,这样算对还是不对呢?”
      “对!”娜塔莉亚嘶吼了出来。
      “好吧,就听你的吧。”犹大遗憾地说,将那个小小的玻璃瓶抛向空中。娜塔莉亚连滚带爬地想要接住它,但是它落在自己手边近在咫尺的地方,碎了。
      “□□没有解药,亲爱的。”犹大走下来,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人类在死亡的过程中,最后消失的感知是听觉,孩子,你还有话想要对你的祖父说吗?你还来得及。”
      娜塔莉亚不知道犹大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祖父是什么时候停止了呼吸,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或是什么也没说。她只是看着地上碎掉的玻璃瓶,怔怔地,像是自己也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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