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可是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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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敏推门进来，走到她面前问：“喂，你怎么又愿意了？”
“圆姨说清楚了，顾少爷是个好人，那当然愿意。”
“切！他家有钱是吧！”石敏哧道。
“嗯，有钱好。”无忧笑言。
石敏白她一眼：“成，你别笑了，不知道多假！”
无忧微笑着低了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石敏站在她跟前望着她，很长时间谁也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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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说……”石敏咳了两嗓子，道：“我虽然不喜欢你，可你要是不愿意，我跟我娘去说。”说完好像有不大好意思，又道：“看你那一张假得死的脸就不舒服！说清楚了好过日子！”
无忧掰着指甲：“我愿意呢，顾家是好人家。”
“哼！你要愿意我可就不管了！”石敏气道。
“如果是你，你愿意吗？”无忧抬头问：“当大少爷的正妻，未来的当家主母？”
“毛病！”石敏瞪她。
“我说真的。”
石敏被问住了，她想了一会，说：“如果我没有和小幺好，嗯……应该会愿意。”
“是了。”无忧释然的笑笑：“我是愿意的。”
石敏无语了，跺脚道：“不管你了，做你的大少奶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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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的日子定好了，三月初三，宜嫁娶。
定好日子后李圆石磊再也不让无忧干活了，死活也不让干，说是新娘子要养养，细皮嫩肉才好上花轿！
她只好捡些细小轻微的活计做，守守铺子。
后来就这事李圆也不让无忧干了，直接给赶到自己房里，嘱咐她做针线活去了。
打小无忧就没做过这事。
在京城的时候没有人要求她做这些，后来事情多，即使知道了原来绣活做得好挣钱也很可观的时候，已经不可能有机会重新学这种费心又费时的活计了。
现在没事可做也只好耐起性子来打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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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无忧实在绣得烦了，走出了屋子，向李圆他们招呼了一声，去街上走走，顺便把晚上要吃的菜买回来。
到菜场刚买两把大白菜，就被一模样上好的小厮请到了听雨阁。
听雨阁和石记一样，也是个卖茶水的地方，只不过从名字就知道，除了两者都有一个“茶”字，也没什么地方是一样的了。
平常无忧路过这里都是不会抬头看的，根本就进不来的地方，看也没有意义，即使它真的很好看。
今天她却提着两把大白菜，进了他们的雅间。
她还真是很不好意思，寻思着刚刚就应该放在卖菜那里的，又考虑着等会应该找个不打眼的角落放下。
进门她就开始寻找地点，可当她的眼睛看到桌前坐着的那个人时，目光就再也动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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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身浅蓝色的袍子熨帖的穿在身上，恰到好处的蓝，衬得他面色如玉石一般，坐在那儿都宛若有幽幽的光散发出来。
忽然间那光线暴涨，把这本来就明亮的房间照的更是亮堂。
他——对她笑了。
不过是轻轻的弯弯嘴角，无忧仿佛看见了暗夜里最闪亮的那颗星星。
无忧怀抱着大白菜，傻傻的堵在了门口，直愣愣的看着他，像是被魔魇着了一样，直到被引她来的小厮不耐烦的唤醒。
落座的时候她几乎不察觉的一叹，这样的人，光是着皮相，就不应该是她能够嫁得起的……
经过最初的震惊，现在也敛了神，再抬头看他时，惊艳和迷恋都已不见，眼里一片清明。
所以很容易，就发现了他身旁小厮那几乎不可察觉的轻蔑之情。
很浅，但她看见了。
到陵州以后的日子，有两种神情不管被人藏得有多深，她都觉察得到，轻蔑是一种，还有一种——是同情。
顾明祉眼里没有。
他眼里几乎什么情绪都没有。
这应该是个深沉得可怕的人，无忧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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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无忧坐定后，揭开了她面前的茶盖，亲手帮她往只有茶叶的青瓷碗里倒入放置得时间长短恰到好处的沸开水，边道：“无忧姑娘尝尝，这是今年刚采好运来的‘恩施玉露’。”
“恩施玉露？”无忧看着那打着旋儿在水里舞动的茶叶，不由的出了声。
“嗯，‘恩施玉露’，这茶香气清鲜，滋味甘醇，许多姑娘小姐们都喜欢。”顾明祉端起自己的茶碗，抿了一小口。见无忧对着茶碗轻轻的吹着气，他也不做声，兀自品着自个儿的茶。
旁边的小厮站不住了，道：“水是温度刚好的，冷了就没味道了，这一碗茶得十两银子呢！”
无忧怔了下，细细的先喝了一口，很甜，又有茶香，果真是不一样的东西。
许是出来忘记喝水，这一沾，还真渴了，她忍不住连喝了两大口，虽然没有出什么大声音，放下时茶水已经见底了。
“……真是糟踏了，品茶都不懂……”小厮嘀咕着扫了眼她的茶碗，不情不愿的帮她又续上了水。
无忧的心如同那被沸水冲过的茶叶，在水里兜兜转转不过一瞬，就落到了茶碗的底端，再也浮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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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有什么事就说吧，无忧听着。”顾明祉一直不开口，她忍不住问了出来。
她不会蠢到真的以为是叫她来喝茶的，也不会不明白，不是主子的默许，当下人的怎么敢一而再的羞辱客人，尤其这个客人以后还有可能会是他的主人。
顾明祉放下茶碗幽然一笑，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推到无忧面前，道：“听说无忧姑娘甚少出门，我因为跑生意走过许多地方，很多都是极好的处所，无忧姑娘不妨去游玩看看。”
无忧定睛一看————三张一千两的银票！
再瞧着眼前依旧气定神闲喝茶的顾明祉，觉得非常莫名其妙，问：“游玩？为何？”
顾明祉抬眼看向她，含笑道：“过几日便开春了，正是一年好时节，应该出去走走的。”
电光石火间，无忧忽然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听着他的话，看着眼前的钱，心是已经沉到底了，火气却有些上来，她用力推回，说：“无忧不想远行，少爷若想，大可去！”
顾明祉身子稍稍后靠，坐了个舒服的姿势，道：“无忧姑娘可想错了，你去和我去———这差别可大了。”
无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听他继续说。
“你去，你回来，你还是你。”他顿了一下：“我去，我回来，我也还是我，不过———姑娘你，就不可能还是现在的你了。”
这样的人，都考虑好对方要承担的后果，难不成还应该感谢他？
无忧忽然觉得很生气，她恨恨的说：“这亲是你爹定的，不是我求来的！”
他淡然一笑：“我爹老了，有些糊涂了。”他又把银票推走：“周围美景那么多，为何不趁年轻多走走看看？岂不是辜负了这大好河山？”说完别过头望向窗外的天空，留下漂亮的侧脸，嘴角还衔着优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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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始至终都是笑的，即使逼她逃婚的时候都笑得那样自若，仿佛不过是要求她去隔壁买把青菜一样的坦然，无忧发现自己刚刚忽然而来的怒气在他这泰然自若的态度下竟然是那样的滑稽。
她也不生气了，换上了平常的微笑，说：“少爷是有中意的人是吧！放心，你大可娶进门来，想娶多少娶多少。我始终会恪守妇道过我的日子，不会碍着少爷你的眼。”
她娘说嫁人应该嫁个喜欢的，可她没遇见自己喜欢的，也没碰到喜欢自己的。
她没有时间，也没有资格去寻觅所谓的命中注定之人，现在不过是想让那些她在意的人活得更好一些而已。
顾明祉回了头，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般，加深了嘴角的弧度，眼睛都染上了一层笑意，道：“无忧姑娘很大方，娶你的人一定有福气。”
“你想怎样？”无忧玩着手边的茶碗道：“少爷你明白说，无忧脑子不好，猜您的心思费力。”
“有时候一个位置不单单只是一个位置，一个人也不单单只是一个人那么简单。”顾明祉轻道：“我知道无忧姑娘你是个好姑娘，以后也会是一个好妻子，甚至是一个好母亲。但我是个生意人，一个认真的生意人，姑娘家也是做生意的，应该知道，生意人不做赔本的买卖。所以，若是给我做妾，我也是不会要的。”
他轻柔好听的声音说着这些话，淡淡的坐在那里，外头照进来的阳光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映着背后的景，仿佛一幅醉人的画。
无忧没有心思欣赏，她用尽全部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要把这碗茶泼到他脸上去，即使她很想亲手毁了这幅画。
她不是没有受过嘲讽，受过歧视，但这一次，头一次，从脚趾道头发都很生气。
男人的嘲讽和女人的嘲讽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好看男人的嘲讽。
她本没抱过高攀的心思，只是要嫁给传说中那么好的人，还是会有些期待。
现在看来，她真是过于单纯了。
这样的人，她连期待都是不该有的。
但这样的侮辱的话，从他口中讲出来，还是破坏了她内心的平静。
她很生气。
但还是用最后一丝残存理智逼自己放开了茶碗。
无忧低头重整了心绪，才能用平常的声音，甚至用染着笑意的声音道：“顾少爷，你长得很好看，家世也很好，但这世上，也是有看不上你不想嫁给你的人存在的。你要知道，我根本就不想嫁给你。”无忧放稳茶碗：“少爷若是想走，无忧绝不强留。”顿了一瞬，她又加了一句：“我甚至很高兴你走。”
一段话说完，无忧心里竟隐隐有种报复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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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祉却只是轻笑着摇摇头。
“你退亲也可以。”无忧又道。
他不语。
无忧坐直身子：“你不退，我退！”
她不过想着嫁个人，即使不能恩爱到老，也是可以相敬如宾的。
也有过美好的想法，也做过最坏的打算，只是，完全没有料到过会是现在这样一个场面。
这个人人羡慕，众人称道的亲事，她不打算继续下去，为了谁都不要了。
一个本就不愿意嫁，一个看似打死都不愿意娶，那继续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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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祉闭眼轻摇：“这亲事即是已经定下了，我不能退，你也不能。”
无忧一愣，皱眉道：“你到底要怎样？！”
这些年，她都忘记生气是个什么滋味了。
石敏无礼，到底心思不坏，不过小女孩耍脾气；客人无礼，没法子，她要赚他钱，怎么都该着她当孙子；
这顾明祉她不欠他的，现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难，无忧发现，她这些年锻炼出来的与人为善的淡漠心性在这一个时辰内摧毁得很彻底。
面前这个如仙人一样的男子一句话就能激起她的怒气，在她的世界里，他就是一个厉鬼。
顾明祉好看的手轻敲了敲不远的银票，道：“无忧姑娘去四处看看，是最好的选择。”
无忧扫了眼他骨节分明的手，抬眼道：“我不去，我哪儿都不去。”
顾明祉听后没什么表情，静了一会，伸手又放下一张银票，道：“姑娘那就等着三月三，有人来揭你的红盖头吧。这算我一点心意。”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可是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