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尤由

5、第 5 章

　　这网吧以前也有过一次很出名的打架，那个乌龙事件几乎被县城里所有的学校都传遍了，就是一个虎逼揍错人了，惹了个麻烦人物，结果让一堆社会大金链子哥好顿收拾，那场面叫一个“波澜壮阔”。陈枫当时还在上小学，那天是碰巧路过中学这边的，所以有幸在街对面目睹了全程经过，他到现在偶然想起来都啧啧称奇。
　　走到一楼，好不容易挤进人堆，本来以为看到的会是很暴力的画面，但事实上场面很安静，安静的掉地上一根针都能听见。
　　这还挺少见的，他想。
　　宣染靠着沙发椅，看着十分平和，要不是他刚亲眼目睹了他那一系列操作，他应该不会觉得此人跟这事有什么关系。除此之外，当然还有被他拖下来那个倒霉鬼证明着这个，那个人哆哆嗦嗦地抖，听不清是在说什么，没过一会突然又冲进来一个，嘴里不停地骂着脏话，拨开人堆走到宣染面前。
　　“诶？”他碰了一下小天，小声地问，“那是不是谢小军？”
　　“好像是。”
　　“你不是说宣染刚转学过来的么，他能和谢小军有什么事儿啊？”
　　“不知道啊。”
　　他又问了旁边两个熟人，答案都是不清楚什么状况，大家都是云里雾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还真是有热闹就凑啊，一个个不嫌事大的。他盯着宣染看了半天，觉得真是够诡异，第一次看见面对别人挑衅还这么淡定的，气也不生，表情也没一个。他忍不住捅捅张天的胳膊肘，“小天，你说我要不要去帮他一下，就谢小军那个性格，肯定又是他先找的事儿。”
　　“再看看吧，谢小军的人好像都在，但那边儿几个，不是宣染的朋友吗？如果你去瞎掺和，他生气了怎么办。”
　　朋友？看上去不像认识啊，陈枫正要接着再和他说点什么，那边就已经打起来了，大家猛地都往网吧外面窜，他猝不及防地被撞了一下，张天拉了他一把才没摔。
　　“靠，刚那个是不是黑胖？”
　　“黑胖？你说马涛啊，他来干啥？”
　　“操，真晦气，你看我不削他一顿。”
　　张天又拉住了他，“你别闹，没看人家打起来了么，别跟着瞎掺和，你真看不惯他下次再说。”
　　“不行啊，你都看见了，他们一群来的，宣染就一个，什么人能抗住一群人啊，谢小军那帮家伙就爱玩阴的这我还不知道么。”
　　“行行行走吧，我也看不惯他们那作风，真够烦人的一天天。”
　　陈枫撸起袖子就要开揍，没想到这刚一出门就又被撞了，那人扑过来差点儿没整个压在他身上，幸亏他躲得及时，他揉了揉肩膀，皱着眉头骂道：“要打就好好打，别老搞偷袭，你——”
　　话说一半他才发现，这人不又是那马涛么？但他好像不是故意冲着他来的，更像是被人直接扔出去了。
　　他顺着方向一望，不禁感慨到宣染还真是挺牛逼的，人都能给打飞，还能这么巧直接丢他旁边。该怎么说呢，缘分不浅？
　　可别是什么孽缘。

　　看来他是摔得不轻啊，陈枫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便伸手扶了人一把，扯着衣服帮忙抖了抖灰，接着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说你老跟着谢小军混什么啊，不好好上学天天就知道可哪找人打架。”
　　“陈枫？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爹我一直都在这，傻逼，还有你刚在里面还撞我一下呢，”他揪起他的衣领，拍了拍他一边脸， “你还骂我一句，说什么‘给老子闪远点’，你说你跟谁在这装大爷呢？”
　　“我又没看清是谁，随便扒拉那么一下，哪知道是你啊。”
　　“你上次在学校周围管我们班同学要钱的时候，我是不是就告诉过你了让你以后少干这些事，啊，你说你小学还没毕业呢，就敢问中学生要钱，你咋这么能耐呢，”他说着就踹了他一脚，颇有无奈，“行了赶紧给我滚，看见你就生气。”
　　“不行啊，这边事还没弄明白呢，不能——”
　　“什么没弄明白？”陈枫不耐烦地打断他。
　　“等，等会儿……”
　　“你还要说什么？”

　　“陈枫？怎么哪他妈都有你！”
　　他听到有人叫他，一回头就觉得怪晦气的，他斜了一眼马涛，暗示他赶紧走人，对方看他是真不高兴了，就躲在他后边悄声溜了。
　　“我还说哪都有你呢，谢小军，你就跟那个馊了的饭似的，净让人反胃了。”
　　“你是不是欠揍啊？”
　　他歪了下脑袋，嗤笑一声。对他来说，这人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对手，他也就长得壮实，实际上就是绣花枕头一个，劲儿小的跟弹棉花似的，每次打他都是没几下就开始喘，次次仗着人多耀武扬威，还老是打不赢，输了还没完没了的还大吼大叫，嚷嚷着绝对不放过他。
　　正好挺长时间没活动筋骨了。
　　“咋了？又要不放过我啊，我今天可没干啥吧？还有我可没那个时间跟你这个幼儿园小孩都不如的傻逼练体操，你还是别出来丢人现眼了吧。”
　　陈枫话音刚落，那边拳头就飞过来了，他懒得跟他墨迹，一个过肩摔就撂地上了，又狠狠补了他两脚，踢得人差点没了知觉。
　　“真没劲。”
　　他打量了一下周围，怪不得刚刚总觉得有点异常，看来八成是又闹了个笑话，再看小天人闪没影了，就更确定了，他大概也跟他一样发现了那伙人吧。他叹了口气，觉得日头是真毒，拍了拍灰正准备走，谁料一抬头就看见了——
　　宣染离他不到两米，手插裤袋，有点像个走错方向的路人，任凭周围人怎么乱来，都游哉的事不关己。那种明明站在中心点，却又游离在外的感觉……
　　他在看他。
　　这是在干嘛？他为什么要这样看他？
　　是要……说点什么吗？
　　虽然他大概猜出了事情的始末，但该怎么跟他起这个话头呢，贸然上去交流，会不会被当成奇怪的人啊，毕竟他们还不是认识的关系。还有就是，如果想让他对他留下一个深刻印象的话，是不是得装一装。
　　是不是要，神秘一点……
　　于是他就露出了自己觉得最酷的表情，然后干脆利落地转身，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着。要淡定一点，不要紧张，他呼出一口气，在心里碎碎念了半天，最后喃喃念了句：
　　绝对不要回头。

　　陈枫一边溜达一边给张天打电话，没想到这么一会儿，人家都到家了。他在电话里痛骂着谢小军和马涛，说着什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碰见厉害的像个缩头乌龟，一出事跑得比兔子还快”之类的比喻句。想当初马涛是跟他们一起玩的，但自从他表哥谢小军缠上他，他就变得跟个墙头草似的了，一边跟着人家瞎混，狐假虎威，嚣张的不行一边见着他们又畏畏缩缩的，像个受气包，明明是自己变坏了，还要在那里装可怜。
　　总之他是看见这俩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但他这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挂了电话就开始想别的事了，刚应该不是他的错觉吧？应该是在看他吧？应该是注意到他了吧……
　　又有点不确定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走得这么慢，心却莫名有种起七上八下的感觉，这会是个契机吗？他这不算是“英雄救美”吗？这戏码应该是个很好的开始吧，接下来应该会顺理成章的吧?
　　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但他会不会以为他是在刻意巴结他啊？或者嫌他多管闲事，刚那个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到底会不会想跟他交朋友呢？他会不会觉得他这个形象太差，不愿意跟他一起玩呢，不然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要那样说话，做那样的事呢？
　　是讨厌，还是不讨厌……

　　他拐了个弯，进小卖店买了个冰棍，咬了一口，又开始若有所思，掀帘子的时候还差点撞到刚进来的人。
　　“不好意思啊。”他说着，正要接着往前走，但突然觉得很不对劲。
　　好像，有人盯着他。
　　想多了吧，他猛地晃了晃头，谢小军他们应该是没空跟来的，再说他一个大小伙子有什么好害怕的。家离这片儿不是很远，他拐了又拐走了又走，但这种被“跟踪”的感觉非但没消失，反而越来越明显了。
　　他总觉得有人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跟着他，甚至一步一步落下的声音都是“贴”着的，分毫不差。难道是刚被撞那几下人糊涂了？不是，这种感觉不对。
　　应该是吧……他猜测着，忽然觉得这种想法很有意思，所以并没有回头去看，他心里有种很奇特的感觉，脑中闪过那把扇子的模样，渐渐，和那人的影子重合了。
　　他想着，进了他们家巷子里，又吃了一口冰棍，站着不动了几秒。
　　果然，后面的脚步声也停了。
　　然后他突然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