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破黎明[哨向]》长冉

4、地下

　　“咚——”
　　震动声吵醒了靠在一边闭目养神的郑文。他睁开眼，妹妹郑晓一手握着他没有受伤的手，一手向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阻隔门的材质能够完全吸收外面的声音，刚才的声响不可能是门外的近战机甲发出的。既然这样，就只有——
　　通风口！
　　郑文转头，果然看见沈晏林踩着自动贩卖机，神色认真地挨个敲击通风用的圆形道口。
　　夏枳见他醒了，凑在他耳边轻声解释道：“你只睡了半个小时，别惊讶。你刚睡着的时候沈老师尝试着通过敲击通风口和外界联系，刚刚收到回音，他现在在确定对方具体位置。”
　　郑文疑惑：“我和郑晓下来的时候检查过，通风管道的排列方式比中国结还复杂，他能确定随便一根管道的走向？”
　　沈晏林：“不能，但我们现在能确定另一边是自己人。”
　　话没说完，通风口又传来细碎的敲打声。沈晏林做出回应后利落地从自动贩卖机上跳下来，拍了拍裤脚的灰，解释道：“陆玄烛说一楼聚集的短程机甲暂时都停机了，但跑了几个远程的。”
　　夏枳：“他下得来吗？”
　　沈晏林：“我不知道，但恐怕不能。地上通讯全断了，他下来恐怕有点危险。”
　　很好，又一条路堵死了。夏枳无望地想。
　　沈晏林在一片安静里捋了捋现状，还是开口安慰几个明显已经开始消沉的年轻人：“我们还是先相信陆玄烛吧，他刚刚传话的时候挺有把握的……”起码我们不会真的困死在这里……
　　郑晓认真地在哥哥手心里写着：“沈老师肯定有办法出去，但是可能是考虑到我们的安全，他不想用他的办法开门杀出去。”
　　郑文和妹妹对视一眼，从小便朝夕相处的兄妹二人几乎不需要更多的语言就能理解对方所想。他开口问到：“那如果沈老师您一个人带着数据出去，我们留在这里呢？”
　　沈晏林有些惊讶地看向受伤的年轻哨兵，说：“地下太不安全了，万一我出去让那些机甲把这里踩塌了怎么办？”他摊了摊手，“而且你们才是任务执行者，我只是个监护人，离了你们单独行动多不负责。”
　　沈晏林的话明显是在哄小孩了，夏枳也凑过来，问：“所以我们能不能打游击战术？总一直困着不是个事儿啊！”
　　沈晏林认真思考了一下，依旧是那幅引导的语气：“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里的机甲连接了研究所内部走廊的热成像监视器，知道你会藏在哪……”
　　但他还是以鼓励的眼神看着夏枳，似乎是在嘉奖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重新振作起来。
　　被鼓励到的小夏同学开始飞速运转起大脑：“那兵分三路？一群机甲分散了打总会轻松一点吧……”
　　沈晏林：“你忘了上次你在草原上都被十几个机甲追的没法还手吗？在这么狭小的地方你还敢一个人出去分火力？”
　　夏枳：“那我们配合一下挨个解决？”
　　沈晏林：“不错，挺接近正解了。”
　　夏枳有一种回到军校的战术课考试周的感觉，她近乎抓狂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位高智商同学，无声道：你们为什么不开口！
　　郑晓看了一眼这位武力超群的笨蛋同窗，轻咳了一声，没有出声。
　　郑文似乎是无法忍受队伍里有一位接受了半天暗示都没能转过弯的傻子，扶额开口：“所以沈老师的意思是，控制安全门打开的幅度，让一次只能有一台大型机甲通过？”
　　沈晏林几乎要笑出声了。上面给过他点拨一下学生的意思，但夏枳真的是傻的可爱，他就快直接报答案了都没能猜出来。
　　看着夏枳满脸的震惊，郑晓摸出弹夹，利落地上膛然后扔给夏枳。沈晏林估摸着机甲的大小，找郑文借了把战/术/匕/首，挪走堆积在门边的杂物后按下了开门按钮。
　　机器的轰鸣潮水一样涌进狭小的空间，夏枳扣下扳机，开了第一枪。
　　“……郑文！你他妈的有伤能不能让开！”夏枳扔了枪，学着沈晏林的样子拔出□□灌入精神力对着机甲的几个关节砍，“你要吓死谁？！”
　　郑文闪身躲过机甲的一记侧砍，被沈晏林拎着衣服丢出了战局，仍不忘回击着：“你能不能动点脑子夏枳！照你那种方式来机甲没倒几个我们四个全得倒！”
　　沈晏林抽刀扎进面前机甲的核心球，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开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一个借力跳到夏枳身边解决了她身边仅剩的一台机甲，冲着郑文和郑晓喊到：“撤吧，这地方待不了了！”
　　楼梯间的防御系统被袭来的机甲毁了大半，再继续待下去只会更危险。三个年轻人都很清楚。
　　郑晓一直被郑文护在身后，与多少都带点伤的其他三人相比，显得格外突兀。沈晏林要断后，郑晓便自觉担起了打头阵的担子。
　　沈晏林有些莫名的烦躁。他并不喜欢这样封闭严密的走廊，这让他想起无数个失眠的夜晚，他推开窗，却只看见冰冷的墙和惨白的灯光。
　　他摇了摇头，把不适时的想法赶走，握紧了刀追上即将拐过转角的三个年轻人。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背后，一架外壳被倒塌的墙壁砸变形的机甲残骸里，伸出了一只伤痕累累的手。

　　地下通道逐渐安静下来，地上的战局也接近尾声。陆玄烛给沈晏林一行人传递完消息后又清了一波近战体，便收了刀回到研究所已经倒塌近半的院墙内。
　　他抱着刀靠在一旁的护栏上，试着去揣摩中央军区把这个任务派给他和沈晏林的目的。那场动乱已经是五年以前。按亚洲塔区的轮换速度，历经那场动乱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被调换至其他岗位，至少不会留在塔区高层中。
　　是谁想重新启动那个计划？
　　陆玄烛皱着眉收回混乱的思绪，却被建筑内传来的其他声响吸引了注意。

　　地下。
　　郑晓小心开道，终于上道的夏枳顶替了沈晏林的位置，在沈老师的辅助下一刀一个近战体核心。郑文拎着核心收纳袋报出一个数：“三十。”
　　郑晓也点点头：“我刚刚探了一下，半个小时内应该是安全的。”
　　沈晏林摆了摆手：“就地休息一下吧。”
　　夏枳等这句话很久了，闻言十分没有顾虑地靠着墙坐了下来，抱怨道：“老天，就两层地下室，它塞了整整三十台机甲！这破研究所之前是研究什么缺德课题的啊！”
　　沈晏林结果郑文递的水，小声道了谢，接过话头：“是挺缺德。你们之前捞那群研究员的时候怎么没发现有这么多？”
　　郑晓无奈扶额：“我们还没来得及清点数目，下面就开始暴动了。我们只来得及分了两组人带数据和研究员走……”
　　沉默的郑文这才开口：“而且还损失了两名队员。”
　　沈晏林拍了拍郑文的肩，又摸出颗糖递给夏枳：“只能说数据比较重要吧，不然上面也不会宁愿等半年也要你们原班人马再来一次。”
　　夏枳是个活泼的性子，为了移开郑副队的注意力，她尝试着开启另一个话题：“沈老师你们怎么也跟来了呢？”
　　毫不夸张地说，特行九组是个传奇。特别行动队并不属于哪个军区，他们直接隶属于亚洲塔区，地位可能和各军区差不多，因此每个组的分工都比较明确：前四组负责突进和各方面的支援，五组负责武器设计冶炼和维修，六组负责要犯的收押和审讯，七组负责队内资料的收集和整理，八组负责外交以及各组招新。但九组是完全独立于其他八个组的个体，可以自主招新，甚至有一套自己的分工机制。
　　特行九组接手的任务一般都涉及了联盟机密或塔区未公布的秘密研究。郑晓和郑文对上视线，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可能到这里就要停止了。
　　沈晏林笑了笑：“别问我，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下一下抛起那把几乎报废的战/术/匕/首又接住，无奈开口：“我刚调回九组，陆玄烛也刚从欧洲塔区调回来，我们俩只是接点任务练练手而已。”
　　“其实这几年九组改制改得我都觉得离谱，别对九组有太厚的滤镜吧。”沈晏林一摊手，“你们不会还有人在实习期结束之后想进九组吧？”
　　夏枳拍了拍作战服上的灰，站起来后问道：“能停止这个伤心的话题了吗？沈老师我之前是真的想报名去九组的……”
　　沈晏林挑了挑眉，没再说话。
　　夏枳同志收拾好了心情，郑家兄妹收拾好了伤势，一行人继续朝着通向地面的通道靠近。
　　提前知道剩余战斗机甲数量的沈晏林并没有像三人一样放松下来。他们一行人已经很贴近研究所的中心区域，他不确定是否还会唤醒一批新的近战体。
　　这种机械杀器在上世纪初的大战中被大量投入使用，最初的用途是用来抵御拥有了自主意识并企图灭亡人类的AI的入侵。但这种程序简单且暴力的东西却被AI侵入控制系统，经过改造后将刀刃举向人类。好在当时战争已经接近尾声，自主AI的鼻祖、位于曾经的数据控制中心的“亚当”机体自爆，精神网的动荡又创造了一批新的人类——能够使用精神力与AI和战斗机甲对抗的“哨兵”和“向导”。
　　经过最后的大战和几次哨兵向导与普通人类的对峙后，双方领导人达成协议，建立起以“塔”为中心的精神网屏障，将人类与仍在游走奔逃的AI数据和被修改过数据的战斗机甲隔绝开来。普通人类仍在“塔”庇佑下的城市中生活并不再担任“军人”的工作，哨兵和向导则负责域内治安和定期的域外清扫，逐渐接替了军方的控制权和主导权。自此，公元纪年改为新田园纪年。
　　新田园纪年五十年，域外的游走机甲受AI精神网影响，对北美、欧洲和亚洲三大塔区进行有组织攻击，军方损失惨重，最终以沉重的代价换取战争胜利。自那以后，域外的AI网络似乎不再活跃。
　　新田园纪年七十五年，域外动荡再起。
　　新田园纪年七十八年，亚洲塔区307研究所发生屠杀案，一百三十八位研究员和试验体被杀。从研究所的电脑数据中可以解析出，是AI的精神网入侵导致了一位试验体的失控。
　　新田园纪年八十七年，一支域外探险队发现了一座废弃研究所里的人体组织培养装置。
　　此后域外时常会发现有被AI废弃的研究所，以及AI非法培育人体组织的痕迹。
　　域外的研究所是意外的高发场所，有人类生存过的研究所更加危险。沈晏林皱了皱眉，觉得这次任务顺利得出奇。
　　走在前面的郑文轻声吩咐另外两人停下，然后转身对沈晏林举起他方才一直在调试的通讯器，开口道：“沈老师，有信号了。”
　　下一瞬，沈晏林感觉到自己的通讯手环轻轻震动，陆玄烛发来的消息随机弹出在屏幕上：
　　“研究所不对劲，别上来。”
　　“队伍不要分散，别相信遇到的其他活人。”
　　“你的刀我挂在二号电梯井负一层的井壁上，二号电梯是安全的，小心行事。”
　　发送时间显示为十八分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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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小半年的一章……写一半发现自己时间线好像有bug又回去改大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