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大人后悔了》倾酒十年

21、第 21 章

　　醉生楼的酒滋味甘冽，入口生香，回味间有桃花香气弥漫在喉舌之间，久久不散。

　　唐晓棠第一次饮酒，端起酒杯小口啜饮几下，尝出好滋味后，端起酒杯一口饮了下去，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青鸾替她将酒杯斟满，“郎君莫急，此酒需得慢慢品才最佳呢。”

　　方嬅喝得两颊浮上红晕，笑唐晓棠，“我的好弟弟，你别像那猪八戒吃人参果一般，糟蹋了这美酒。”

　　“阿...阿兄你莫要笑我了，你都要醉了！”

　　青鸾与其他几位姑娘对视一眼，俱笑了出来，她道：“光吃酒多没意思，女家为二位郎君弹首小曲儿助兴如何？”

　　她取来琵琶，纤纤玉指轻挑慢捻，乐声清越如珠玉相击，又如山泉淙淙。她开口咿呀地唱着，很寻常的闺阁小调，好听是好听，但方嬅惯常听的都是宫廷乐师的表演，对青鸾的乐声就不甚满意。唐晓棠又听不明白词意，迷迷糊糊的。

　　一曲终了后，当即想要她唱些别的，“娘子可否能唱些咱江宁的民间小调？我阿兄还没听过这些呢。”

　　方嬅道：“民间的歌谣能有什么好听的？”不就是些山歌，土死了。

　　唐晓棠道：“你来江宁一趟，难道不想听听以前没听过的东西？”

　　这话勉强说动了方嬅。

　　青鸾抱着琵琶沉吟片刻，五指清扫，起了个调子。

　　她唱时声音柔怨，就如女子对情郎的倾诉：

　　“一月翻山去见郎，我郎得病睡呀床，左手喂糖郎不要，右手舀汤郎不尝，双手执了我的手，只想握手到天亮。二月翻山去见郎，我郎光膀无衣裳，做了新衣郎不穿，新衣被郎挂呀墙，郎说锦衣也不想，只念当年旧衣裳…[1]…”

　　民歌简朴直白的调子与琵琶的哀怨之声结合在一起，配上青鸾叹息般地歌声，在座闻此曲者面上的表情皆有些动容。

　　唐晓棠连酒也忘了喝，呆呆地听着，脸上一片冰冰凉。

　　方嬅拍拍她的肩，“你干嘛哭啊？”

　　“啊——”唐晓棠愣愣抹了把自己的脸，开口时带了哭腔，“我也不知道啊。”

　　陪酒姑娘中名叫红莺的娘子忙去笑拉住青鸾的手，假嗔道：“这么开心的日子，瞧你弹的这都是些什么曲子，还不快换一个！”

　　青鸾似也触到了什么心事，“唉唉”的应了声，好不容易整理好心绪，重新弹回欢快的小调。

　　***

　　晋修听从方嬅的命令回了县衙，静静在院中候着，见日暮西沉，新月缓缓升上天空。

　　——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吗？

　　她行事一惯恣意，他身为奴仆只用听命就好，可是……

　　谢识在书房中处理完今日的案牍，这才留意到天色已晚。他吹熄烛火，借着月色来到院中，猛地看见晋修如雕像一般在院中，问道：“晋修兄是在做什么？”

　　晋修一贯无表情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为难的表情。

　　方嬅不准他将事情告诉谢识。

　　谢识略一思索便心中有了数，“方嬅她是不是偷跑出去做什么了？”

　　晋修沉默。

　　谢识有些无奈，“天色已晚，江宁县治安再好，也不容她这样胡闹。”

　　晋修道：“主人说晓棠姑娘也在，不会有事。她不准我去打扰。”

　　“胡闹！”谢识道。

　　方嬅倒是机灵，晓得阿棠心思单纯，还记得哄着她和自己一起去。

　　谢识的额角微微抽动。

　　“带我去找她们。”谢识对晋修道，“没记错的话，老师曾说过，他不在时，我也可以号令相府的暗卫。”

　　谢识此话非虚，晋修确实记得，主人不在时，谢识身为老主人的学生，也有权下达命令。

　　“遵命。”他颔首回道。

　　谢识匆匆换下官服，脚步不停让晋修在前带路。

　　在看见醉生楼三个金粉大字的牌匾时，谢识只觉得额角的抽动让他头都疼起来。

　　招待娘子对晋修的外表有印象，挥着香粉锦帕出来，“哟，您是来接那二位小郎君回家了？”她目光一转，眼光落在晋修身后半步的谢识身上，只见他虽着简单袍衫，但姿容清俊，周身透露着不凡的气势。

　　只是此时男人的脸色阴着，饶是她这样长袖善舞的人也有些不敢与之对视。

　　“带路。”谢识冷淡开口。

　　招待娘子怯怯应声，忙带着二人上到二楼雅间，心中庆幸道：“还好自己眼尖认出了那两个小娘子的身份，安排的都是听话的姑娘，不然今儿可要摊上大麻烦。”

　　谢识的眉自方才便一直淡淡蹙起，他向来厌恶这样声色犬马的烟花之地。

　　她轻叩两声门扉，推开门。

　　屋内酒香四溢，传出阵阵嬉闹声。方嬅和唐晓棠明显已经醉了，迷蒙着眼神，动作迟缓地为几个姑娘鼓着掌。

　　“咳！”招待娘子故意重咳一声，青鸾几人应声转头，看她脸色便明白过来，收拾好东西，对着谢识和晋修微微伏身行礼，静静退出了房间。

　　方嬅直接趴倒在桌上，醉意朦胧的唐晓棠也望过来，似乎很努力地辨认了一阵，傻傻地冲着他们二人笑。

　　招待娘子勉强笑道：“二位小郎君已经醉了，还要劳烦郎君走前结一下酒钱。”

　　谢识的怒气在见到唐晓棠的笑后微微散去了些，他一言不发结完账，走到她身边去，温声问她：“还能走吗？”

　　唐晓棠偏着头，很努力地思考了一下，“走不动啦！”

　　他无奈地同她一样偏头，“那我背你回去好不好？”

　　“好呀！”唐晓棠笑眯眯地将手举在胸前，脸颊红扑扑的，散发着热气。

　　谢识背对她，单膝跪下，一具温软的身体毫无防备地靠在他背上，头靠在他的颈侧，手松松搭在他的肩头。

　　“抓紧。”谢识站起身，叮嘱着后背上的小醉鬼。

　　“唔。”唐晓棠的意识已经模糊了，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却仍是乖巧地听谢识的话，手臂交叉放在谢识的颈前，喃喃道：“我抓紧啦。”

　　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谢识的耳廓，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软得一塌糊涂，连最后一丝不快也散去了。

　　“谢家......”

　　谢识猛地扭头，“晓棠，你方才说什么？”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急速地向心脏涌去，谢识的手微微地发颤。

　　“呼——呼——”然而唐晓棠没有回应，呼吸平稳，已经睡了过去。

　　谢识无声地苦笑一下。

　　——定是这屋内的酒香，让我也醉得昏了头。

　　晋修蹲下身，轻声唤着扑倒的方嬅，“主……阿嬅，该回去了。”

　　方嬅迷迷糊糊地哼哼一声，声音软软糯糯的，她坐起身，问道：“晋修？不是不准你来吗？”

　　晋修道：“谢明府命令我来带你回去。”

　　“哦。”她用力地点头，脱力一般往下坠去。晋修的双臂稳稳地将她接住。

　　方嬅的脸挨在他胸膛，无意识地蹭了蹭，衣服下的那具身躯瞬间僵住。

　　“回家吧。”方嬅的声音模糊。

　　晋修顿了片刻，将她稳稳抱起，声音重新恢复一惯的平静，“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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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歌词改编自民歌《十七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