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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回忆 ...

  •   ——“你说——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
      ——“不知道。”
      ——“有年月日这样的计算时间流逝,好像这日子也不那么难熬了。”
      ——“也许吧。”
      ——“明天是新的一天。”
      ——“对——”
      我总能梦见些和旁人的对话,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要说这是我的记忆,倒是想不起是何年何月何地发生的,遥远又模糊。
      庄周梦蝶。
      我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就看见我床上东倒西歪躺的俩人。
      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昨儿的事。
      身边一个长头发——该是青姐。
      头发半长不长的是小王。
      小王像生长在子宫里的胎儿,弓着身子,长腿蜷在胸前,她眉头紧蹙,手里攒着被单,脆弱一览无余。
      小王单薄的身子,缩成小小一坨,与整个世界都隔绝。
      仿佛碰上一碰,就能灰飞烟灭,羽化登仙。
      —“小王长得很好看啊?”
      —“是好看的吧——”
      —“噗呲——”哼,笑什么笑啊!
      —“大柳啊—”
      —“昂—嗯?!!!青姐!你嘛呢?”
      —“哈哈哈哈哈。”
      青姐没有回我,只是在用力笑。她好像眼角笑出点泪,仰面松松垮垮躺在床上,一手搭在额头上,似乎略下那眼角的晶莹。
      擤了擤鼻子,青姐才囔囔道
      —“今儿帮姐请个假吧。”手腕子正好附在眼皮上,看不清青姐神色。
      —“好。”我应道,想安慰安慰青姐。“青姐——”
      —“我没事。只是该算算这些年的账了。那傻批背着我可干了不少。”
      “我没事”这句话,从来都不是实话,都是糊弄别人的说辞。事情已经发生,伤害已经形成,怎么可能没事?怎么会没事?
      即使我知道这是谎言,也不忍心当面戳破伪装起来脆弱的强大,只得道:
      —“有什么需要的,给咱打电话。”
      —“好呀。呵—就他那杂种。姐犯不着为他伤心。姐都知道他什么货色,他哪次去找腥儿姐不知道,他哪次去姐都有证据。”
      —“青姐—”
      —“姐只是为了孩子,只是为了我那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呀。”语气轻轻的,满含着爱意。
      —“我没事——”青姐强调着,起身去洗漱间。
      —“青姐——”我喊住青姐想说点什么。
      —“嗯?”青姐身形顿了顿,停在门口,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只是那些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难以启齿。那一瞬间,好似有只无形的手,捏住了我的脖子,那矫情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只讪讪说道
      —“镜子后边有一次性牙刷—”
      —“好的呀。”青姐耷拉下来。看得人心疼,我最后还是鼓足气喊了一句
      —“女人哭吧哭吧不是罪——青姐”
      —“哈!你呀!”青姐摇了摇头,苦笑不得,没有点破我那点小九九。
      “筱筱姐——”
      小王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头发炸开来,好像一朵盛开的西兰花。
      满脸懵的看向我。
      “等会哈——咱俩一起去上班吧。”小王乖巧的像只等待抚摸的大金毛,我也毫不客气rua了rua她那满头小卷卷。
      手感相当不错呐!
      青姐像奔赴战场的战士,那是风卷残云洗漱完辽。
      —“大柳,小王,姐姐我出征了!”
      说罢,也不等我俩反应,“pia pia”蹬着那小高跟,甩着她那大波浪,摇曳着身姿走了。
      真是雄赳赳气昂昂,真勇士绝不回头。
      我和小王互看了一眼,这姐——够飒。
      可还没等我俩反应过来,门口就又传来青姐的叫门声。
      —“开门开门!”
      —“咋了?青姐。”我打开门,青姐就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嘴里念叨着。
      —“手机,手机。我手机呢?你见了吗?”
      得,手机忘拿了。
      —“青姐你这是出师未捷啊——”
      “边儿去——咒你姐呢?这次我可真走了,拜拜咯!”青姐还给我俩飞了个吻。
      再用心编织的梦,都会醒;再美好的梦,终究是一场空。在这梦里,或迷失在那欢天喜地,也许迷失在那温柔遣眷,可能迷失在一次次的自我暗示。
      其实很久以前都知道了,只是任由自己眼瞎耳盲,青姐如是。
      只是青姐太贪恋亲情的漩涡,任由一切疯狂旋转。
      青姐没来上班,整整两天了。第三天过来的时候,带了一副眼镜儿,取下眼镜儿,就能看见青姐那肿的跟核桃一样的双眼。
      青姐笑着招呼,一如往常。可我总觉得她这笑比哭还难看。中午青姐叫了我和小王,一块出去吃饭,说是谢我俩那天照顾醉酒的她。
      小王瞪圆眼睛,看着青姐布菜,笑着招呼我俩。
      青姐乐观的像中了奖,我的心却一揪一揪的疼——
      ——“青姐,你憋笑了——”
      ——“切—怎样?”
      ——“你笑得我想哭—”
      ——“你呀——哈哈哈哈——你呀,懂什么呀?”
      青姐塌下去,那些精明干练,不过是伪装,芯子里的脆弱,任谁都可以看透。
      ——“他TM就是个渣渣——”青姐咬牙切齿的,那恨意从牙缝里挤出来,汹涌澎湃的。
      ——“对!没错!丫就是个渣渣!”我跟着附和道,还用肘子捣了下小王,想让他也跟着骂句渣男。
      结果这孩子开口来了句
      ——“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小王小心翼翼接着道。
      青姐正哭着,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破了防,起了个鼻涕泡。
      ——“这哪跟哪?说啥玩意儿呢?你俩呀——搁这儿逗我玩儿呢?”
      ——“青姐,咱吃着,别为那种渣渣置气。”我劝道。
      ——“对,没错!”我还没戳小王,小王就自己先附和起来。
      渣渣从来没有来公司找过青姐,一次也没有。
      所以陌生男子挡在我们仨面前的时候,我愣住了。
      男人穿的人模狗样,头发上油光的,脚上的皮鞋也是锃光瓦亮。
      嚯,这场面,三英战吕布呐。
      ——“我觉得咱俩还能再谈谈——”渣渣一开口就挺让人火大的,也不知道哪来的脸,搁这腆着上赶着。
      ——“还有什么可谈的呀!都这样了!——”青姐向后躲着。
      ——“孩子——”
      ——“这有什么好谈呀?孩子我生的,我养的,你就参加了一个造人运动。孩子上下学我去接,有个头疼脑热是我衣不解带在床边照顾!你呢?回家几次!你凭什么照顾什么孩子!”青姐一口气说下来,发了狠,要守住孩子。
      ——“对,谈什么谈?”渣渣不断往前凑着,我挡在前面,替青姐答道。
      ——“柳筱筱?”渣渣好像认识我?我又不认得他是谁。
      ——“丫认错人了!我不是!”
      ——“你丫站住了,别往前了!”小王忽的挺身到了前面,严严实实挡住了渣渣的视线。
      渣渣也不再揪着不放,他松了松眉,做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
      很熟悉,说不上的熟悉。好像曾经也有人这样看过我。
      不止一个!
      我觉得,我能想起来什么了。可这东西在我脑子里,就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我抓也抓不住,摸也摸不透。
      一颗心也被他搅得乱跳,熟悉的,压抑的,危险的,通通涌上心头。
      ——“逃吧!”
      ——“逃吧!”
      ——“逃不了的!”
      ——“就是她!”
      ——“哈!好学生!”
      ——“哈!不愧好学生!”
      不是我!不是我!
      发生了什么!所以——那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隐隐约约知道些什么,却本能拒绝着回忆。
      直觉告诉我,那是一种保护。那些被我藏在记忆深处的,是阴暗的,难以名状的苦痛,是我不能接受的真相!
      一戳就破,可不能戳。
      那股莫名其妙的情绪,迅速将我包裹,我一个人挣扎在情绪的漩涡中,一遍又一遍告诉我自己,要冷静。
      要冷静!
      怎么冷静?!
      对,疼。
      对,疼痛。
      “好春光,不如梦一场。”
      原来,兜兜转转,一直在编织梦的,竟是我呐。
      阳光泼洒下来,金灿灿的,铺撒着整个屋子。
      春色明媚,天空蓝茵茵的,如同一颗精心打磨的蓝宝石,又像无际的蔚蓝海河。
      花红柳绿,春和景明。
      照不进冰冷的心房。
      心事唯一人知。
      ——“筱筱姐——你—”小王总神出鬼没的,我在茶水间鸟悄摸个鱼,也能被她逮住。她从我的手里夺下笔,笔尖还带着血。
      她没有再出声,拿出纸巾要给我擦拭手臂上黑不溜秋,透着红的血点子。
      我避着她的触摸,从她手里抽出纸,道“我没事。”
      ——“怎么没事?这叫没事?筱筱姐,有什么难受的,可以说出来啊——”
      ——“说出来有人理解吗?”我轻轻反问道。
      ——“会好受些——我能理解的!”小王说的信誓旦旦。
      可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笑着看着她,满是同情。
      指了指小王腕子上的腕带,直直看向她,“呵——都一样啊。你——也不信——”
      小王不自觉摸了摸腕带,道“不是的,这个只是装饰。筱筱姐,你难受可以给我说的——”
      ——“不,不用了。”我别开头,继续道“不好意思啊,我根本就不记得了。”
      ——“你的身体还记得——”
      ——“算了。都一样。”
      小王走过来,倔强地看向我;紧绷着脸,嘴角颤颤巍巍
      ——“你怎么——”这个样子。
      ——“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就我讲。”
      ——“你听着。”
      小王红了眼圈,声音发颤,一点一点往外挤。
      其实我——不想听。
      但我依旧不知道拒绝。
      ——“好。”可我仍应下。
      我有预感这故事会唤醒什么,也许关于我那失去的三年记忆。
      我不愿意听。
      ——“你讲吧。”
      我说不出拒绝的话,就好像以前每一次相邀,我都会若无其事应下来。

      小王随笔一则
      没人理解的。没有人。
      就像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样的叶子,同时也不会有真的感同身受。
      “说出来嘛”
      说出来又怎么样?会不一样吗?
      不会的。
      四季轮回,日月交替,潮汐涨退。
      万物沿着它既定的轨迹前行,轮回。
      沧海桑田,白云苍狗。
      变了吗?
      变了。
      也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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