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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初进乐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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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浔见说书先生饮茶时,动作略微僵硬。
言暮染在他放下杯盏之时,压低了声音,“先生莫要担忧,我本非京城人士,只是恰好听到了先生的故事,觉得欢喜,先生若是为难,言某不问便是了。”
裴郁磬闻言,微微一怔,她这是要终止话题的意思?
正闲着,便听到言暮染继续道,“我即将离开京城,想要多听先生的几个故事,奈何得知先生每月只来此处三回,想来甚是遗憾。”
说书先生听闻她不再纠缠他那个“故事”之事,微微缓和了面色,“那也不难,您也可以去玄武大街的......”说书先生言之此处,刻意压低了声音,“灵韵坊......”
裴郁磬听闻他所言之处,眉心微微一跳。
南浔自是听出了那里是何处!不禁面上一热。
“多谢先生了。”言暮染说着,又拿出一个布袋,递给了说书先生。
南浔还在诧异之际,言暮染已经问出了她想知道的内容!
裴郁磬再一次亲眼见识了,何谓“江湖本领”!三言两语之际,她已经摸准了对方的心思,言语循序渐进,看似不经意,实则已经有了收获......
“那老朽便静候几位的到来。”说书先生欲要告辞。
“告辞,先生保重。”言暮染示意他随时可以离开。
几位的到来?南浔听闻这句,不禁心头一跳,心说:言堂主这是要......要公子同我,与她一同前往灵韵坊?!
***
“灵韵坊”不同于茶馆,不分时段地热闹着。
马车停在路口,三人陆续下了车。
言暮染走在最前头,裴郁磬的脚步微微迟疑,还是跟了上去。
走在最后的南浔,看着自家公子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她不知道他为何像是心甘心愿似的,跟着她一起“冒险”呢......
言暮染向前走了几步,微微回了身。
裴郁磬见状,跟着停住步子,目光浅浅地看向她。
言暮染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裴郁磬自是不知她这般动作的缘由,一时有些难为情,可面上却并看不出太多惊慌,只是他眼眸的“不直视”,让言暮染觉察出来了,“可莫要佩戴了什么暴露身份的信物。”
南浔经她这般提醒,也下意识跟着看了过去,却发现:自家公子一直挂在腰间的那块“璞玉”吊坠,不知何时,已经被他取下收好了。
言暮染看出了南浔的诧异之色,可她并不去拆穿,继续向着坊间走去。
木造建筑,楼高两层,基地狭长,穿行其间,耳边尽是曲乐声,倒是令人放松了不少,各种跳舞的美人,倩影曼妙,言暮染一早便有所耳闻,帝都最知名的书法大家,便是受此舞蹈启发,练就了一手好狂草。
本朝民风开化,文人墨客,达官贵人来往舞乐坊间,出游踏春携一两个乐姬同行,倒也不是什么有伤风化之事。只是裴郁磬一向与这些相离甚远,莫说乐坊,就是灯会、花会,他也是甚少露面的,所以才有了“怪公子”的说法。
“这里的乐坊这样多,莫不是要一间一间追查下去?”南浔大概猜得出,言暮染直奔此处,便是要找到说书先生做零工的那间乐坊的,可也未见有何目标性呐......
裴郁磬并未回答她,他自是也不知言暮染要如何在这“潮水”中“捞针”!
言暮染面上不露半分急色,似是随便挑了一间乐坊,便走了进去。
看到三位气度不凡的客人来了,乐坊当家人自是赶紧迎了上来。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尽管已非豆蔻妙龄,可体态轻盈,妆容精致,成熟气质加持,自带别样风情。
裴郁磬不经意地一瞥,看到乐坊老板似是对着言暮染,微微点了点头!
二人是认得的?!
“将你们这里,最好的唱曲姑娘,请来。”言暮染的语气,仿佛是这里的常客一般!可偏偏用了个“请”字,听上去,毫无任何轻薄之意。
“那是自然,不知几位是要雅间还是......”当家人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语气不卑不亢,可却透着和气,是那种久在商场浮沉的老练。
“自然是雅间了。”言暮染和她说话的语气,听不出熟络,“对了,不需要唤太多人来,我家公子,不喜闹腾。”
裴郁磬还在想方才究竟是他看错了,还是......便听到言暮染的这句,本能一惊!
抬眸去看言暮染,却见她自然地往下说,那语气,像是字字句句都在为他的安危考虑!
南浔正在细细打量着言暮染,心觉言暮染此时的语气和表现,像是要让乐坊老板认为她是自家公子的贴身护卫似的......
是啊,她到底是习过武的,身上的那股子英气和凛冽,是掩不住的,尽管她并未佩戴任何兵器,也总是笑呵呵的,可就是会让人觉得她和一般女子,不大一样!
再去看自家公子,他的眸子里,也闪现过一丝震惊,怕是也没想到言堂主会“自降身份”吧......
毕竟她也是身居从四品的官员,尽管并不会出现在朝堂关于官卿的记录簿册上。
“您放心,皆会安排妥当。”
这句话方才灌入耳廓,便见言暮染要跟着老板上二楼了。
言暮染听闻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再次回了身。
裴郁磬本能再次停了,抬眸看向她。
“公子小心脚下。”
“......”裴郁磬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句,方才在城郊茶馆,也为曾见她如此......
南浔瞪大了眼睛,她不知言堂主这是怎么了,突然如此,听得她不由一阵心惊。
言暮染见裴郁磬呆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不由想要发笑,可却忍住了。
她认真盘算过:既然跟说书老头说自己“本非京城人士”,那同行之人,便也可以顺带着以此“隐藏”身份了。
裴郁磬在京城之中,名气是大了些,好在他少有露面,关于他的画像,也很少,如此一来,倒也是行得通的。
厢房古朴静雅,门边上悬挂着“岁寒三友”的木牌,想来是这间房的名字,屋内一派原木色调,木结构屏风分开了入口区域,一虚一实,相互成影。
瞧见这房间内的雅致,南浔心觉是来对了地方,倒是符合自家公子的心性。
“再拿一壶上好的茶来。”言暮染低声嘱咐,直接坐在了正对门的坐垫上,似乎一点也没有打量屋内陈设的打算。
裴郁磬见老板听闻她的吩咐,似是微微怔了一下。
他不免觉得诧异,这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语,怎的就会引得她如此反应?
南浔顾着给自家公子将坐垫调整到合适的位置,并未留意到这些细微的“不寻常”。
“再来几碟小食。”言暮染又补充了一句。
老板微微点头,这才退出门去。
“不知今日这茶水喝多了,会不会不得安眠。”言暮染言罢,扬唇笑了。
裴郁磬见她的目光投过来了,微微垂眸,“还是少饮些为妙。”
“是吧?”言暮染并不反驳,“那便听公子的。”
又来了......南浔愈发觉得:言堂主是在拿自家公子逗趣!可却并不生厌,大概是因为知道她并无恶意罢。
裴郁磬耳根一热,可摸清了她的心性,便并未与之相较。
言暮染见他略显“羞赧”之色,便不再逗他了,可心里却觉得有趣。她本就是个爱逗乐的性子,奈何,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先前尝试了去逗乐崔扶风,可他偏偏是那样的臭脾气!罢了,对于穿着官服的家伙,她向来也都是“公事公办”的!
想至此处,还真觉得有些想念“聚贤山庄”的那些家伙。
***
当木门再次被打开之时,除了负责端茶送水的丫头,跟在其后走进来之人,让在座三人,皆被吸引去了目光。
腰细如束,颈项秀美,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的女子,犹似身在烟中雾里,清冷之美,令人过目难忘。
“姑娘请。”言暮染的语气,似也比往日温柔了不少,指了指房间中央的坐垫。
女子微微低了低头,回身从屋外接过被递进来的琵琶。
南浔仔细打量在地垫上坐稳的女子,不得不说:确实貌美!眉眼清淡,却并不显寡淡,略施粉黛,依旧令人心惊。
裴郁磬一直沉默着,在茶点放上桌的时候,欲要抬手去拿杯盏,却被言暮染出言制止了。
“这样的事,怎能让公子亲劳?”
南浔经她这么一说,才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己的本责。
“听闻姑娘是这里唱曲最妙的。”言暮染开口问一直安静坐在房间中央的女子。
“过誉了,不过是略有些傍身之艺罢了。”女子的声音,也和她的外表一样,带着清冷,并无半分“自我轻贱”之感。
“姑娘才是自谦了。”言暮染摆了摆手。
裴郁磬微微侧目打量她,不知为何,他从她的言语间,听出了她对于眼前女子的“悲悯心”,他不知自己怎会生出此感......
“不知几位想听什么曲子。”女子将话题扯回“正题”,似是不愿再纠结究竟是否是“过誉”。
“《说书人》,不知姑娘可会?”言暮染语气依旧平常,端起茶盏,呷了一口。
此语一出,除了面前抱着琵琶,准备随时开始弹唱的女子,其余二人,皆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