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昆仑山御剑修仙》武运昌隆

37、并州之旅结束（二更）

　　几日后。

　　方府大摆盛宴，邀请各界豪杰名士前来参会，见证他知天命之年收下的小义子。

　　前几天四库书门大晚上的闹出那么大动静，半个坊市都听见了。

　　尤其是凌晨时候，那一声声震彻响亮的“参拜新门主”，用屁股想都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一般来说，各门各派出现新门主，继位大典都会办的极尽隆重，广邀群雄庆贺见证。只不过最近并州热闹太多了，他们的事儿还没办呢，方家家主先给干儿子办了一场。

　　此时方府正门大开，各色车马人流在门前停靠，热闹非凡。

　　人群中，一位面皮白净、相貌俊美的书生，大秋天摇着玉骨折扇，风度翩翩地递上请帖和一个贺礼锦盒，轻轻松松混了进来。

　　手指间风流轻晃的扇面上，大喇喇写着“第六”。

　　如果有人对江湖事情了解，一眼便能知晓，这位正是天龙榜排行第六、以迷魂镖和轻功闻名天下的段秀才段伏伽。

　　段秀才向来喜欢跟着热闹走。

　　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他。

　　可惜人家方家不是混江湖的，主要宴请的都是达官富商，偶尔有几个江湖人，那也在有生意上往来。跟他段伏伽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不过区区小事，压根难不倒他姓段的。

　　“借”了别人的请帖复制伪造一张，再备上一份薄礼，大门这不就能进来了吗？

　　不得不说方家不愧是鼎鼎有名的巨贾大商族，宅邸之气派令人赞叹。

　　由于人太多，宴席在方家后院举办，那里圈了座私人山坡和广袤旷野，在寸土寸金的并州城，如此豪奢的大手笔简直咂舌。

　　偏偏主宴上，方家家主还自谦：“寒舍简陋，诸位贵客不辞辛劳前来参宴，方某心中感激万分。如今风气肃清，我等自当效仿，方某不敢说做表率，一应招待须得节俭朴素，照料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他说完，早已准备好的婢女奴才们鱼贯而入，奉上各色美味佳肴。

　　方家要向太子靠拢，自然一言一行都得节俭。这些场面和配备，在方家主看来，确实已经非常省了。

　　但是……

　　段伏伽望着碟中摆盘精美的鱼，正是大厨之手的名菜“明珠鱼”，眼睛刹那亮起，手中折扇放到一边，持起筷子，眯着眼睛美滋滋品尝起来。

　　对方家主的话，则完全嗤之以鼻。

　　若真要节俭朴素，得参照那些清官大儒，不说家徒四壁，至少没多收一分一厘不正当的银钱。有的大儒甚至将积蓄捐赠穷苦百姓，自己吃糠咽菜。

　　在他看来，方家是既想要面子又放不下里子。

　　当然这些都是方家和太子党自己的事情，于他段伏伽没什么瓜葛。他只是个蹭吃蹭喝顺便蹭热闹的而已。

　　津津有味地品鉴着，还别说，真被他蹭到了个大热闹。

　　随着方家义子方泉登场，同诸位宾客敬酒问好，另外几道身影也显露在后面，端坐在主人方的椅子上。

　　段伏伽眨眨眼，再眨眨眼，“曹啸虎？”

　　不是，这厮那铁疙瘩都锤不开的脑袋，居然能混到主人家的宴席里去？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眼珠子又一瞟，啊？宋姑娘？她怎么也混进去了？

　　段伏伽看看自己排行末尾的宾客位，再看看远处两人明显不一样的主位，头一次对自己混饭的本事产生了怀疑。

　　我竟然不如他们俩？

　　宋姑娘就算了，毕竟清清灵灵，是个聪明人。曹啸虎那闷头驴凭什么能凌驾在我头上，超越了我的独门秘技？

　　想了想，他上提着酒杯过去，打算假借敬酒问一问。

　　身影晃到几人周边的时候，先过去了几个人。打头的正是四库书门原本少门主，按照段伏伽获得的最新消息，现在应该是门主了的柳坤仪。

　　后面跟着的几人，乃是四库书门除去柳寅宗柳寅泓之外，剩下的几名库主。

　　“宋姑娘，那日一别还没来得及说谢。实在是后头几天太忙了，寻不到机会，请恕在下无礼。”

　　柳坤仪拱手弯腰，不知想起了什么，白玉面颊上带着红晕，被他低下去的动作遮掩了。

　　几名库主纷纷跟随门主，抱拳道谢。

　　曹啸虎压根不知道宋姑娘又悄无声息做了什么事。反正她成天神秘的要命，连让方家家主收下一个耍鼠戏的小孩当义子都能做到，帮四库书门点什么忙，也不足为奇的。

　　吧？

　　“你我各取所需，互相帮忙而已。”宋摇星同样抱手，礼数周全。

　　四库书门的事情一了结，第二天一车车装满箱子的金银珠宝便送到了小泉的新家。人家如此信守诺言，她自然得给足面子。

　　双方这边寒暄，把那边走过来的段伏伽看得诧异。

　　这位宋姑娘能力不俗啊，做了什么事情，竟让四库书门新门主和库主们一同向她道谢。

　　等等，该不会是？灵光骤然劈中大脑，以段伏伽灵敏的判断和精准的直觉，他觉得，那天夜里四库书门的大事，或许，说不定——

　　跟宋姑娘有关？

　　怀疑一旦翻涌，越看双方姿态越觉得有猫腻。

　　他这个人向来不会委屈自己的好奇心，当即插一脚进去，来到几人面前，笑眯眯熟络地朝宋摇星和曹啸虎打招呼。

　　“曹兄，宋姑娘，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们，你们也被方家家主邀请啦？呦，这不是新上任的柳门主吗，还有几位库主，段某这厢有礼了。”

　　柳坤仪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并不认识这位态度娴熟的隽秀书生。

　　倒是后面的库主很快认出了段伏伽手中玉骨折扇，轻声告知门主后，柳坤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天龙榜上声名远扬的迷魂镖之主，段公子。段公子也认识宋姑娘和曹大侠？”

　　“我等乃是熟识，尤其和曹兄。”段伏伽朝着曹啸虎微微一笑。

　　后者胡子拉碴的凶脸拉得老长，面无表情。

　　以前没有宋摇星的时候，都是他天天追着段秀才打架，哪怕屡战屡败，经常被戏弄，从未轻言放弃。

　　主要是因为跟段秀才打能领悟进步，而且他多少点良心，从来不打脸。

　　可是上次他非来宋姑娘跟前显摆，惹恼了曹啸虎，两人出去约架，他直接下黑手把曹啸虎打成猪头，眼窝青紫好几天才消退。

　　前有抢香饽饽金大腿之仇，后有怼脸之怨。

　　曹啸虎把脖子望天上一抬，只当不认识他。

　　“……你确定你们是熟识？”柳坤仪疑惑。

　　“哈哈哈哈，曹兄在跟我开玩笑呢。”段秀才一点都不尴尬，笑得泰然自若，又过来跟柳坤仪搭话：“还没恭喜柳门主荣登上位，在下借花献佛，一杯薄酒聊表心意。”

　　说完优雅地一饮而尽。

　　柳坤仪接过属下递上的酒，同样饮下：“多谢段公子。”

　　他们四库书门那夜动静太大，不可能无人知晓，柳坤仪本也不打算隐瞒。只是对此人的消息灵通略感奇异。

　　他们聊话这会儿，方家主和小泉已经回来了。

　　哪怕事先吞服了解酒药丸，作为个半大小子，方才敬酒其实没喝多少，不甚习惯的小泉此时仍旧有些晕乎。

　　方家主体谅他初次交际应酬，没让他在一个桌位停留太久，很快就把人带回主位这边歇息。

　　小泉傻傻地看着宋摇星等人，咧出个开心纯真的笑容，抓住陌生人柳坤仪，大着舌头结结巴巴：“多、多谢你，要不是、不是你，我们一家人还、还在街头耍杂戏。”

　　柳坤仪：“啊？”

　　坐在后面没过来，洗漱一新打扮干净的瓢叔和花妞捂着嘴笑。瓢叔还给巧婶描述画面。

　　曹啸虎看不下去，把小泉拽下来，拎到宋摇星跟前：“你认错人了，这个才是宋姑娘。”

　　“是、是嘛。”小泉双脚落地后，原地转了个圈，眼睛才落在宋摇星身上，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方保崧本来打算让他休息会儿，自己继续应酬去，可看他这个样子，实在不放心，此时又不能让小泉离席。

　　干脆将自己无所事事的二儿子招来，“你兄长跟我一起招待客人，你反正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好好照顾你弟弟。”

　　哼！

　　方家二少爷心中不满，搀扶过便宜“弟弟”，表情极度复杂，嘴角都抽搐了下，把他带到了后头。

　　“宋姑娘，您有什么需求只管跟下人们说，方某招待不周，万望体谅。”来得都是达官贵人，甚至有盐运司的大人们，方保崧不敢耽搁，只能告罪。

　　“方家主且忙碌去吧。”

　　宋摇星十分体谅人情。

　　柳坤仪这边带领四库书门跟她道完谢，打了招呼便回到自己的席位。他今日是带着伏鹿谷众人一起参加的。

　　伏鹿谷大小姐万珠羽也收到了方家邀请，她本就住在四库书门，于是一同出席。

　　在柳坤仪等人找宋摇星问礼的时候，好奇地望着对方。

　　待几人回来，疑问道：“那个坐在方家主位的姑娘是谁？我看今日的主角方六公子和方家主，都对她态度不凡。”

　　提起宋摇星，柳坤仪不自觉挂上微笑，本就颜如冠玉，愈发显得风姿俊朗：“宋姑娘乃是高人，实力出众，自然不一样。”

　　万珠羽瞥了他一眼，视线又略过那边，清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波动。

　　主位这边，段秀才从头到尾目睹各种戏。

　　且戏的中心全是围绕“宋姑娘”展开。不管是新出炉的方家六少爷、方家家主，亦或者才离开的那位新任柳小门主，甚至包括围绕在她身边的曹啸虎。

　　所有这些人都表明，她非常不简单。

　　而他段伏伽，最喜欢这种带着未知神秘故事的人，因为他们身上往往都有许多热闹可看。

　　他瞅了瞅故意无视自己的曹啸虎，“唰”地展开扇面，轻摇着遮住笑盈盈的唇。这么多人凑上来，那他可不能错过了。

　　……

　　仪式结束，众宾客散场。

　　宋摇星和曹啸虎已经退了客栈，这几天都住在小泉家的大房子里。

　　几个月前和陆鹞鹰老头远赴东海的时候，在渔村第一次听说明珠鱼美味无比，不过那时候她没有吃。

　　兜转轮回，今天在方家宴席上吃了个肚饱。

　　别说，确实不一般。怪不得声名远扬！

　　瓢叔花妞巧婶和他们同一时间回来，唯独小泉还留在方家处理事情后续。宴席末尾他已经清醒了许多，估计一时片刻回不来。

　　“瓢叔，你的后背这几天怎么样了？”宋摇星询问。

　　提起这个，瓢叔感激不尽：“还得多谢宋姑娘施手。”

　　在瓢叔心中，宋摇星就是个武功高强的江湖高手，就像街头闲聊经常流传的那样，有着深厚“内功”。

　　这其实是个美丽的误会。

　　话说上回一家四口被狮子门殴打，宋摇星用灵法帮他们缓解伤痛，当时瓢叔便觉得神奇。可他到底只是个底层耍鼠戏人，见识浅薄，不明所以。

　　正赶上那段时间并州城大量涌入江湖侠客，让他下意识觉得，宋姑娘给自己等人输送的，肯定是传说中的“内功”。

　　瓢叔以前听说书先生讲故事，内功老神奇了，不仅仅能让人飞檐走壁力大无穷，还可以疗伤呢。

　　可不就对上号了？

　　至于为啥宋姑娘的内功能发光……嗯，应该是她功法独特。

　　宋摇星之所以有这么一问，是因为这几天小泉的愿望办理妥当，她顺便帮剩下三人看了看病。瓢叔背后的巨大瘤子、巧婶的眼疾、花妞的口吃。

　　可惜宋摇星是个“假大夫”，毫无经验，看不出什么名堂，最后还得送到医馆里头。

　　现在他们家有了钱，瞧的大夫是并州城内名声显赫的名医。奈何两个大人都病的太重，人家给巧婶开了些内服和外敷的药，已经言明作用不大，没什么复明可能。

　　瓢叔背后的瘤子还有点办法，老大夫准备过几天尝试切掉。

　　至于花妞的口吃，属于最轻的，开几个方子喝着，多练习练习说话就行了。

　　宋摇星在这期间起到的作用，是用灵力帮着巧婶花妞调理、瓢叔缓解疼痛和压迫感。

　　当然，或许还可以加速他们的自愈。

　　总而言之，费了不少力气。

　　“小泉的认亲宴已经结束，你该去找大夫切掉背后的瘤子了。”当初大夫提议早早切除，瓢叔心生恐惧，害怕自己万一挺不过去，连小泉的大事都没办法参与，因而拒绝了。

　　可他日常稍微行动，背后便会疼痛难忍。

　　大夫明确说过，再拖延或将危及性命。

　　“过几天我就要离开并州，趁着我还在，还能帮你些。”宋摇星开口道。

　　“我、我——”瓢叔张了张嘴，满头大汗，咬咬牙最终摇头：“宋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可是，我不打算去切掉。”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瓢叔压根不认为，切了瘤子他能好。

　　甚至不一定能撑过去。

　　小泉才刚刚成方家义子、有了新房子，他不希望自己这个节骨眼出事，打击到本该意气风发的孩子。

　　瞧了瞧新宅子里，不远处正活蹦乱跳的花妞，和跟在她旁边满面笑容的巧婶，瓢叔压低嗓门，小声却坚定地对宋摇星重复。

　　“我不打算切掉。”

　　她皱眉。脑中闪过劝说，最终只是点头。

　　“好。”

　　宋摇星无法说出“我一定保你平安这种鬼话”，因为她压根做不到。人之肉/体何其精妙，经络血管骨骼皮肉层层交错，若真要笃定无疑，需得万分了解所有门窍，对症下药，方能十拿九稳。

　　她擅长剑招、法术和杀伐，不擅长救人。那是大夫的领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只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如何决断，全凭自我。

　　瓢叔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换询问道：“宋姑娘过几天就要走了？”

　　“正是。并州之事已经处理完，是时候告辞离开。”

　　宋摇星下山是为了探寻身世、完成白鹤爷爷心愿，以及领悟自己的道妙玄法，突破瓶颈。

　　交州并州之旅，让她对向往的人间生活了解繁多，愈发觉得天地之宏伟广袤，诸万千生灵、世间百态、七情六欲奥妙无穷。

　　一路走来，她见识过山川巍峨、海域浩荡。

　　见识过层云舒卷、水流花开。

　　听过田间老丈的故事、路上赶着骡车夫妇的故事、南陵江上艄公的故事、藏珑山上阴魂的故事、锻剑楼中老剑师的故事……千奇百怪，不尽相同。

　　故而更加明晰何为“本心”、“自在”、“因果”。

　　这正是她追求的道。

　　万法盛大，唯取一途。
　　乾坤浩渺，我自逍遥。
　　宇宙轮转，啄饮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