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酆都城.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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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名字既然是给猴子取得，此事需先问过猴头意见。
这段时间段秀才教导它人间道理、识物认人，本就聪明的野猴明显比之前灵光多了。
甚至有时候走在街道上，还会用手指头指向一些简单的牌匾大字，发出开心地“吱吱”声，表示它认识。
跟随在行进队伍中，不需要额外做什么事，段秀才便询问野猴：“大家都有名字，唯独你没有，不如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献桃如何？”
猴头最爱瓜果蜜桃，生性活泼好动，这个名字十分适用。
“至于姓氏……”段秀才望向宋摇星。
“姓乃命数根基之一，它的姓氏，自然由它自己定。”宋摇星开口道。
她很少替别人做选择，只因以往白鹤爷爷教导幼年的她便是如此。只告知你每条路的境况，告知你所有的利弊，至于向前向后、向左向右，都由自己选。
野猴茫然地睁大眼睛望着他们。
它其实不太能听得懂。
然而对上宋摇星那空灵的眼眸，被她淡漠又温和的目光所包围，懵懂的心脏生出陌生奇异的依赖和温暖。
即便再不懂世事，它极其清楚这是自己的引路仙师。
是它求了再求、拜了又拜求来的。
以前在山林间呼啸往来，虽逍遥快活，却日日迷蒙未彻底开化，不仅要恐惧山中猛虎野兽的威胁，还要担忧天气变换食物短缺。
若它真如其他猴子般普普通通倒好，偏偏生就灵胎，将明未明。
处于清醒和蒙昧的分界线，既不属于丛林的捕杀世界，又不属于妖精的灵性世界。无法混迹于前者，却又被后者所鄙弃不融。
撕裂、牵扯、孤独。
这便是以往的它。
野猴没有什么文化水平遣词造句，更多只是敏锐的直觉。在它懵懂的自我意识中，她就如同屹立的高山般，平静地撑天矗立，充满了神性。
只需要静静存在，它以往所有的担忧便不再是担忧。
可以在这温和笼罩的目光下，做个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小猴子。
“吱吱吱……唧唧……”它黑亮的大眼孺慕地仰望高高的宋摇星，清脆的嗓音发出一长串表达的话语来，连同手脚比比划划。
宋摇星表示一个音节都没听懂。
段秀才满脑袋问号，“它说什么？”
她想了想：“大概在跟我诉说依恋。”音节听不懂没关系，动作和神情能理解就行。
……好端端的诉说什么依恋？段秀才不解，继续方才的话，趁机指了指宋摇星，一字一顿：“她，宋摇星。”指向自己和曹啸虎：“我俩，段伏伽、曹啸虎。”
最后指向它。
“你，献桃。”
野猴终于明白了些什么。
学着他的样子指指自己。
段秀才连忙描述：“献桃！”
“吱！”这下彻底懂了，它激动地手舞足蹈，不停指向自己。笑眯眯的段秀才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重复“献桃”二字。
甚至拉着它的毛毛手，摊开小小的手心，在它手心里一笔一划地书写。
野猴看得很是认真。
它只是个初入道的山精妖怪，不似百千年大妖般早已炼化横骨，能口吐人言。对它而言，未来的道路还长得很。
而在这漫长生命的起点，则永远屹立着几道熟悉的身影。
野猴的名字就这么敲定了，至于姓，等它将来认知更丰满再自个儿做主。这回连向来讨厌段秀才的曹啸虎都觉得名字取得不错，没事儿便招呼猴头，逗趣地喊来喊去。
眉开眼笑的野猴句句积极回应。
双方玩得不亦乐乎。
柏树村。
界口城门处，早有许多新郎家宅的人等候，双方人马汇合，从门楼入内。
城门建造得威武不凡，阴木上雕刻满了稻谷宝钞和车马人轿，中央匾额刻着“柏树村界口”几个大字。
两方各有鬼兵力士持杖而立，身高九尺、目大如铜铃，獠牙外露，穿着酆都城制式铁甲，寒气森森，震慑人心。
鬼兵们挨个检查籍册，快到宋摇星等人时，她仿造前面鬼民的变了三张出来。
鬼兵蒲扇大的手捏过籍册再三查看，一一对照几人容貌外观。
然而他们早被宋摇星施加了幻术，看上去和路上的其他鬼魂没甚差别。
“过去吧。”
并未察觉异样的鬼兵粗犷地开口，继续检查下一位。
知情的迎亲队伍众鬼，不由得悄悄看向大摇大摆入酆都城内的宋摇星，一字不敢吭。
进了门楼，曹啸虎目光仍旧流连在外头的鬼兵身上。
主要是他们块头太大了，他自己闯荡江湖时便因为孔武有力、外表凶恶，被称作“恶虎”。而今亲眼目睹阴间守门兵，贲张强悍，各个需要抬头仰视，獠牙狰狞，实在震惊羡慕得紧。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粗胳膊粗腿、大手大脚。
明明单看还觉得满意，可一旦对比，顿显玲珑小巧。
曹啸虎气愤又挫败，转头问旁边挎着竹篮、一瘸一拐的老汉：“那些鬼兵是什么来头，怎么各个都长着长长的尖牙？”
其实他更想知道，若有一天自己死了，也能变成如此英武的模样吗？
“这……或许得问问二蛋，俺也不清楚。”老汉赔笑。
在他看来平宁镇口那几个鬼差已经够有“官威”了，这酆都城的更加了不得，个头那么老高！牙齿那么老长！吓鬼！
怪不得是天子脚下，就是不一样。
想到这里，老汉挎紧自己的竹篮，缩头缩脑地小心谨慎左顾右盼。既按捺不住向往稀罕，又唯恐招惹了他人。
宋摇星环视这座传说中的幽冥鬼都。
整片天幕笼罩着青绿，将一切都过滤得恍惚飘忽起来。
街道宽得过分，高高低低的民房相衔接，无数商铺小摊用着怪异的调子呼喊叫卖。来往行人大多面色惨白、双脚虚浮。
时不时有异常高大的鬼兵巡逻。
矮小的民众们便如鸡崽子似的，惊慌拥挤到两旁。
以她超凡的目力眺望，所见景色更加广阔深远。
只见远方不知名处，阵阵璀璨金光环状散放，充满了神话色彩，显得格外震撼。
宋摇星眼睛亮极，心驰神往，拉住旁边敲小鼓的迎亲鬼，“那个金光闪闪的是什么地方？”
“哪里？”
敲鼓鬼顺着方向看了看，寻常眼力的他只能瞅见路上熙熙攘攘的鬼群，和一座座屹立的楼房坊牌。
不过敲鼓鬼同样在酆都城住了许多年，大致地貌熟悉，况且这位仙人既然提到了金光，唯一符合的只有一个地方了。
“您说的恐怕是城隍庙。”
他解释道：“酆都城是天子住的地方，这里的城隍老爷跟其他地方的城隍老爷不一样。他的庙宇像座山那么大，常年散发着金光。那里寻常鬼不能靠近，小的只是远远看过。”
敲鼓鬼眉飞色舞地给宋摇星描述。
“您是不知道那儿有多威风，门口守着的大鬼比城门口的鬼兵还高！里头进出全是平常面儿都难见到的差老爷，小的有一回就看见判官爷从里头出来！”
“你有没有见过这位城隍老爷？”她问。
那鬼似乎想起了什么恐怖画面，满脸害怕敬畏，点点头。
“小的有幸见过一次。有一回城隍老爷从都城这边的街道过，坐着特别大的马车架子，好些个拉车的马，足足有楼房那么高！城隍老爷身上都是金光，小的压根不敢多看。”
宋摇星注意到了他话语中的一个重点。
似乎越是强大，体格越高大。
她看了看旁边屹立的、敲鼓鬼用来作对比的那栋四层楼房，心有戚戚然。这妥妥的巨人啊。城隍的身形便如此骇人，传说中的酆都天子，又该是什么模样呢？
敲鼓鬼讲话的时候，曹段二人就在旁边竖着耳朵听。
听罢段秀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民间神仙画像里，越是掌权强者体型描画越大！”
他以前一直以为那只是一种比拟手段，单纯凸显对方的身份地位。
现在看来，不一定是那么回事！
谈话间队伍来到了季家门口。
新郎官接迎新娘入门，宋摇星等人在后头跟随。她从袖中取出两块建木，没有包装，就这么袒露着当做礼物送上。
段秀才曹啸虎只有阳间物品，不好出手，便厚着脸皮直接蹭进去。
门口唱礼迎接的季家亲戚，头一次看见送木头块的，一愣一愣。
“没个好包装，见谅。”宋摇星告罪一声。
他们临时起意，袖中压根没有阴间的装饰礼盒。
“这、这……”那亲戚满脸无语，正要开口，瘸脚老汉冲上来，“三哥好多年不见了，俺是老五啊！”
亲戚的注意力被吸引，看见老汉，顿时惊喜：“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快快快进门。”
说完又扭头看向宋摇星等人，皱眉纠结，准备再度开口，被焦急的老汉用力扯了扯衣裳，“三哥，这几位都是俺的恩人，一路上背俺过来的！”
继而压低嗓门悄悄告知。
“这位仙姑可是昆仑仙山上下来的，手段厉害得很，送的东西肯定不凡，你别瞎吭声！”
“嘶。”亲戚倒抽一口凉气。
他没听错吧，哪儿来的？昆仑仙山？真的假的？
便在此时，门里匆匆忙忙走出来个老者，穿着吉利的新衣裳，分明是家翁姿态，正是季羡秧的父亲、瘸脚老汉的老表哥。
老者一出门立即左右寻找，看见宋摇星等人还在，松了口气，擦擦额头冷汗，恭恭敬敬地上前行了个礼。
“不知仙人降临寒舍，老朽出来得迟了些，仙人快快请进！”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酆都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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