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祝东风，醉明月》水果子

7、第六章

　　近几日昆仑墟公务忙得厉害，又到月圆桂香，一年一度的蟠桃会，我忙得焦头烂额。昨夜同蜜香拟好了请柬，仔细核对了三四遍才算放心。入睡时已经凌晨了。这下里舒舒服服睡了一晚。第二早却是鼻子先醒了，远远闻到蟠桃的香气，抬头见双成正掀了帘子走进来。“醒了？昨儿睡的可好？”双成将盘子摆在桌子上，过来整理床褥，服侍我更衣。
　　我深深懒腰，看窗外已是大亮。“蜜香从凡间带来的这个玉枕的确好用，赶明儿给姐姐们也送去些。”双成应了声，道：“玄女今日就要赶去凡间了，前几日还说怕忘记了，让我提醒着。”
　　“哦。”我点点头。玄女姐姐不晓得同那玉帝老儿做了什么交易，欠了玉帝一份人情，便接下了玉帝的托付，要去凡间数十年办个差事。我自然是要去送上一送。

　　待收拾整齐了，便腾了朵云往玄女处赶。

　　不过又是平常的一天。当年父神历劫归来到至今，母神与父神已经隐退十年，我亦接管昆仑事务九年有余。照传统，每个新神接管领地时需承些天雷。九年前在昆仑墟上空那几道天雷并没把我打成灰，脑子倒是不好使了，关于童年的记忆时断时续。这些都是姐姐们后来讲给我听的。姐姐们还讲我十二岁后，曾经跟了一名叫迟安的和尚修炼了许久，可是这段我却全然不记得。

　　开头的几年里，我总心里挂记着这个事情，想说毕竟是三年的师徒情谊应该拜会下才是，请柬也发了许多次到斜月三星洞。却说这和尚喜欢云游，并不总在洞里呆着。于是便从腊八推到龙抬头，再从端午推到中秋。后来索性便忘记了。

　　昨儿撰写请柬的时候写到他的名讳忽然又想起来这茬子事儿，便连夜喊青鸟将这份热乎乎的请柬送了出去。过了两个时辰青鸟却又叼了回来，说半途遇到一只鹊桥会后迷路迷了几个月的小喜鹊儿。想是这小喜鹊太久不见鸟兽，再加上迷路迷得心理脆弱，便忍受了青鸟的结巴，还开心地闲聊开来。喜鹊神秘兮兮地跟青鸟扒鹊桥会上听来的八卦，说原来迟安这和尚玄乎得很，命里有个桃花劫，非得待安然度了这个劫数才能成佛。此番早已经度劫去了。

　　想着想着这就到了。遥遥便看见玄女的府第，在中央天宫其他的一群灰不溜秋土不拉几的神仙府邸里，显得格外扎眼。鹅黄的瓦，嫩粉的门，令我不由得想起凤凰和狐狸同我去的那家青楼，对了，我给人灌了春酒之后怎么收拾的来着？记得是一双修长冰凉的手将我连着衣物摁到冷水桶里冲了冲，我就睡着了，哪里来的一双修长冰凉的手？许是双成吧，她对凡间的事情一向很了解。

　　直接翻了墙进去 ，玄女姐姐正指手画脚地令侍女们整理行李。看见我立即笑颜迎上来：“唉哟，我的宝贝妹妹，你怎么专程跑来了？这几日一定忙得厉害吧。”
　　我撇撇嘴，“还不是姐姐们你们都嫁得嫁，逃得逃，只留下我一个人在昆仑墟……”
　　玄女打断我，整整我的头发“唉呀呀婉罗妹妹你又开始抱怨了，瞧瞧你，不过短短九年，就把你变成这么一个无趣的木头疙瘩了。”说罢牵着我的手往里间走。我立时知道她又要跟我炫耀她从凡间搜集的情画册子了。

　　玄女姐姐将册子细致地摆了一床，回头看见我一脸麻木的神态，甚是不以为然。“婉罗妹妹啊，你不晓得这房中术有多重要，那可是百炼钢也成绕指柔啊。你来看看这个，喏，你说凡人怎么想得出来？还有这个……”

　　我看看沙漏，时辰还早。只得耐了性子应付着。玄女姐姐因为这趟差事要在凡间过个几十年。只是事成之前，玉帝老儿不许她透漏半点风声。我也一并蒙在鼓里。不过我眯着看看着玄女姐姐，琢磨着既是照她量身打造的肉身，该是个极风情一位不甘寂寞的寡妇或者红楼里色艺俱佳的头牌？

　　蟠桃盛宴，如期的举行了。
　　昔日双成升天后，在昆仑墟各地栽种了许多桃树。唯独母亲寝宫旁这一棵长得尤其好，许是受了瑶池水的浸润，枝叶花葩都吸收了玉的精华，比起来佛家的婆罗，广汉之丹桂，与夫三岛的珠林琼树也是丝毫不差的。后来母亲欢喜这桃树可人，干脆将寝宫的名字也改成了碧桃宫，并每逢三月初三在母亲圣诞这一日，便召开蟠桃盛宴，取了这树上的果子招待四界八方的神仙们。以致这些嘴馋的神仙，都道：仙界蟠桃子着地三千岁，出土三千岁，开花又三千岁，结子又至三千载。成熟总为一万二千年。倘若吃一枚，寿与天齐；若是三枚，能超万劫。

　　实在是扯淡。

　　吃了神清气爽、口舌留香我倒是承认的。寿与天齐？能超万劫？不晓得是哪个孤独寂寞的神仙无聊之极杜撰出来的。无论如何，蟠桃已成了品衔地位的象征。往次因着蟠桃数目有限，海岛洞府的歇仙同二十八星宿的星官都是拿不到请柬的。

　　今年不知为何缘故，蟠桃结的比往次都多。是以凡在天上列了仙位领着仙禄的，一并都来了。一众的女神仙，花枝招展地往前行礼，将我的碧桃殿映衬的格外鲜丽。我吩咐蜜香等人将他们呈上的礼一一收了。远远听见什么声音，瞄过去，却见一个消息不灵通的小神仙在打听：“中间座上那位女神仙却是哪个？如何今日怎么不见了西王母？”他身侧的神仙回答他：“嘘，你可小声些。西王母同东王公九年前就在天外天隐退了，座上的那可是如今掌管昆仑的婉罗夫人（“夫人”是对女神的尊称——水果子按），西王母的幼女，年纪轻轻遍历了劫升了天仙，承了西王母的仙位，将昆仑墟治理的井井有条。连天帝天后也敬她三分的。”那小神仙又道：“不晓得仙法如何，看她容貌比她母亲还要惊鸿。”身侧的神仙立刻捂了他的嘴。我微微笑笑，青鸾殿里一目扫下去，佛菩萨及诸大仙真都陆续来罢入座。天帝和天后，姗姗来迟也坐下了，喜庆得很。

　　说不尽天疱盛馔，王府仙醪。又有仙乐和鸣，云停风静。我轻拍三下手，一众的侍女舞着水袖鱼贯而入，分列两边。我早已嘱咐下去，摘来的蟠桃需严格按着数目分发供奉，每人各献上一颗，天帝天后两颗，惟释迦如来是三个。

　　侍女们站好了，万事安好。我左右环顾，双成哪里去了？南极老寿星的哈喇子都要流到桌子上了，怎么没见一颗蟠桃奉上来？

　　双成跌跌撞撞奔上殿来，“夫人不好了！桃子都给那只做弼马温的泼猴给吃了！”

　　我忍不住想学那个被凤凰天天死追着狠劲儿啄的狐狸骂一句，真他奶奶的烦。